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陈宏很纠结。
他不想把张宇文介绍给霍斯臣,也不希望看到他俩发展为恋爱关系,尤其霍斯臣还小小地这么玩了一把刺激与浪漫,让他感觉到,只要张宇文点头,他俩很快就会走到一起。
陈宏确实一度以为霍斯臣是直男,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上张宇文,这毫无征兆。 细想起来,最大的转变就是在上回爬山之后,霍斯臣突然约了一节陈宏的到府授课,问能不能重新介绍他与张宇文认识一次。
“你自己不会对他解释吗?”
陈宏完全不理解霍斯臣的脑回路。
“我说不出口。”
霍斯臣正做着最后的平板支撑,艰难地说:“你就说,给他介绍对象…… 可以…… 吗?”
霍斯臣撑不下去了,翻身呼出一口气,坐着休息,头上全是汗。
“我想以同性恋的身分和他重新认识。”
霍斯臣充满期待地解释道。
陈宏:“???”
接着,霍斯臣简单地策划了过程,说:“照我说的做就行。”
陈宏:“他会生气。”
霍斯臣说:“不会。”
陈宏问:“哥们儿,你喜欢他?你被掰弯了?”
陈宏没有讨论过多性取向的内容,他知道霍斯臣与他们一起活动过,多半看出来他们都是GAY了。
霍斯臣看了陈宏一眼,继而转过目光,居然有点羞涩地笑了笑,拿了毛巾,快步去擦汗冲澡。
陈宏坐在一旁器械椅上,突然叹了口气。
“阿臣。”
陈宏也不管霍斯臣能否听见,说:“我劝你一句,这条路不好走。”
如果有选择,陈宏还是想当直男,喜欢男生,注定要活得更辛苦一点。
霍斯臣脖子上搭着毛巾,飞快地洗过澡出来,坐在一旁盯手机,传讯息。
陈宏看了眼,看出那是张宇文的头像。
“也是。”
陈宏说:“你有钱,不是问题。”
陈宏认为霍斯臣的这个精英阶层,与自己面临的困难大抵不一样。
“那就拜托你了。”
霍斯臣认真地说。
于是陈宏心情极其复杂,夹着一点点嫉妒,毕竟他觉得张宇文和自己层次差不多,居然会被霍斯臣喜欢?霍斯臣开豪车,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待人客气有礼貌,还很阳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极佳的配偶人选。
而本着与张宇文是朋友的身份,陈宏知道不该嫉妒他,依然希望他幸福,真是既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如果有选择,他更希望撮合严峻与张宇文在一起,作为朋友,陈宏很同情严峻,也挺喜欢这坚毅的小伙子。 在陈宏眼里,严峻与张宇文属于同个阶层,也更为般配;霍斯臣属于跨阶层对象,不一定会幸福。
想到这里,陈宏又隐约有点担心,霍斯臣会不会骗张宇文?陈宏对他近乎完全不了解,除却教练与学员的这重身分之外,霍斯臣几乎不对他提及自己的工作、感情史与家庭。 他既不好奇别人的私生活,也不谈论自己的,平时的交集就是上课下课。
也正因如此,陈宏感觉到霍斯臣没把自己当成朋友,哪怕大家一起活动时,在外头见面,爬山也好,打CS也罢,霍斯臣都并未与他表现出很熟的模样,大部分时候只和张宇文在一起。
他会不会是花花公子?或者有什么人品问题?
陈宏左思右想,一面觉得对不起严峻,另一面又不敢得罪霍斯臣。 毕竟自己还要从他身上赚钱。 健身房关闭后,几名大客户成为他的主要财产收入来源,他保留了不到十位的优质客户──有钱有闲,又愿意买课请他指导的金领们,只要每周能给他们上一节课,就能保证陈宏的衣食住行开销,不至于沦落到去睡桥洞。
最后,他在这极端纠结里,背叛了严峻。
事实就像霍斯臣预测的一样,遭受了张宇文的一顿暴捶之后,陈宏发现,张宇文应该也喜欢霍斯臣。
只是双方都在试探彼此。
成年人的规则就是这样,衡量利弊,寻找理由,作备案,搞推演,谈恋爱与其说是一场狂欢,更不如说是小心翼翼地推进合作,在这过程里尝试着各取所需──情绪价值、经济实力、社会地位、人脉资源,以及性。
“你俩不是撞号吗?”
陈宏被揍完之后,又不识趣地问了一句。
张宇文说:“撞号…… 也还好吧,比起这个,你不觉得一直瞒着我才是大问题吗?”
“对不起,对不起!”
陈宏抬手讨饶。
张宇文总算放过了他。
陈宏打开包装袋,开始吃精美的菜餚,说:“我其实完全不了解他。”
这话既提醒了张宇文,又撇清了自己的责任。
“没关系。”
张宇文说:“我是成年人了,我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陈宏又说:“那你们撞号怎么搞?”
比起别的,陈宏确实更好奇这个。
“商量着来唄…… 不,等等!”
张宇文说:“我还没要和他上床呢!”
陈宏终于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所以你可以当受?”
“还没当过,但不介意尝试。”
张宇文说:“怎么?当受还要先接受资格考吗?”
