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亮屏幕,给陈知让看:“我们小满可漂亮了。”
陈知让装作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敷衍式地说:“嗯。”
沈以星:“你都没看清!”
陈知让无奈:“我有我自己的女儿。”
沈以星摸了摸鼻子,很是心虚:“……是哦,在爸爸眼里,自己的女儿才是最漂亮的。”
按理说,陈念想和沈以星有血缘关系,沈以星和她关系最好才对。
可沈以星最喜欢的,是书吟的女儿。
“朋友是自己找的亲人,更何况我是看着小满出生的,没有人能超过小满在我心里的地位。”沈以星很是抱歉地和陈知让说,“哥哥,对不起哦,但我敢保证,我对念想一定会很好的,特别特别好!”
陈知让淡笑着:“没关系,你想对谁好就对谁好,那是你的自由。”
沈以星开心他的理解。
她时常带着念想去书吟家。
然后拍照给陈知让。
【念想和小满都好可爱。】
【呜呜呜两个宝宝怎么都这么漂亮?】
【我的心都要化了。】
陈知让只是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她的女儿和商从洲很像。
-
同在一座城市,陈知让和书吟没见过面,但和商从洲见过几次。
几年过去,众人描述商从洲的话已经从最初的年少有为、青年才俊,变成了老婆奴、女儿奴。
大部分相遇,他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对着彼此点个头,当做打招呼。
极难得的,他们在同个应酬局遇到。
商从洲并不掩饰
() 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两家是世交,以前还是同桌。”
霍氏如今在南城的地位堪称首屈一指,任谁都想和商从洲攀上点儿关系。
他的话一出来,众人望向陈知让的眼神都友善了几分。
然后,由一句“同桌”,话题顺理成章地过渡到了二人的年少时期。
“你俩以前还是同桌啊?我看你俩都那么帅,以前读书的时候谈过恋爱没啊?”
商从洲说:“没谈过。”
“商总,是不是怕我们告诉你妻子?你可放心,我们嘴巴严得很。”
商从洲说:“真没谈过,而且我太太是我高中学妹,我的情况她一清二楚。”
“该不会你俩高中时候就看对眼了吧?”
商从洲侧脸线条温和,嘴角挂着笑,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反问:“你说呢?”
众人哈哈笑,随即吹捧着说:“那必然是的!”
哪怕所有人都在笑,陈知让也是笑不出来的那一个。
高中。
其实对他们而言已经是遥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是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得仿若昨日。
见商从洲滴水不进,有人问陈知让:“那陈总呢?陈总读书时谈过恋爱吗?”
所有人都望向他,就连商从洲也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知让。
陈知让目光轻飘飘的,淡声道:“没有。”
“哎——”
“没劲——”
什么都问不出来,众人发出感慨。
但又有人问:“总不能你们的太太就是你们的初恋吧?”
商从洲春风拂面般地笑着:“她确实是我的初恋。”
而陈知让却摇头,煞风景地说:“不是。”
往往酒局应酬里的饭局,都会说些场面话,为了自己有面子,为了对方有面子。
就算夫妻关系不和的人,都会在外人面前夸赞自己的妻子,大肆宣扬自己和妻子有多恩爱。可陈知让像是看不懂人情世故一般,旁人往他脸上添金,他却将那些金一块块撕下来。
有人替他原话:“虽然不是初恋,但是最爱的那一个,要不然,怎么会和她结婚呢,对吧?”
陈知让无声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应酬结束,他和商从洲在地下车库再次相遇。
商从洲与他叙旧般地闲聊:“这些年在江城生活还好吗?”
陈知让说:“还好,你呢?”
商从洲:“挺好的。”
陈知让:“婚姻美满,事业有成,恭喜。”
商从洲想说“同喜”,幸好他今晚没喝什么酒,要不然酒精作祟,把陈知让妻子离世的事儿给忘了,可造成乌龙了。
他想了想,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能帮的,我尽可能地帮你。”
陈知让问他:“为什么?”
“嗯?”
“为什
么要帮我?”
