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身咒”、“乱神诀”、“裂心术”……一连七道阴阳术精神攻击借着如鬼焰般燃烧的目光袭向霍去病脑海。
只要对方心神稍有疏忽,从“鬼罗宝扇”中召唤出的魔蛇便能在第一时间撕咬开霍去病的脑壳。而龙城公主多半也将丧生在饮雪魔刀饱含绝望愤怒的垂死一击之下。
即使有人会识破他的用心,即使玉后会愠怒怪罪,金不炎也不会有丝毫忌惮。这世上金不炎唯一必须对得起的人便是自己。
然而一连串地精神攻击发出,竟似石沉大海。
霍去病目光依旧澄清深邃,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甚至嘴角还露出了一缕讥笑,仿佛是在嘲讽他不自量力。
“找死!”性命攸关的当口,骷髅头也忘记了害怕,猛地掠起在空中暴涨十数倍,张开嘴巴一口将蛇头吞下。
“嗤嗤”声中绿烟冒动,穷凶极恶的魔蛇就这样被他一截截毫不留情地吞食而下,好似正享受一顿豪饕盛宴。
在将魔蛇蕴藏的精气吮食一空后,他意犹未尽地咋咋嘴巴道:“滋味还行。”
金不炎面色有些僵硬,作梦也想不到如今的霍去病已拥有三千年来九十八位魔衍者积蓄传承的智能与记忆,如此强大到无以复加的精神力量又岂是“乱神诀”之流可以动摇?这回的如意算盘却是打得错到家了。
“没有下一次。”霍去病冷冷警告道:“除非有谁觉得我的命比公主殿下更值钱。”
“放开龙城,我亲自送你下山!”玉后淡然瞥过金不炎,令他心头莫名一寒,然后继续说道:“一出狼居胥山,玉华殿将立刻展开追杀。生死由命,你想清楚了!”
“玉后!”湿阗干愕然道:“您怎可以拿自己当人质送他下山?”
霍去病摇摇头道:“何必这么麻烦。一事不劳二主,便请公主送我一程吧。离开狼居胥山三个时辰后,我会放她回来。但在此期间一旦发现有人跟踪设伏,或者暗中玩弄一些让人不愉快的花样,我也不在乎临死前多找一个垫背的。”
“三个时辰?”与拓寒同时抵达玉华殿的北斗天权洁霜笑盈盈道:“小霍,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如果骑马狂奔,足够你逃出四五百里远。到时万一你改变主意将龙城公主挟持入汉,咱们岂不是只能干瞪眼?”
“没办法,你们只有祈求老天爷让我良心发现,恪守承诺准时放人。”霍去病耸耸肩膀道:“做人要心黑皮厚才能活得长久,过得快活——洁霜师叔,这可是你很早以前便身体力行教诲过弟子的宝贵经验,我从不敢忘。”
“杂种!”科槐匈怒容满面,怒骂道:“北斗宫怎会教导出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霍去病不温不火,悠然道:“匈奴语里翻来覆去不过就这么几句无聊乏味的骂人话,长安城里的泼妇骂街都比这精彩。科槐师伯,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你不会以为我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杂种,就放开怀里香喷喷的美人儿拿刀子跟你拼命吧?真够幼稚,你是怎么无病无灾活过了这么多年的?”
“让路!”玉后向一旁退出三丈,横过天元魔杖朝山下一指道:“三个时辰!”
“多谢成全。”霍去病微微讶异地拂视过玉后讳莫如深的双眸,有些意外她会这样轻易地答应了自己提出的条件。
或忿忿不平、或心怀叵测、或无可奈何,众人纷纷闪向两旁,让出一条通道。
于是霍去病押着龙城公主从人群中缓缓通过,骷髅头紧张地在旁保护监视,唯恐又有什么人暴施杀手,让自己成了冤死鬼。
拓寒目送霍去病走出人群,双拳捏得“喀吧”作响,猛地大喝道:“小霍!”
霍去病停步侧目,就听拓寒说道:“昨晚谢谢你救了我。匈奴男儿恩怨分明,日后我也会救你一次!但这两次三番你屠杀我匈奴将士,残害我同门师友的血海深仇奇耻大辱,拓寒也会矢志不忘!”
他拔出腰间的径路刀,在面颊上狠狠一划,顿时鲜血染红半张脸庞,却似毫不知疼痛的继续道:“他日相见,不必留情。我誓取你项上人头!”
霍去病静静注视着他,忽然眨了眨眼睛笑道:“自作多情的傻瓜!”然后催动锆龙风驭腾空而起,手挟龙城公主朝前山的方向飞去。
许多人不由自主便欲舒展各自的风驭飞随升空,却听玉后道:“不要追!既然我已答应给他三个时辰,就必须遵守承诺。”
呼衍噩犹豫道:“可至少我们应该派人悄悄跟踪,好掌握他的去向。”
玉后摇头道:“不必了,除非他能在三个时辰里逃出一千里,否则依旧难逃天法!”
呼衍噩一省道:“该死,我怎忘了您已修炼成‘谛土神识’!”
