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完毕,会有感兴趣的VC、PE以及FA进行提问。
钟晴全程都听得认真。如石涛所说,这的确是学习和积累的好机会。
只是第六感雷达蓦地竖起,检测出好像有人在不远处看她。
她扭头捕捉,呵,不意外,是景絮风的深情眼神。
不加回应,不动声色转回头来。
第六感雷达还是持续工作不肯收工——不对劲,还有其他人也在看她。
钟晴顺着女人直觉向另一方向转头,刚刚好捕捉到又一份凝视自己的眼神。
是个女孩,看样子和自己差不多大,很漂亮,穿着打扮也很富贵。一看就是好条件家庭培养出来的富贵大小姐。
但钟晴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那女孩被她捉到偷看目光,没有尴尬,还对她笑笑。钟晴也只好点头示意,然后回正脑袋。
后面时间她收好第六感,随想看的人随便看去,被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她全神贯注听路演。
只是很突发地,一个手抖笔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捡起来时一抬头间,她意外发现,身旁乔明轩竟也在看她。撞上她的目光,他仿若无事般挪开眼神。
“……”
钟晴听见一声心跳直传到自己耳朵里。
她就此有些坐不住,开始上上下下检查自己,是不是扣子忘扣,拉链没拉,还是脑门上写了王字,怎么今天她这么招人看??
会议中间设置茶歇,钟晴想躲开乔明轩,茶歇时间一到,她立马撒丫子跑出会场去吃蛋糕喝咖啡。
本应该尽尽下属职责,问乔明轩一声:“乔总想喝咖啡吗,我给您端一杯?”
可是想了想,还是觉得内心抵触,于是连这层职责也给自己免去了。
他想喝就自己出来端,劳烦劳烦他自己好了。
钟晴端好一杯咖啡,在会场外的茶歇区找椅子坐下。
茶歇区都是一张张小小圆桌,每张圆桌配两把椅子。钟晴刚坐下,对面就出现一个漂亮女孩。
定睛看,有些眼熟。原来就是刚刚开会时,一直在看她的那个女孩。
女孩看着钟晴,大方地打招呼:“你好,钟晴。”
钟晴疑惑挑眉:“你认识我?但我确定我不认识你。”
女孩笑容依旧,但其中的明媚看起来有几分刻意:“是,我认识你。其实你也应该知道我,因为我们有个同样的身份,那就是我们俩都是景絮风的前女友。”
好像挺满意自己很洒脱地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她咯咯咯地笑起来。
钟晴看着对面女孩,微微惊讶。
原来是她。
在她经历易家家破人亡时,景絮风和她提出分手,然后投入另一个女孩的怀抱。
原来她就是那另一个女孩。
但钟晴对于眼前女孩给自己冠上的称号非常不能接受。这女孩似乎觉得自己说出这话带着几分幽默,但她一点不觉得这好笑,甚至非常厌恶。
“抱歉,我不是谁的前女友,未来也不会冠以谁谁的女友、谁谁的妻子、谁谁的母亲这样的名头,我就是我。”钟晴看着女孩,微笑说。
也许是和乔明轩待久了,受他耳濡目染,她说这番话时,态度温和,但气场十足。
对面女孩怔了怔,笑容收住。
她点点头,好像想明白什么似的,说:“我有点知道他为什么对你始终不能忘怀了。”
钟晴听到这种话只觉得肉麻。人活在现实里,就该做现实的事说现实的话,开这种言情文艺腔,实在大可不必。
况且感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何必再从第三人嘴里听到从前描述?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钟晴直接问道,“如果没什么事,我觉得我们没有熟到可以坐下一起喝咖啡聊天的程度。”
她笑着说。
对面女孩又愣了下,没想到看起来憨软的女孩,气场其实这样足。
她沉吟一下,对钟晴说:“景絮风当年跟你分手,实际上是有苦衷的。”
钟晴一怔:“你替他来当说客?”她有点看不懂这女孩了。这女孩看上去明明对景絮风旧情难忘,可她现在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
女孩没理会钟晴的疑惑,继续她的自说自话:“那时好像你家里出了情况,可是他家里也遇到了事情,你忙着你家的事,也就没有察觉到他家的情况。当时是他妈妈生了重病,需要做很复杂的大手术,手术和术后治疗费疗养费都需要大笔钱。当时你家有变故,帮不了他,正好我能,但我有要求,我要求他做我男朋友,我要求他和你分手同我交往,我才会出钱给他妈妈治病。于是我得到他了。”女孩说到这笑容变得惨淡,“但这种得到,很短暂,我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他。”
钟晴听得惊奇,不相信这离奇桥段是现实中发生在自己和前男友身上的,原来真有女孩看中别人男朋友后,会不惜重金挖过来。
真是好笑。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景絮风离开她,是有这样的苦衷。如果他当时告诉她就好了,她也许会原谅他,也放过自己,不会让耿耿于怀困住自己,不会让被人背叛的情绪持续那么久地伤害自己。
她忽然觉得很难过。有点为景絮风,也有点为自己。面对苦难生活,他们好像都很无力,别无选择。
这真叫人难过。
钟晴看着对面女孩,面无表情地问她:“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以这女孩的立场,应该巴不得她和景絮风两个人两两相恨、彼此相忘,那样她才会继续有机会吧。
女孩又笑,笑得难看,眼圈也渐渐泛红。
她吸吸鼻子,努力保持笑容,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洒脱似的,对钟晴说:“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也知道他现在很痛苦。不,是非常非常痛苦。我知道他的痛苦,很大一部分是我的错,如果我不以救治他母亲为要挟强迫他跟你分手,他现在不会是这样的。”
她顿了顿,哽咽一下,对钟晴问:“钟晴你知道吗,我那么喜欢他,那么不择手段才得到他,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分手?”