商从洲轻松答道:“因为你岳父岳母私底下找过我(),以前我欠了他家人情?()_[((),现在是时候还人情了。”顿了顿,他补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陈知让扯了扯嘴角,“原来是这样。”
商从洲:“嗯,就是这样。”
陈知让:“既然是还人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商从洲:“你随意。”
陈知让确实用这个人情用的很随意且顺手。
打着商从洲多年好友的招牌,接连谈了好几个合作案,甚至于商从洲还穿针引线地送了他几个合作案。
没过几年,陈知让成为了亚太投行的执行总裁。
而彼时的陈念想,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小姑娘抽条似的长大,念着双语学校,会说一口流利的外语。
陈知让没再和长辈们同住,而是搬到了市中心的平层,父女二人同住。
陈知让依然寡言,但他没有错过陈念想成长的每一个瞬间。
他给陈念想穿衣服,换尿不湿,喂奶。
教会陈念想如何使用筷子。
教会陈念想如何绑鞋带。
陪陈念想出去旅游,陪陈念想去游乐园玩。
陈念想随口一句想吃冰糖葫芦,他撂下手头的工作,给她买她想要的巷子口老爷爷卖的糖葫芦。
他给陈念想做饭,做的菜全是陈念想喜欢吃的;会给陈念想买衣服,教她如何搭配衣服。
他是父亲,却也充当了母亲的角色。
他没有爱过乔清音一天,却也衷心地感谢她为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让他人生的后半辈子,不至于太孤独。
也让他对未来的人生,有了念想。
9
最基本的家庭成员是,父亲,母亲和孩子。
陈念想没有妈妈。
但她没有羡慕过别人有妈妈,因为她爸爸对她很好,好到让她不会羡慕别人。
年纪大了,陈念想脑袋里会有一些问题。
譬如说,“爸爸,你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陈知让把对全世界的耐心,都给了陈念想。
他说:“相亲认识的,不过不是我和她相亲,是我和别人相亲,结果误把你妈妈当做我的相亲对象,坐在了她那桌。”
陈念想眼眸忽闪:“所以,你俩一见钟情了?”
陈知让想了想,还是选择撒谎:“嗯。”
陈念想激动地哇了声。
那模样和神态,和她的生母简直如出一辙。
陈知让想,或许这就是基因的魅力。
陈念想:“所以爸爸,即便妈妈走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为她守身如玉,爸爸,你好深情。”
陈知让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孩子家家的,说的什么话?”
陈念想嬉皮笑脸地,抱住陈知让:“爸爸,你真好。”
陈知让心
() 里是羞愧的。()
他现如今还是单身,并非是因为乔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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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谁呢?
为……
谁都不为吧。
只是他没有多余的爱去爱人了。
一转眼,陈念想已经十六岁了,上高中了。
她身上穿着附中的校服。
几十年过去,附中的校服一改再改,早已不复当初的单调死板。
陈念想穿着西装制服,改短过的百褶裙,露出漂亮的两条细腿。
陈念想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她改短过的裙子,发表相同的意见:“学校发什么就穿什么,你改了干什么?露这么多,腿不冷啊!”
“我又不是冬天穿,有什么冷的?”陈念想很是憋屈,又不好说他们审美老土。
好在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姑姑会出来和她同仇敌忾。
沈以星:“这么漂亮的两条腿,当然要露出来啦!而且里面有打底裤,又不露!”
“裙子得改短点才好看,半长不长的,丑死了,还显得人比例五五分。”
“我家念想这黄金比例身材,才不能被丑了吧唧的校服给遮住!”
全家人,陈念想最喜欢她的姑姑了。
姑姑有一整栋别墅的化妆品和护肤品,还会大方地和陈念想说,随便你用,看上什么就拿什么,只要你能拿走,就都是你的。
也通过姑姑,认识了商初宜。
商初宜比陈念想大一岁。
陈念想进附中时,商初宜已经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
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是学校辩论社的社长,是才上高二就担任学生会主席的学生。
商初宜会来她们教室门外找她。
“念想。”
“小满姐。”陈念想和商初宜的亲友一样,习惯叫她小名。
商初宜问她:“怎么样,还适应高中生活吧?”
她带了冰激凌过来,陈念想小心翼翼地撕开冰激凌的包装纸,说:“还好,就是食堂队伍好长,排队好累。”
“队伍很长吗?要不你以后来教室和我一块儿吃。”
“小满姐,你怎么在教室吃饭?”
