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节前的倒数第二天,江东市已经显得冷冷清清,不少人都回乡下过年去了,曾经住满了外来打工新移民的江南区,西岭区等地一夜间人去楼空,唯独原住民较多的奇山路,江北,江湾一带仍有人气。
常锦星已经做好了在剧组过年的准备,意外的是,居然要提前杀青了!整个组都在等一个晴朗的冬夜,来拍摄最后一场男女主滑冰戏,以及男二陪伴女主看星星的戏。
恰好老天的安排将近完美,似乎想让他们回家过春节,在一天里让他们拍完了所有的戏。
“杀青了?”
常锦星简直难以置信,再往后翻,表上已经没有戏了。
“呃…… 应该是杀青了。”
就连制作人也有点不确定。
整个剧组安静了一会儿,继而大家一起欢呼:“太好了!”
孔禹被冻成狗了,大冬天的晚上他只穿一件毛衣,坐在结冰的湖边与女主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女主则安静地听着,台词很少,流两行清泪即满足要求,但不停发抖的腿出卖了她。
“杀青了!”
大家又开始欢呼,孔禹抖成了筛子,绅士风度全无,也不管女主了,赶紧过来取暖,常锦星马上把自己的保温杯给他,里面是热巧克力。
“杀青啦——耶!”
声音响彻长湖公园,不少人戴着厚厚的耳罩裹着围巾,拿出先前拍戏用的仙女棒,在湖边开始玩。
如是,常锦星生平接到的第一部戏,就这样成功杀青。
“明天中午吃杀青饭吧!”
制作人哆嗦着说:“赶紧回去睡觉,今晚实在太冷了。”
“去我房间暖和一会儿?”
常锦星问孔禹。
“好,好的。”
孔禹说:“谢谢了。”
常锦星与孔禹同甘共苦二十来天,已经成为好朋友,除此之外,他与整个剧组都相处得很融洽,这些天下来,他交了不少影视圈里的朋友,大多是剧务、场记、统筹,灯光助理等人员,还有不少宣传妹子要走了他的微信。
他性格平易近人,是个自来熟,又长得很帅,建立友谊对他而言是很轻松的事,除此之外,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哪怕临时演了个配角,他依旧是摄制组中的一员,没有做什么一飞冲天,大红大紫的美梦。
但与孔禹的友谊显得较为与众不同,因为他与孔禹在戏里是彼此的好友,拥有二十多年的坚固感情,拍戏时孔禹也一直带他,这让常锦星有点沉在戏里,尚未完全走出来。
“呼。”
孔禹回到酒店里常锦星的房间,总算好受些了。
常锦星还在几个房里穿梭,整理带回来的一些摄影器材,帮师父填单子,核对东西,明天还要忙一整天,把剩下的内容倒出交给后期,检查备份…… 剧组杀青时演员是轻松了,摄制们忙得简直脚不沾地。
他的手机还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春节你怎么过?”
孔禹喝着热水,问道。
这话提醒了常锦星,他原本计划在剧组过春节,但现在提前杀青了,得回去吧?江湾路七号想必没人了,不过自己待在家里过春节也挺好。
常锦星正要回答,孔禹说:“你要回去和张宇文老师过春节吗?”
常锦星心想,剧组里多半都在猜他与张宇文的关系,这很合理,他俩确实很像恋人——张宇文把男朋友安排到剧组里当摄影。
常锦星笑道:“我和他只是朋友,真的,相信我。 他现在已经出门度假了。”
孔禹想了想,“哦”了一声,说:“但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对。”
常锦星说。
孔禹一直不敢对常锦星表现得太热情,只因他先前以为常锦星是张宇文的男宠…… 这很矛盾,他一方面想找层关系,抱个大腿往上爬,心想常锦星能给他正式引荐张宇文,在事业上推他一把,却又怕和常锦星走太近,惹火了正主。
“你回家吗?”
孔禹问:“不回的话可以来我公司过春节,江由封也在,还有两个工作室的小妹妹。”
江由封是孔禹的经纪人,也是个年轻小伙子。
常锦星想了想,答道:“不了,我得回家。”
孔禹点点头,没有进一步的邀请,常锦星问:“由封什么时候来?”
孔禹马上说:“我给他发个讯息问问,我也该走了。”
他俩的房门一直敞着,外头有工作人员拿着啤酒走来走去,正庆祝杀青,还有穿着浴袍的女生们正在兴奋的大喊尖叫,大家心情显然都很愉快。
常锦星说:“我的意思是,要么晚上你在这里睡?江由封今天很忙,别让他再跑一趟了。”
孔禹十分意外,但很快他明白了,常锦星说的“在这里睡”,就只是表面上的含义。
“嗯,我让他不来接了。”
孔禹说。
“好。”
常锦星还在工作,他整理了器材去交表格,又在手机上联系后期,开了瓶啤酒给孔禹,与他碰下杯。 经过二十多天的培训,常锦星已经对剧组的工作得心应手,可以同时应付好几件事,王博涛见他长得帅人缘又好,于是让他负责许多与其他组沟通的工作——妹子们都是颜控,只要常锦星提工作要求,大家都愿意配合。 而制作人与导演又卖张宇文的面子,从不驳回他的请求。
这导致常锦星每天都开着多执行系统在处理各个组与摄影组之间的对接等工作,还能不时与孔禹聊天。
孔禹说:“那我去洗个澡。”
“去吧。”
常锦星关上房门,前去找导演,把其中几场戏备份在硬盘里给他。 回来时孔禹正在吹头发,常锦星兴奋地说:“快看!有一场样片来了!是我们的!”