并不给钟晴回答的机会,她一股脑倾吐下去:“因为我发现他在自残!他每次想到你就会在自己胳膊上划一刀,他说这样能用身体的痛感盖住心里的痛!”
“钟晴,”女孩的嗓音哑下去,“他今天也来了,你去看看他手臂吧,上面都是刀子划过的疤。今后如果他能开心起来,不再伤害自己,我情愿对他放手把他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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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说完,不等钟晴回话,红着眼睛含着眼泪起身就走了。
钟晴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绞紧,胸口闷得像喘不上气。
端着咖啡杯的手在不停地颤。
把里面苦涩的黑咖啡一饮而尽,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现在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她哆嗦着把咖啡杯放回桌面,环视周围,在不远处定位到景絮风身影。
她起身,直直走过去,一把拉住景絮风手腕。
景絮风见她忽然出现,忽然抓住自己,又惊又愣,还有一份不可置信的欣喜涌入眼底。
钟晴不跟他说话,只把他拉去人少的走廊,一直往前走。
景絮风全程不言不问,甚至不敢多有动作,只乖乖跟着走。很怕稍稍慢或者稍稍快都会让她有所反应,就此松脱握着他胳膊的手。
如果能保持这样的接触,他宁愿一直走下去,不管目的地是哪里,上山下海地老天荒都可以。
钟晴拉着景絮风,一直走到周围没有一个人才停下来。
她站定,不等景絮风有所反应,不等他开口说话,已经两手飞快去卷他西装和衬衫的袖子。
然后她看到,如那女孩所说,他胳膊上全是一道道丑陋狰狞的疤。
难怪他一整个夏天都没有穿过半袖的衣服。
钟晴愣在那,心里翻江倒海,眼睛发热发痛。
她咬咬牙根,抬起头,看着景絮风,恶狠狠地问:“景絮风,你这么一刀刀割自己割给谁看?”
景絮风慌忙夺回自己胳膊,把衬衫飞快放下来,盖住手臂。
自己不堪的秘密就这样被发现,他惴惴不安,心慌忐忑。
“我没想割给谁看,这些……是我活该。”他声线里藏着小心和卑微。
“当初分手不是你提的吗?你说我拖着易澄澄会给你带去负累,你得要找能助力你的婚姻伴侣,这话不是你说的吗?既然说到,为什么不做到?搞自残又是玩哪一出?”钟晴又恼恨又委屈。
景絮风看着她,眼神深情又充满卑微:“我当时有不得不跟你分手的苦衷,我想把话说得狠一点,想让你放下我,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你以后就不会长久地伤心。”顿了顿,他惨痛地苦笑,“可没想到,到最后忘不掉的人其实是我自己,无法扼制住长久伤心的人,也是我自己。”
钟晴看着他,心潮翻涌,百感杂陈。脑子里像在刮飓风,刮得她无法冷静。她大口地深深吸气,对景絮风说:“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再这样?”
说到最后一字时,气息已经哽咽,眼泪猝不及防从眼眶滚出。
她抬手一把抹掉眼泪,满脸狠色。
“景絮风,你要是再自残,我以后不会跟你说一句话。”她哑着声地说,说完扭身就走。
景絮风想跟上来拉住她,被她大声喝止:“别跟过来!”
钟晴转身就向外走。
她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不能再待在这四壁都是钢筋水泥的气派建筑里,她亟需去外面,去照一点阳光,去大口大口喘气。
她心里很乱,理不清自己难过的头绪,走出会场范围尤不自知,还在一径闷头乱走。
差一点就撞在园区里清洁工人推过来的垃圾车上,有人一把拉住她,避免惨剧发生。
那人还一直拉着她,把她拉离大路,拉回安全小道上。
钟晴抬起头,定睛看,虚浮的视线渐渐聚焦,终于看清拉住自己的人竟是乔明轩。
这一刻不知怎么,是放松亦或是安心,是委屈亦或是觉得遇到靠山,她再也忍不住去做情绪内敛的钟晴,她对着乔明轩放声大哭。
乔明轩从没见过钟晴哭,还哭得这样惨烈,一时间手忙脚乱,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倏地酸麻不是滋味。
不想让路人看到她这副狼狈样子,他笨拙地揽住她,一把把她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