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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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斯臣说:“如果公司顺利上市,我就有翻身的机会,但很快经济进入下行周期,公司的业务越来越糟,有一次意外的,我和吴佩锋在聊天时,酒后他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最初介绍贾时雨给我,他就知道我们长久不了,因为她与她的闺蜜,都以追求享乐,四处寻找有钱的男人作为目标,想过上阔太太生活,精英圈里不少人都是她们的猎物。 我问吴佩峰他为什么不早点说,他也表现得有些后悔,因为他没想到贾时雨会去借高利贷,假设她只是贪图享受,以我的薪水还是能勉强负担得起……”

“…… 有了介绍人的这层关系,也许他能把我更紧地拴在公司里。 也正因为这件事,我和他从此产生了严重的隔阂,到了最后裂隙加深,终日争吵不可开交,最后我放弃了这家公司……”

张宇文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那天在象峡,我记得你接到一个电话,当初我还以为是你的女朋友,那是谁?”

“谁?”

霍斯臣明显不记得了,他示意张宇文稍等,回忆片刻,张宇文又说:“对方要去你家,你说家里没人。”

“是吴佩峰。”

霍斯臣查看几个月前的通话记录,说:“原本每周我会去钓鱼,结束后找他喝酒。”

张宇文明白了。

“贾时雨把自己的过错推到我的身上,认为谈恋爱时,她也给我买了不少东西,所以今夜她大吵大闹,指责我骗了她的嫁妆。 还好,离婚时我把用不着的尽可能清算先还上了一部分,并每个月拨出两万元来还债,自己留下八千生活费,这样算上利息,我就要还至少二十余年……”

张宇文说:“还完的时候你大约五十五到六十岁。”

霍斯臣沉默了。

张宇文:“但是你辞职了,接下来也不容易找到每年有五十万以上净收入的工作……”

“就算不辞职。”

霍斯臣说:“公司因为各种问题,我的薪水也必须主动砍半。”

“那么,还清欠债的时长就要加倍了。”

张宇文深谙乘除算式里等号两边同时翻倍,等式才能成立的法则:“这下就要五十年。 还清欠债那天,你八十岁。”

压力确实真的很大。

“所以具体说来,到底欠了多少?”

张宇文看着下面的一大堆欠债内容,简直眼花撩乱,还是跟好几家高利贷公司借的。

霍斯臣:“法院判决外加协商,我可以只偿还一部分的利息外加全部本金,在判决生效开始,利息不再增加,贾时雨的那部分,则她自己负责……”

“总数。”

张宇文问。

霍斯臣:共同债务1120万,我需要还560万,外加120万的房贷,共680万。”

“嗯。”

张宇文依旧埋头看他的法院判决,里面居然还有贾时雨关于霍斯臣阳痿的控诉,想必把它当做了离婚条件之一,想争取更多的补偿。

他仿佛看见了霍斯臣在离婚官司中的极度难堪,遭到这种攻击,简直是太惨了。

霍斯臣没有再说下去。

霍斯臣:“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张宇文把文件放在一旁,拿起手把,打开电视,开始打游戏:“你什么也不知道,你觉得我们的问题在于你欺骗我,这一直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地雷,随时会把你炸得粉身碎骨,对不对?”

霍斯臣:“是的,我承认我在这段关系里存心不良,我的行径很卑劣,我想先和你确定下来,确定了关系,等到和你相爱,并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再慢慢告诉你事实,或者让你自己发现,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你会顾念我们岁月里的情谊,不会轻言分开…… 或者…… 或者……”

张宇文说:“或者到了那时,你爱也爱过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霍斯臣说:“我先在我们之间培养爱,再拿它来要胁你,这是我最卑劣的地方。 贾时雨对我来说是个噩梦,但她救了你,也给了我狠狠的一耳光,提醒了我,原来我是个卑劣的人。”

“你看。”

张宇文说:“这就是你不懂了。 当然,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卑劣也很不容易。”

霍斯臣不明所以,看着张宇文。

“你觉得你要被甩的原因是这些东西,对不对?”

