“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让簌鸣竟有几分怀念地摩挲着手中的那长弓。
“我小时候有一次被父亲送去上京读书,就见过你的,沈小王爷。”
这话一出,裴棠兮和沈继都心中一跳,从外地送来的小公子,与沈继还是同一个学堂,只能是明先生那次了。这人竟然和他们在一起上过学?
“我记得从幼时起,沈小王爷便极其自律,也极为坚守自己的道。很高兴,你现在依然如此,有很长一段时日,我都将你看作我的目标。现在想来真是妄自尊大了。”
簌鸣无奈地摇摇头,那股自嘲之下的无奈仿佛瞬间苍老了这个人的灵魂,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包括现在,都在快速地从他身上流逝,无从阻拦。
当年的课堂上,虽说无法清楚地记得每一个人,但大致都有印象,棠兮对簌鸣却完全无法和记忆中的任何一人联系起来,可想而知,这人改变了多少。
“我本姓宋,单名一个岚。”
宋岚?竟然是青州前知府宋明和的独子宋岚。而对于他,不光是裴棠兮,就连沈继都记得幼时在课堂上的小宋岚,只因他从外地而来,又衣着朴素,所以在那样一个课堂上,总是最受欺负的一个。
有一次,连棠兮都看不下去了,起身拿过他桌上那本因谢沐洲泼了墨汁而全毁了的书本,丢回到谢沐洲的脸上。气得谢沐洲第一次对她大大打出手,不过因为谢沐洲太胖了,也没占到多少好处,回到谢家的时候,两人都受了谢印雪的处罚。
眼前簌鸣这副超然又绝然的模样,与当年那个唯唯诺诺又爱脸红的宋岚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他好像还是在被人欺负。
“你……为什么……”
沈继本想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的父亲宋明和当初发生了什么事,上京的朝臣谁人不知?有些话,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或许是看出了他眼中闪过的不忍,簌鸣毫不在意的笑道,
“不用可怜我啦,沈小王爷,这么多年过去,一开始我还会可怜我自己,到如今,可怜有用吗?可怜就能复仇吗?”
“所以你杀了元正?”
簌鸣略有些伤感地看着他,
“不,元正的确是心疾去世的,可笑吧,这样一个自私恶心,又恶贯满盈的人,竟然也会有那么一丝丝可笑的真心。”
随即他又嫌恶道,
“这真心也真叫人恶心。”
裴棠兮一头雾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问,
“那他为何会心疾去世?”
簌鸣面色带着奇异的微笑,冷冷说道,
“因为我前一天晚上与他说,我不想动手杀他,辩完那场他若是自己死了就最好。他若是死了,我也会追到地府,定要将他亲手钉在地狱中,永生永世。”
笑着笑着,他悲哀的神色越过他们,看向远处,
“我这一生,受尽白眼、痛苦、凌虐。除去家人,唯有一次感受到过来自外人的善意,那便是幼时课堂上有人为我出过的唯一一次头,现在想想,真遗憾当初没有对他道声谢,否着,我宁愿看着这个整个世道全然覆灭。”
“但我还是因那一人而软弱了。”
簌鸣无奈地看向沈继,
“所以,你拿到了太后汝阳王通敌的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