常锦星打开手机,给孔禹看,两人便坐在床上,凑在一起看那场戏。
“我演得好尬啊啊啊——”常锦星整个人倒在床上,简直欲哭无泪。
“你演得很好。”
孔禹说:“你不是科班的,演出这个水准,还想要什么?”
常锦星说:“你才演得好!你看看你,眼神里全是戏。”
孔禹笑了起来,常锦星虽然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很尴尬,但还是觉得非常有趣。
“第一次演戏是这样的。”
孔禹那表情,明显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演戏的时候,末了,又叹了口气。
午夜两点,常锦星也得睡觉了,他洗过澡,躺在自己床上,孔禹则躺另一张床,常锦星说:“我关灯了。”
“嗯。”
孔禹说:“你冷不?”
“还行。”
常锦星调侃道:“过来一起睡?”
孔禹突然不吭声了,接着,常锦星马上改口道:“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孔禹又在黑暗里“嗯”了声,那一刻,常锦星的渣男本能提醒他,如果这个时候提出要求,要和孔禹上床,他一定会答应的。
但常锦星控制住了自己,他在黑夜里打开手机,反复地看那段样片,仿佛自己也有一个多年的老友,而这个时候,他正睡在隔壁的床上。
“右礼。”
常锦星说:“你在想什么?”
孔禹:“你还没出戏呢。”
顾右礼是孔禹在剧里的名字,常锦星忽然想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
“我在想。”
孔禹还带着少许男二的语气:“姚琛,演戏演得好,也不一定会红。”
姚琛则是常锦星在剧中的名字。
常锦星:“但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越来越好。”
“是吗?”
孔禹淡淡地说:“我怎么觉得,事业和爱情一样,不是你努力就能成功的。”
这几句台词像极了那名伤春悲秋又自以为看破人生冷暖的编剧,他们把人设从戏里带到了戏外。
常锦星坐了起来,裹着被子,怔怔地看着孔禹。
孔禹:“出戏了,锦星。”
常锦星笑了笑。
孔禹背对常锦星,又突然说:“他们是不是给你说过我的不少事?”
“什么?”
常锦星茫然道:“没有啊。”
“没有吗?”
孔禹转头看了常锦星一眼,答道:“哦。”
常锦星:“什么事?谁们?”
“没什么。”
孔禹答道。
片刻的静谧后,孔禹突然说:“先前有位大哥捧我,前年我让他不满意了,也可能是对我腻了,所以去年一整年,我始终接不到戏。 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常锦星“嗯”了声。
“那天你是不是听见我和陶然在船舷后面说的话了?”
孔禹说。
“嗯听到一点。”
常锦星答道。
孔禹又说:“所以,想红很不容易,别说红了,有时候生活都难。”
常锦星说:“等这部剧播出,一定就会更好的。”
孔禹答道:“还是看运气吧。 但你不用,有张导捧你,你想演什么都可以。”
常锦星哭笑不得,答道:“硬捧也没用,但我只是来学习的,我不会一直拍戏。”
“你想当摄影师?”
孔禹始终背对常锦星,说:“千万不要来做演员,在大红之前,没有任何尊严。 甚至红了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家都只是有钱人的玩物。”
“不是的。”
常锦星放下手机,朝孔禹道:“你听我说。”
孔禹:“如果你继续演下一部戏,慢慢地就会发现。”
“不。”
常锦星答道:“右礼?”
孔禹没有回答,常锦星又用剧里的名字来称呼他了。
“我们都只是陪衬。”
常锦星过来,摸摸孔禹的肩膀,说:“于长空才是人生的主角。”
“对。”
孔禹答道:“他才是主角,我们只是陪衬。”
常锦星说:“不过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孔禹回头看了眼常锦星,两人注视对方的双眼有好一会儿,常锦星动了感情——戏里二十年的好友情谊,外加戏外两人的朋友关系掺杂在一起,驱使他凑上前去,亲了下孔禹的脸。
孔禹翻身,一手揽住了常锦星的脖颈,却开始与他接吻。
常锦星:“……”
这他妈太刺激了,常锦星的性癖里虽然没有操自己的好友这一项,但突然发现和多年一起的朋友上床,也相当刺激啊。
但就在两人接吻时,常锦星神智恢复短暂清明。
“不行了。”
常锦星火速逃回自己床上,说:“再这样下去要犯错误的,右礼,我们是好朋友,不能上床的。”
孔禹也被逗笑了,没有说话,转过身去。
常锦星心脏狂跳,盖好被子。
“我从小就没有过这样的朋友。”
孔禹说。
“我也没有。”
常锦星答道。
孔禹说:“不过演完这个角色,我大致感觉到了。”
常锦星笑了起来,外头传来剧组同事喝醉酒大喊大叫的喧闹声,外头再次下起雪,杀青了,戏也结束了。
翌日清晨常锦星睡醒时,孔禹已经走了,一夜狂欢过后大部分人还在熟睡,常锦星匆忙起来,又去做收尾工作,背着器材去影视公司,给他们当面备份剧照以备后期宣传用,把表格交回他们的摄制部,偌大一个公司已经开始放春节假了,冷冷清清。
所有工作结束后,常锦星有种很突然的感觉——这就结束了?完了?
今天中午还有杀青宴,男女主过来敬酒,孔禹也与经纪人来了,常锦星与没睡醒的王博涛以及灯光师们一桌,喝了点酒,下午又有人提议去唱歌,然而大家都想回家过春节吃年夜饭,这提议便给否决了。
离开吃杀青宴的酒店时,孔禹的经纪人跑来,塞给他一个礼物——是个新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