“我爸爸嫌食堂的饭菜不好吃,所以每天都让人送餐过来。”
事实上,商初宜的吃饭问题还经过家族多方讨论。
先是商初宜的外太公,也就是商从洲的外公,多年霸榜附中第一赞助商的华总。华总给附中又捐了一大笔钱,捐时特意声明这是伙食改善费用。就为了让商初宜吃好点,惠及整个附中。
再是商从洲的四堂弟,也就是商初宜的四叔。
商初宜的四叔如今在教育局担任要职,为此事还特意和附中的校长、书记吃了顿饭。还拉了不少赞助,让他们务必将赞助费落实到位。
可即便落实了,做出来的菜也没法合商初宜的胃口。
要知道,商初宜打小吃的饭菜,都是国内外知名的厨师做的,家
() 里还有八大菜系的各大名厨。
折腾最后,由商从洲拍案定桌,让家里的厨师每天做菜,再差人送来食堂。
陈念想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后来过了几天,她在家里和爸爸吃饭,分享学校里的趣事时,冷不防想起这事儿,提了起来:“小满姐的爸爸好夸张,怕小满姐在学校吃不好,每天差人送饭去学校。”
陈知让偏过脸,看向她:“你觉得食堂的饭菜好吃吗?”
陈念想说:“还行,就是排队好辛苦,不过我现在和小满姐一块儿吃饭。”
陈知让:“你和她一块儿吃饭?”
陈念想:“嗯。”
清脆的碗筷声交错。
静了会儿,陈知让说:“以后爸爸也让人送餐给你,不要找她一块儿吃饭了,总是麻烦别人,不太好。”
陈念想眸间两盏蟾光皎洁,映着得逞的狡猾:“谢谢爸爸,爸爸最好啦。”
小姑娘藏不住情绪,陈知让看见了她眼底的羡慕。
他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温声道,“以后想要什么,就和爸爸说。不要管爸爸会不会满足你的要求,你不说,爸爸怎么会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呢?”
陈念想:“……嗯,我知道啦,爸爸。”
吃过午饭,陈念想在书房做作业,陈知让在她对面办公。
书房的设计是陈念想与设计师讨论的,特意弄了个超大的办公桌,一半给陈知让,一半给陈念想。陈念想不是事事瞒着父亲的女儿,不管什么事,她都会和父亲分享。
她喜欢和父亲待在一块儿,她忙她的,他忙他的。
遇到不会做的题,她也会问父亲。
在她眼里,她的爸爸就是无所不能的,连解题都会。
做完题,陈念想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小脑袋瓜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问:“爸爸,你忙吗?”
陈知让转动着鼠标,心不在焉地说:“虽然忙,但可以陪你聊天。”
“哇哦,爸爸,你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有多迷人吗?”陈念想手撑着下巴,一副小迷妹的模样盯着陈知让,“我妈妈当初肯定被你这幅认真工作的模样给吸引到,而且还好温柔,工作还不忘照顾女友情绪。”
“妈妈当时真的爱死你了!”她斩钉截铁。
陈知让鲜少有这番手足无措的时刻,慌乱地不敢和她对视。
陈念想问他:“爸爸,你读书的时候谈过恋爱吗?”
陈知让登时了然,小姑娘这是思春期到了,想谈恋爱了。
“有喜欢的男孩子?”
“……也不算,就是觉得他挺好的。”陈念想没有任何隐藏。
“你这个年纪对异性产生好感是正常的,但你需要知道你的身份——你还是个学生,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
“所以成绩好,就可以谈恋爱吗?”
“……”陈知让竟不知如何反驳。
近些年,陈知让和商从洲因为工
作,往来频繁。
再一次有交集,是商从洲来亚太投行找陈知让,二人聊着工作,聊完后,陈知让陡然提及这事儿来。
他不擅长也懒得找迂回盘旋的话题,长驱直入道:“你是怎么劝你女儿不要早恋的?”
商从洲愣了愣,随后眼底漾着笑:“你女儿早恋了?”
陈知让说:“还没,但是有那个苗头了。”
商从洲沉沉往身后的椅背一靠,姿态懒散随性。
过了不惑之年,他身上的温儒气息越发明显,年少时的俊朗端方如同一杯酒,十余年时间过去,酿出一杯成熟的陈年佳酿来。
“我没有劝过小满不要早恋,相反,我会希望她能够早恋一次——如果能回到高中,我希望能和书吟早恋。”
他如此坦然地谈他这一生唯一的爱人,谈他人生唯一的遗憾。
偏偏陈知让也有这样的遗憾。
商从洲说:“或许大部分的家长都会劝自己的孩子不要早恋,可是大部分的孩子不也都背着父母早恋吗?你我都是青春期过来的,当时班里早恋的还少吗?”