陈宏十分好笑,张宇文其实是有点想试试看的,他对当受也挺好奇,毕竟体位而已嘛,什么前列腺快感全身颤抖之类的,既刺激又罪恶又让人好奇。
至于分攻受,对张宇文而言更多的像一种恋爱分工,攻也有疲惫需要安慰的时候,受也需要承担责任,并非攀附与被攀附的关系。 像他与他的前任,就有点不平衡,再谈一段恋爱,张宇文希望尝试一种全新的方式,像好朋友,好兄弟这样的关系。
至于在床上,找到机会总不妨偶尔互攻一下,他对自己的技术水平很有信心,只要霍斯臣接受个一两次,张宇文有把握把他操得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这天晚上张宇文总算睡了个好觉,而翌日白天,他与陈宏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毕竟还没到公开的时候。
【晚上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经过昨天之后,霍斯臣的邀约变得更频繁了。 张宇文本想拒绝他并留待周末,但仔细想想,还是主动一点的好,双方都对彼此有好感的前提下,实在没有吊着别人的必要。
【好。 】张宇文答道:【我过来找你,不用接。 】
霍斯臣传来几个餐厅定位,张宇文回答道:【都太贵了,我来订吧。 】
时值十二月,江南的火锅街迎来生意最好的时刻,张宇文带着霍斯臣在璀璨的灯火中左穿右插,熟悉地进了大排档坐下,霍斯臣很少来大排档吃饭,张宇文却熟得不能再熟。
“圣诞节有安排吗?”
霍斯臣问。
张宇文想了想,说:“目前还不确定。”
“又是宿舍集体行动?”
霍斯臣自然而然地把江湾路七号称作了“宿舍”。
“新年吧?”
张宇文说。
“嗯。”
霍斯臣答道:“我可以申请加入吗?”
霍斯臣听到张宇文新年要与室友们一起度过时不仅没有在意,反而理解地要求参与。
“我先想想去哪儿。”
张宇文说。
他答应过收齐房租后就请客,只是在思考,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显得不太突兀。
“最近我要离开一趟,大约一周左右回来,因为除夕前一天的中午,公司有个会要开。”
霍斯臣说。
“什么时候走?”
张宇文问。
霍斯臣:“下周,我想去洛杉矶看看父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
“嗯。”
张宇文答道。
霍斯臣观察张宇文的脸色,说:“我机票还没订……”
“不不!”
张宇文马上说:“多陪伴家人,这很好。 新年一起过就很好,我等你回来。”
张宇文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家都不是没有任何亲人的NPC,包括他的室友们,他们一样有着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
饭后,霍斯臣习惯性地掏钱买单,张宇文本想说让他来,犹豫片刻后没有开口,接受了。
我在谈恋爱吗?张宇文倏然有种不真实感,当下的情景像极了许多年前,他与前任的相处模式,只是角色发生了调换。 当初他下班后,也是赶到母校外等前任,带他去吃顿晚饭,两人一起回出租屋,偶尔前任愿意做饭,回家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于是张宇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自动变成受,双方根本就没有商量过,什么“商量着来”完全不存在,看霍斯臣的态度,纯粹发乎自然。
张宇文说:“你想喝奶茶吗?”
霍斯臣:“不,为什么这么问?我不想喝奶茶,而且我吃得很饱了。”
张宇文:“不,你想喝。”
霍斯臣先是疑惑地笑了起来,继而意识到张宇文的暗示,忙道:“下次让你付账。 我只是觉得,都一样。”
“知道就好。”
张宇文带着笑意,心想:一般相亲吃饭后,女孩子都给付账的男生买一杯奶茶。 我们要有来有回对不对?
霍斯臣也笑着看他,两人对视,安静下来,那一刻张宇文感觉到了某种细微的情绪,就像这个夜晚般自然。
身后等待的车子鸣笛,霍斯臣打方向盘,离开拥挤的江南道路。
“晚安。”
霍斯臣朝张宇文说。
“晚安。”
张宇文答道。
今天他站在家门口,看霍斯臣把车开走后才进门。
大家都坐在餐桌前,像在开什么家庭会议,看见张宇文回来时短暂地安静了一秒。
“和直男出去了?”
常锦星问。
“嗯…… 是的。”
张宇文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是想审他?但看这模样又不像。 严峻正在给小棋喂副食品,陈宏在吃健身餐,而郑维泽在玩手机。
陈宏应当没有说相亲的事……
“你们在聊什么?”
张宇文拉开冰箱找牛奶喝,晚上的火锅太辣了。
“圣诞和新年怎么过?”
陈宏问:“一起玩吗?”
郑维泽看了眼张宇文,眼里稍微有点可怜兮兮的神色,张宇文说:“我圣诞还没有安排,你们呢?”
常锦星说:“圣诞节我有工作,出外景,不过新年前一定回来。”
他接了一个大活儿,是四天三晚的邮轮之旅,跟随邮轮的客人一起拍摄。
哦…… 是这样啊。 张宇文心想,难怪郑维泽有点失望。
“我要回乡下一趟,看看父母。”
陈宏说:“正好假期客户们不上课。”
“好。”
张宇文爽快地说:“去吧,严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