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居中,高不识、徐自为一左一右三骑并驾,好似隆隆碾压过沙场的战车,披荆斩棘威不可挡,让跟在后面的刑山和董武几乎无事可做!
蓦然没有了晃眼的匈奴弯刀,也没有了密密麻麻的敌人,前方一马平川黄沙满目。
徐自为怔了怔,喊道:“咱们已穿透重围,杀出来了!”
高不识伸手抹了把脸上热腾腾的汗,结果手上全是殷红的鲜血,回头望着金戈如林的匈奴军阵意犹未尽道:“要不咱们再杀回去?”
“别乱来。”赵破奴掉转马头,冷静地吩咐道:“稳住阵脚,掩护主力出围!”
不一刻先是刑山和董武的赤地、劲风二旗,然后是霍去病亲率的骠骑营中军和苏建的右军余部千多人,再是负责殿后的仆多和伤亡最重的狂火旗,所有部队一一顺利突围,将敌军抛在了身后。
苏建如释重负,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曾经死守的小山丘,差点怀疑是在作梦。
仅凭八百骠骑的应援,他的右军便如旋风般穿越重围安然脱险,而援军的伤亡甚至连一成还没到!
早闻骠骑营是天子刘彻精心选拔建立的一支大汉王牌精锐,可只有到了战场上、在绝境之中亲眼目睹过后,才知道这八百人是何等的剽悍!
带着内心久久不能平息的震惊,他向霍去病感激道:“若非霍校尉施以援手,今日苏某与部下将士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苏将军别客气,要知道我拿的可是自己的人头为你担保,不卖力不行啊。”
霍去病一边纵马奔驰,一边抬头仰视天空。那一轮金阳正升过中天,刚好是午时。
“霍校尉,我们得往西北方向继续全速行军,待彻底甩开身后追兵后再转向东南和卫大将军会合。”赵破奴回过头对他说道,轰鸣的蹄声里语音平和而清晰。
霍去病拂视身边将士,尽管斗志昂扬但毕竟经过了数百里马不停蹄的长途跋涉和一场剧烈的搏杀战斗,人人沾满血迹沙尘的脸上都难掩疲惫之色。
背后号角震天,匈奴人正在调动军马随时都会穷凶极恶地追杀上来。
“你是说我们要逃跑?”他的笑容如同恶魔在紧盯着猎物,“不,我们杀回去!”
“杀回去?”赵破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可看见其他人神情中的错愕与困惑,才知道出问题的是霍去病的脑袋,“那可是五六万匈奴人!”
“我的眼睛没瞎。”霍去病已停下马,“只要不被敌军围困,真正能够跟我们短兵相接的不过几千人而已。所以,杀回去——我们不绕道。”
苏建咳嗽一声劝道:“霍校尉,咱们好不容易突出敌围,人困马乏,实不宜再战。”
“那请苏将军引兵西去。”霍去病道:“霍某自带骠骑营回身杀敌。”
赵破奴厉声道:“就算你是骠骑校尉,也不能让咱们回头送死。”
霍去病漠然扫了他一眼,转过头喝令道:“旗牌官,由你暂代昊天旗统领!”
赵破奴狠狠瞪视霍去病,脸色要多难看有多看,正当所有人以为他会暴起之际,猛地一挥烁金神戟高喊道:“弟兄们,跟我杀回去!咱们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要被这混蛋校尉羞辱!”说罢拨转坐骑,匹马在前不顾一切地冲向小丘。
“鲁鹏、高凡!”霍去病仿佛早料到赵破奴会发飙,下令道:“你们左右为护翼,一旦赵统领后继乏力,立即将他替换到后排。”
“遵命!”鲁鹏操起裂魂鬼斧和高凡并驾齐驱,率着旗下人马追赶赵破奴。
“他疯了么?”仆多呆呆瞧着一脸肃杀的霍去病,嘴里喃喃自言自语。
“他没有疯,而是比我们都清醒。”刑山意味悠长地注视着自己的年轻上司,轻声道:“我们已成疲兵,在无遮无拦的沙漠里无论如何也跑不过熟悉此间地形的匈奴人。
“与其人马在饥渴困乏中被敌军穷追不舍锐气尽丧,还不如反戈一击突其正面,只要能再次穿透匈奴阵营,便能一路东去尽快和大将军的主力会师。”
他迷蒙深邃的眼眸里隐约泛起一缕钦佩,低叹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手与淮阴侯韩信当年率众背水一战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末将参见王爷!”刚刚找回自己坐骑的术耀马鞍还未坐热,便又得下马参拜。
左谷蠡王祖虎率一队亲兵赶到西线,望着术耀嘴角边尚未擦拭的血丝皱了皱眉。
“末将无能,致使汉军脱围遁逃,请王爷依律责罚!”术耀将头压得更低。
“不怪你——他们首先突破的便是我所在的东线。”祖虎摇摇头,猛然将嗓音提高,“昂起头来,术耀!你是匈奴著名的勇士,怎可被一次小小的败仗打倒?指挥你的部下赶上去将汉军消灭在大漠中。这次,我要苏建和霍去病的两颗人头!”
