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家静养了几日,王惜玉能下床走动了。
是暑夏。
午间大家都在屋里睡午觉。
王惜玉难得有独享院落的时候。
她一个人坐在树下石凳上。
树隙间的天,湛蓝如洗。
那树叶一片片的,像是印在空中,山风一吹,微微晃动。
天地间的一切,说不出的静谧。
但这静谧,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周蓝义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来,余光一瞥,看到院子里的王惜玉,顿时清醒了。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走到她身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其实,王惜玉隐约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但她还以为是采薇,也就没有马上回头,没想到会是周蓝义。
他是一向午觉要睡到傍晚的,今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义公子。”
王惜玉立刻站起身,寒着脸朝他行了一礼就要走。
“我一来,你就走?”
周蓝义伸臂拦住她的去路,沉着声音道。
他的脸色也冷肃起来,颇有责她目无尊卑的意味。
自从周蓝义知道王惜玉的身份后,便不曾摆过王室公子的架子,且他性情随和轻浮,跟奴仆也能嬉笑做耍,根本不像一个正经主子。
可他到底是主子。
王惜玉心中微诧,随即屈膝揖礼,低声道:
“奴婢不敢。”
“那你留下陪我。”
周蓝义将手中蒲扇往她怀里一塞,说:“给我扇着风。”
他往竹椅上一座,紧靠着椅背,双腿分开着舒舒服服伸直了。
王惜玉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摇着蒲扇。
周蓝义闭目享受了会儿,忽然站起身,夺了蒲扇,说:
“你会不会扇啊,你坐,我教教你怎么扇风。”
“奴婢不敢。“
她站姿凛然。
周蓝义看她决计不会坐下的,干脆站到她身旁,微低着头,为她扇着风,一本正经道:
“你要这样扇,动作轻柔一些,想象一下,那清风吹在你身上,多温柔啊。”
那风从衣襟钻进王惜玉身体里,他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很低,王惜玉浑身寒毛直竖,飞快走开了几步,道:
“奴婢受伤未愈,要回房静养。告退。“
“不许走!”
周蓝义一声令下,王惜玉只得驻足了。
“你受的那些伤,全是皮肉伤,又没伤到筋骨,静养什么呀静养!你过来,我还有事。”
王惜玉转过身,冷声道:“义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她言语间对他是恭敬的,但他真切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厌憎。
那如雪般的娇艳面容,仿佛要萃出冰霜来。
周蓝义竟一时被她的冷傲所迫,讪讪地摸了摸鼻头,眼珠乱转,思索着吩咐她件什么事。
恰在这时,头顶树上响起两声很大的鸟叫。
他抬头一看,树梢上站着两只鸟,旁边有一个鸟窝。
他眼睛一亮,高兴道:“你猜上面有没有鸟蛋?”
王惜玉站在树下,看着树隙间的周蓝义。
山中附近没有集市,买不到深衣,他换了短麻布衣,如山里农家的清秀少年,身手极其矫健,像一只灵猴在树上攀爬着。
她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爱闹腾?
所到之处,简直是鸡犬不宁。
院子里的几只鸡里,有两只大公鸡,原来毛羽丰满,被他快拔秃了。
现在他又要上树掏鸟蛋,让她在下面接着。
王惜玉在心里默默细数他做过的荒唐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理喻。
而周蓝义终于爬到了鸟窝附近。
他慢慢站起身,见鸟窝里面躺着几枚花皮鸟蛋,一扭头,朝下面的王惜玉喊:
“喂!有好几个!”
他将鸟蛋装进荷包里,猝不及防往下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