张宇文看了眼桌上的判决书,说:“恰恰不是,就像那天你觉得我图你的钱,现在你觉得自己即将被甩的原因,则是因为你是个一无所有还欠下六百…… 六百多少万来着的穷鬼?”

“六百八十万。”

霍斯臣说。

“嗯,随便是多少,我不关心。”

张宇文没有看霍斯臣,只是打开游戏,继续先前卡住的那关,随口道:“你来来回回,总是在这件事上绕圈子……”

“我没有。”

霍斯臣有点生气,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和张宇文吵架,解释道:“我欺骗了你,重点在于欺骗。”

“那你怎么会认为我在意这个欺骗呢?”

张宇文又飞快地说:“突然掏出一张六百万的银行卡给我随便刷是惊喜,给我一张六百万的欠条是惊吓,什么是善意的谎言什么又是恶意的欺骗?”

霍斯臣的表情有点疑惑。

“也许你回过神来后要说,造成损失与伤害的是欺骗,而带来快乐与幸福的是惊喜。 可是谎言就是谎言,这两者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张宇文说:“但是,我必须提醒你,霍斯臣,我们的矛盾根本不在这些枝微末节上,问题在于,你到底如何看待我们的关系?”

张宇文说到这里,游戏过图Loading,他便转头看了霍斯臣一眼,目光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

他还是很帅的…… 张宇文心想,如果现在他脱光衣服要求打分手炮,自己说不定就接受了。

霍斯臣却显得有点语无伦次,笨拙地解释着自己的真心:“我希望和你在一起,也听取你的意见……”

“不不。”

游戏继续,张宇文的注意力于是又转回电视屏幕前,说:“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日,你始终把我视作一个『男的女人』。”

霍斯臣:“……”

张宇文:“是的,女人,就是你对婚姻里另一半的看法,注意我说的『女人』并非女性,而是一种社会与生活职能。 你认为自己是'男人'而你的另一半得是个'女人',就像你看待贾时雨一样,你把她当做一个'女的'女人,她做的这些破事我们暂且不论,你选择了她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她很'女人',符合你对另一半的认知。 据此我看出你的家庭一定非常传统,家庭的影响会让人产生既定思维,可是原生家庭不能为你开脱,你读了这么多的书,却没有对你的价值观生成任何的修正。”

张宇文难得有洗脸输出的机会,他一边忙着在游戏里输出boss,另一边也不耽误在现实里输出霍斯臣。 霍斯臣看着张宇文的侧脸,一时间思考有点跟不上了,此刻他唯一的念头不是张宇文话里的意义,而是“人类制造巴别塔却被神祇毁去,因而如今众生语言并不相通”。

“女性并非生来就是女性。”

张宇文引用西蒙波娃的那句名言:“她被社会要求成为女性。 之所以我说'女的'女人与'男的'女人,是因为并非生理性别上为女,她就必须去扮演你希望她成为的那个角色。 你的看法根深蒂固,还把它套用到我们的关系上来。”

霍斯臣:“你这么说不公平,这是一种分工合作。”

“啊是的。”

张宇文说:“无视一个人的专业与自我价值属性,解放出家庭里劳动力单价最高的那个角色,让他心无旁骛地去赚钱建设家庭,这听起来很合理。 但我冒昧地问一声,假设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辞职了是零收入,我赚得比你多,存款也比你多,我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操你?”

“你可以随便操我。”

霍斯臣说:“我想被你操,这样你觉得满意吗?”

张宇文:“你在说实话吗?还是在说气话?”

霍斯臣被提醒了,在今夜这段对话的开头,他便答应了张宇文,要真正说出内心的想法。

“实话说,不太能接受。”

霍斯臣改变了态度,说:“但我愿意尝试,只要你开心。”

“你看吧?”

张宇文说:“你还是这种思维,在床上被操一下,只是为了哄老婆开心,是疼老婆的表现。”

霍斯臣现在仿佛明白了一点,却又没有完全明白。

张宇文:“这依旧是一个自尊心满满的攻的表现,因为你的价值高而我的价值低,所以你是男人,我是女人。 而无论我实际上是什么性别;你可以做家务煮饭照顾家庭,但这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哪怕没有收入也只是暂时的,就像李安之于林慧嘉。 而按照你的逻辑,你应该自愿自觉地成为'女人'才对。 没有了,以上发言就是我想说的全部。”

霍斯臣沉默地坐着,张宇文则激烈地对抗游戏里的BOSS,片刻后,霍斯臣注视游戏画面。

“帮你?”

