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身上又多了些血迹,上了马车神情间还有杀气。
王惜玉对采薇的身份愈发的好奇,她很想知道采薇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这身本事,而且先前竟然一直深藏不露。
她想开口询问,可马车疾驶,在山间颠簸得厉害,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时睡时醒,马车光线从明亮到暗淡,到漆黑一团。
他们从白天一直走到了晚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忽然钻进来,随即似有一个人进来了。
王惜玉还没完全醒来,就听见周蓝义喘着粗气的声音。
“啊,终于出了雍国了!出来了,出来了!总算是出来了!老子要累死了。”
周蓝义一上马车,就瘫坐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一路骑马急奔,肺腑颠的都是疼的,嗓子眼里焦渴难耐。
“义公子,您喝水。”
采薇连忙递上水壶。
周蓝义伸手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水壶的水。
他喝水的咕咚声很大,越发显得马车里安静,连外面的马蹄声都听不到了。
王惜玉这时才发觉马车停了。
有周蓝义在旁边,王惜玉不想躺着,挣扎要坐起来。
采薇忙道:“姐姐莫动啊,小心你的伤。”
王惜玉还是坚持靠坐起来。
黑暗中,周蓝义“哧”地笑了一声,干脆腿一伸,舒舒服服躺下了。
“你们两个在马车倒舒服,我骑着马一口气跑出了雍国地界,真是累煞我也!采薇——”
他刚要顺口说“采薇,捶腿”,猛然想到采薇这丫头可不一般,简直是杀人不眨眼,关键他还打不过,于是急住了口。
“义公子有何吩咐?”
采薇等了会儿不见他开口,便主动问道。
“啊,没事儿,没事儿。歇着吧,歇息歇息。”
周蓝义言不由衷地说。
采薇回到王惜玉身边坐下了。
周蓝义缓了会儿,呼吸平稳了下来,人却觉得极度的疲累。
他眯着眼,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还不忘跟采薇谈话。
“采薇,你家父是谁啊?跟谁学的这身功夫?”
“回义公子的话,我没见过我爹,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那时候我还不记事。我的功夫,是跟师父学的。”
“师父?你师父是谁?”
采薇不吭声了。
半晌不见动静,周蓝义一下子醒了,一翻身坐起来,追问道:“说啊,还有什么不好说么?”
“还求义公子别问了,奴婢不能说。”
周蓝义的好奇心顿时更炙,但采薇不说,他也没办法,就连好心情都变差了些。
僵了会儿,周蓝义一甩袖子,不悦地道:“不说就不说吧。我还不想知道呢!“
这时,飘来一阵肉香气,周蓝义又来了兴致,边说边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有烤肉!”
透过掀开的马车帘子,能看到外面天空上已经升起了一轮明月,比起傍晚时分,此时却是满地的银辉皎洁。
侍卫们升起了一堆火,不知捉了什么野味正在烤着。
周蓝义一下马车,帘子就落了下来,马车里顿时黑下来,因此采薇过去把帘子悬了起来,让月色照进来。
他们烤了一只肥兔子,一只野鸡,还有数只牛蛙。
王惜玉和采薇也分到了一些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实在是饿了,没有任何佐料和滋味,他们一个个吃的却特别香。
周蓝义在吃食上一向讲究,像这样简陋的食物,从前他必定觉得难以下咽,但他竟独自吃了一条肥兔腿。
那时月色正好,照着小山岗亮堂堂的,周蓝义旁边是一棵老松树。
他浑身舒坦,想起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以及这一路的惊险,终于叫他成功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费尽心机,如何处心积虑……一定一定要绝处逢生。
无论如何,他都要活着!
周蓝义胸膛里不禁涌起无限的激动和感慨。
他站起身,望向南方。
那是周国的方向。
“各位!我们九死一生,终于从雍国活着离开了!你们高不高兴?”
侍卫们高声应道:“高兴!”
“有多高兴?”
周蓝义转过身,月光撒在他青色的衣袍上,他的脸像一块玉,离得很远,还能看到他眉清目秀的面容。
“特别高兴!”
侍卫们齐声道。
周蓝义声音缓下来,说:“我也高兴,特别高兴!”
说着,忽然高举起右拳,很是豪迈地朗声道:
“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国!我周蓝义,带你们回国——”
风将他的声音传得很远,“回国”二字似乎绕耳不绝。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难以言表地激越和感动,胸膛里被一团热血梗在了那里,胀得发疼。
侍卫们又跟着他齐声喊:“回国!回国!”
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激动,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以为再无生路了。
从来没想过还能再回自己的国家。
王惜玉也是。
她从记事起,还从没有过这样心潮澎湃的时候。
她目光神往,怔怔望着松树下那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