鸠阳婆道:“玉后,这件事敝宫难辞其咎,如有需要差遣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龙邪禅叹道:“可惜傲霍师兄仍未赶到,如有他在也不至于让霍去病这般猖狂。”
科槐匈闷闷道:“他在场又能如何?当年咱们便曾苦劝过万万不能收养汉家孩童。可傲霍一意孤行,还将‘九阳龙罡’和‘斩舞刀诀’倾囊传授,终于造成今日祸害。唉,早在四年前我一枪捅了他,也不至于有今天!”
金不炎瞧着忧心忡忡的呼衍噩问道:“我想知道,明天三派较艺是否如常举行?”
“没有必要了。”石洞内玉后托起翘楚轩的遗体,徐徐说道:“霍去病已将帝尊身上的物品洗劫一空,其中便包括那尊‘水柔神鼎’!”
霍去病御风下山,在来时上筏的河岸边取过三匹自己骑来狼居胥山的快马,将龙城公主抱在身前,策动坐骑取道向南。
奔出一段,已看不到守在河岸边的玉华殿弟子,霍去病微微松开了环在龙城公主小腹前的左手问道:“你刚才救我,是因为良心不安么?”
龙城公主道:“因为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也相信帝尊的死另有深意。”
“另有深意?”霍去病不以为然地翘起嘴角:“他不过是用这种极端的法子撂挑子给我。难道你会不知情?”
“请相信,我了解的内情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少。”龙城公主道:“我只是从帝尊的口中得知他正在焦急地寻找一个来自魔门三大派中的年轻弟子,而且预知到此人昨晚便在玉华殿内。他说这个人将关乎魔门三千年的气运兴衰,而且绝不能让其它人知晓过多。我更没有料到……他会兵解。”
“好,我相信你。可谁又会相信我?这一下我成了魔门所有人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公敌了。”
霍去病策马扬鞭,脑海里闪动过每一代魔衍者记忆中都清晰留存的一条禁忌:“到任何时候,即使面迎死亡,都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分!”
“狗屎!”他心里低骂了一句,将这念头一甩抛到了脑后。
龙城公主仰起脸,轻轻道:“你的眼神告诉我,其实你并不在意是否有人相信自己,更不在乎是否会与全天下的人为敌。但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即便欺骗师门也在所不惜?”霍去病目视前方,看似随意地问道。
龙城公主沉默了。
霍去病脸上悄然隐过一抹歉意,随即涌起坏笑道:“说一个秘密给你听,我发现你是我曾经搂抱过的少女中,唯一不会触及其它念头的特例。但到今天我仍在后悔,那晚在柳莺院真该揭开殿下脸上的面具看上一眼。”
他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却令龙城公主掩藏在面具之后的玉颊泛起红晕,幽幽叹息道:“如果那晚霍兄果真揭开了面具,或许我就不会再有现在这么多的烦恼。”
霍去病哈哈大笑起来,戏谑道:“这么说来我简直成了公主殿下所有烦恼的罪恶来源,不由得受宠若惊而又诚惶诚恐呐。”
龙城公主倚靠在霍去病怀中的娇躯稍稍向前倾,意识到绝不可跟这个脸皮刀枪不入的无赖继续就此话题纠缠下去,当下不再做回应。
隔了一会儿,骷髅头问道:“公主殿下,你在想什么,是否在担心玉华殿和北斗宫的追杀?”
对于这位在自己脑袋上加诸禁咒的始作俑者,他着实地敬畏有加。
“我在想帝尊。”龙城公主眼眸里流露出一缕缅怀与哀伤:“虽然他如愿羽化,解脱了尘世的一切烦恼。可对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他终究是永远地离开了。
“我还记得,到玉华殿的第一年,曾有一回我特别想吃大汉商人进贡给父皇的梨膏糖。帝尊无计可施,只好运用神通,一夜之间从玉华殿往返长安城,给我买了足足三十斤梨膏糖。看到我破涕为笑,他便夸张地抹汗喘气。”
她顿了顿,仿佛完全沉浸在对往日的追忆中:“我想替他捶腿,可帝尊却握住我的手说:‘丫头,你的这双小手应该用来光大魔门,救赎苍生,而不是给我捶腿’……”说着语音微微哽噎,眸中闪动起泪光。
霍去病没有插嘴,静静听她说道:“不久之后,他就在石洞中闭关参悟《万法宝券》,希望寻找到白日飞升羽化成仙的途径。起初的修炼极为顺利,直到两年之后,他终于碰到了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难关……”
龙城公主的心绪稍稍平静,低低叙说道:“恰好一位魔门前辈来访,帝尊便向他求教。两人在石洞中不眠不休的长谈了整整六日六夜,那位前辈含笑坐化,而帝尊也突然变了一个人,时而痴呆时而癫狂,说着一些莫名其妙让人无从理解的话语。
“三个月后,他索性再次闭关,除了恩师和我之外谁也不见……”
“他是不是经常会痴笑着说:‘怎么是我,你为什么要害我?’又或者反复念叨:‘三千年,三千年……快了,快了,就快重返荣耀之土’”
“你怎么会知道?”龙城公主骇然抬头:“是帝尊告诉你的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霍去病嘿嘿地一笑说:“这个老疯子,一定没有读过《论语》。嗯,我还知道其实你只吃了五六斤梨膏糖便倒了胃口,剩下的全部变质长霉。所以从此以后你再也不吃梨膏糖,也不再强求任何人。”
过了许久,龙城公主眼中的惊疑才渐渐消失,轻轻道:“你就是他的传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