“不用,谢谢。”

“这个游戏不能设定难度。”

霍斯臣说:“只能一次一次挑战,磨炼自己的技术,我是反复读档才过的。”

张宇文没有接话,霍斯臣又说:“有时我在想,如果人生也能读档多好,可惜不能,我无法再去规避那些错误的选项,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引起一连串崩盘,招致最后的覆灭。”

张宇文:“我不喜欢读档,以前在计算机上打游戏的时候,习惯用修改器。 改金钱,改数值,一路硬砍过去,但电视游戏没法用修改器。”

“人生也不能开修改器。”

霍斯臣答道。

接着,两人又陷入了安静里。

最后,霍斯臣说:“我今天没有任何奢望,我知道你对我已经失望透顶,谢谢你给了我解释的机会。”

张宇文还是没有回答。

“我把文件夹留在这里。”

霍斯臣认真地说着,哪怕张宇文没有看他,仍然说道:“请你把我的银行卡放在文件夹里,也许你还想看看,或许你已经没兴趣了。 看完把它放在桌上就行,过几天我自己来拿走,上门前我会给你说一声。”

霍斯臣似乎已经笃定了张宇文不想再见到自己,今夜给他解释的机会已经是大发慈悲。

他又等了一会儿,张宇文始终剧烈地与BOSS对抗着,他等不到张宇文的任何回答。

“那就这样。”

霍斯臣起身,说:“再次感谢你,宇文,我祝你永远幸福快乐。”

“别挡着电视了!”

张宇文不耐烦地说。

霍斯臣再次沉默了三秒,转身离开张宇文的卧室,下楼,穿鞋,开门,离去。

同一时间,室友们终于达成了共识。

“去啊!”

“去吧!”

“分了。”

常锦星判断:“绝对分了!否则他不会走的。”

大家纷纷催促严峻,严峻说:“这样太奇怪了!他刚分手就表白!”

“你就算不表白也要去!”

陈宏开始推严峻,让他不要再犹豫了。

严峻深呼吸,对着镜子,慌张地整理自己的头发。

“这种时候就别梳头啦!”

郑维泽说。

张宇文躺在床上,经过了一番苦苦挣扎,最后还是被BOSS无情地KO了。 换了从前,他一定会愤怒地打开修改器,把主角的战斗力调到9999999再把BOSS一刀砍杀,让它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奈何电视游戏开不了修改器。

霍斯臣说“人生不能开修改器”。

张宇文可以。

“霍斯臣!”

张宇文心情正不爽,大声道。

霍斯臣已经走了,张宇文从床上翻下来,心想居然也没在客厅里磨蹭一会儿。

“霍斯臣!”

张宇文愤怒地喊道:“你给我回来!把这个BOSS给我打了再走!”

他光着脚下楼,追出江湾路七号,霍斯臣的车正开走。

霍斯臣没有看倒后镜,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前方。

“去啊!哎!”

所有人都在催促严峻,终于,严峻把心一横,拉开房门,跟在张宇文身后出了花园。

张宇文站在元宵夜璀璨的灯光下,江南的灯光犹如海市蜃楼,五光十色,映得漫漫长夜犹如梦境,霍斯臣已经离去了,唯有他朝向这一宏大的空灵的梦。

“宇文?”

严峻在身后小声说。

张宇文:“嗯。”

“没事的。”

严峻又说。

“我知道。”

张宇文答道。

张宇文回头看了眼严峻。

严峻的手发着抖,想抱他,却缺少勇气,难以付诸行动。

“还有…… 很多合适的人。”

严峻想了想,只能这么说:“你会遇见更好的。 未来还很长,有的是机会。”

“没关系。”

张宇文答道,叹了口气,从他身边经过,回到了江湾路七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