“是!”术耀霍然抬头,眼里重新燃烧起信心与斗志,“末将定不负王爷所托!”
“报——”一名匈奴斥候飞驰而来,不等战马停住便翻身跪拜在祖虎和术耀的面前,“他们又杀回来了!”
“谁?”术耀呆了呆,不必进一步询问斥候,耳中重响起了喊杀声。
“他们真敢回来?”祖虎也大感意料之外,叹道:“了不起——”
“纳海、展颜,随我来!”术耀跃上坐骑招呼自己的部将,左肋传来一阵绞痛。他深吸一口气抑制兴奋的心情,大喝道:“凡有怯敌后退者,杀无赦!”
“术耀将军!”祖虎在背后喊道:“速战速决,卫青的大队人马不久后就该到了!”
“明白!”术耀咬牙用双腿狠狠一夹马肚,坐骑如利箭般蹿出直奔正西方。
驰出百丈突见前方军队如雪崩般在往两旁败退,术耀精神一振大叫道:“跟我来!”
第一眼他便看见了那个将自己一戟扫落下马的汉军统领,正势如疯虎率领着不到百名的部众,将四周成千匈奴骑兵打得节节后退难以招架。
“来吧!”术耀举刀冲了上去——在战场上丢失的尊严,需要在战场上赢回!
而此刻在他对面的赵破奴也已杀红了双眼,视野中满山遍野都是敌军的身影,密集的刀枪箭矢如一次次死亡的啸音频频与他擦肩而过。甲胄上一处处凹坑是敌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记;战袍上触目惊心的血红是他赠与敌人的礼物。
“稀溜溜!”蓦然座下战马发出哀鸣,壮硕的躯体摇了摇勉强往前再冲数步,终于无力地向左侧翻,身上布满累累伤痕。
赵破奴无暇为自己朝夕与共的坐骑默哀,在身形即将失去平衡的刹那探左手猛按马鞍腾身跃起。
赵破奴在空中躲闪着凶狠刺来的一支支刀锋枪刃,飞起一脚踹落侧旁的一名匈奴骑兵,烁金神戟力压三柄斩向双腿的弯刀,飘落在马背上。
“呵!”术耀身马合一迎面杀到,雪亮的弯刀快逾闪电劈向赵破奴眉心。
赵破奴横戟格挡,吃亏在立足未稳身躯不由自主往后仰倒,背脊几乎贴到马鞍,面前寒光一闪对手的弯刀,从鼻梁上带着丝丝彻骨寒气掠过。
双方坐骑交错,术耀掉转回身又一刀往赵破奴面门劈落。不料凭空伸过来一只枯瘦焦黄的大手,在刀刃上轻巧地一贴一按卸去劲力,随即探出三根手指往刀背上一捏一搭,反推向术耀胸口。
赵破奴转危为安急忙坐直身躯,定睛一看却不禁愕然。
原来出手救助他的,竟是平日里总是阴阳怪气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赤地旗统领刑山!
这时耳畔又是一声暴吼传来,不远处的鲁鹏杀得兴起,不管不顾地施展出血魇狂化,双斧合于左手,右臂暴涨数尺,巨灵般的魔爪生生抓起正与他交战的匈奴将领纳海,而后往头顶运劲抛起裂魂鬼斧的寒芒划过血光迸溅,活活将其凌空劈作两爿!
那边的高凡亦弃马步战,身影神出鬼没,藉助土遁忽左忽右打得展颜顾此失彼,怒吼连连狼狈不堪。
见统领如此骁勇,汉军士气高涨攻得更猛。
突然小丘顶上响起号角,与汉军胶着酣战的匈奴骑兵闻声后退,放开前行通道,山丘上亮起万道华光,一束束五行法术幕天席地汹涌袭来。
“酸枣你个熊!”鲁鹏接连挡下三团火球,四道金元攻击术,却也只能看着身边的部属纷纷受伤栽落。
他怒发冲冠催动青云骢冲向丘顶,但在密集的法术轰击下虎嗥真气耗损急遽,渐渐力不能支。
更惨的是那些战斗力远不如骠骑营的右军人马,在惊涛骇浪般的五行术攻击之下死伤惨重溃不成军,失去主人的战马惊恐狂奔乱作一团。
啸声,震耳欲聋的沙场上空倏然响起了雄浑刚劲的啸音。霍去病卸下盔甲,一身黑衣舒展风驭飞舞在千军万马之上,身周红光缭绕一条赤龙跨天奔腾,飞越过匈奴人挥舞的大旗,飞越过如蝗射来的箭雨,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扑丘顶!
阳光仿佛映染得像血一样的红,而他的啸声如山崩如海涌,激荡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