“与其做个在她眼里传统迂腐的老父亲,不如做个凡事支持她的开明爸爸。人的青春期也就那么几年,我希望我的小满不留遗憾。”
陈知让没法像他这般看得开,他自己的人生都是举步维艰的,往前迈一步,总要考虑前后左右是否有拘束。
“万一她的男朋友带她去开房呢?你不担心这个吗?”
“学校不是给她上性安全教育课了吗?小姑娘比我还精着,五岁就不让我亲她了,七岁就不和小男孩手拉手了。就因为她,我在家里都不能裸睡。”
说出来的话应当是埋怨的,但商从洲语气里满是幸福与骄傲。
“现在的孩子,对两性关系的认知,比我们都深。陈知让,多给她点儿自由吧,想谈恋爱就让她谈,你支持她谈恋爱,说不准她约会完还会告诉你,他们约会的细节呢。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朋友。”
陈知让面无表情:“你少说风凉话,要是商初宜回家告诉你,她和她男朋友亲嘴了,你笑得出来吗?”
商从洲瞬间收起表情:“你来找我咨询的,少反问我。”
陈知让冷笑:“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视几秒,商从洲脸上浮起自作自受的讥笑:“行吧,如果她和我说她俩接吻了……嗯,我大概会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陈知让叹气。
早恋问题,时隔多年,依旧棘手。
-
不过万分庆幸,陈念想没有早恋。
商初宜也没有早恋。
她们的高中生活充实,丰富多彩。
陈念想和商初宜就像是当时的陈知让和商从洲。
一个出国,一个留在国内参加高考。
陈念想读的是国际班,课业没有比高考班的要少,反倒还有许多考试。
她每天都很忙,忙着做社会实践,忙着参加各
种考试,也忙着和朋友们玩耍。
她十八岁收到的生日礼物,恰巧是剑桥大学的offer。
陈念想开心地抱着陈知让:“爸爸,我拿到offer啦!”
陈知让笑着,“我的女儿,真厉害。”
漫长的假期令她的喜悦沉淀下来,逐渐演变成悲伤的别离。
开学前几天,她无精打采地,怏怏道:“爸爸,我不想出国读书,我不想离你那么远。”
“那爸爸也陪你去上学,你看怎么样?”
陈念想:“……算了吧,我不是爸宝女!没有爸爸,我也能活的很精彩很漂亮。”
她明媚自信的模样,和外人面前的乔清音一模一样。
陈知让开始回忆起乔清音来,无关爱,更多的还是感恩。
她给了他许多东西,给他追逐多年的名利、地位、财富,也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
陈念想出国留学之后,家里空荡荡的。
但陈知让习惯了孤独,喜欢一个人待着。
偶尔两边家长会打电话给他,无非是劝他,孩子大了,他要是想再婚,就再找一个吧,念想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理解,也会支持自己爸爸做的决定的。
也劝他,别为陈念想而活,要为自己活着。
多可笑——
年近半百,陈知让终于能为自己而活了。
此去的那么多年,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为别人活着,但没有人劝他放松,劝他释怀。而是要求他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儿。
等到了五十岁。
到了五十岁。
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了。
可他已经……不需要了啊。
年少时的可遇不可求,终究困了他一辈子。
时至今日,他必须得对自己诚实——
他难以忘记那些平静却喧嚣的夏天,难以释怀夏天里错过的少女,耿耿于怀泛黄的旧照片里无法触及的人。生命是流动的,他与她之间多有交集,他的爱藏在每一个疏离的眼神里,被束缚在所有人的要求里,既定结局不会因为他的爱而有所改变。
当初那个自卑敏感的少女,早已实现了自我救赎,朝远方奔去。
而他永远困在了十七岁。
他不够勇敢,在爱里是无能的懦夫。
所以他无法像商从洲,有遗憾,有后悔。
“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会和书吟表白吗?”
陈知让望着镜子里,两鬓泛白的自己。
隔着镜子,仿佛看到了穿着附中校服,青葱俊朗的寡冷少年,眼高于顶,傲慢地漠视所有人,连同她也被他忽视。
然后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回答他:“不会,因为不表白,才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至少还能做朋友。
至少往后的几十年里,还能再见面。
至少他心里还能留有一丝美好幻想。
——或许他表白了,
他们就在一起了呢?
不表白,才是他和书吟最好的结局。
10
陈念想在二十三岁这年,拿到剑桥大学硕士研究生学历。
回国后,距离工作还有一段时间,她选择到处旅游。
这些年在国外读书,她几乎游遍了整个欧洲,但国内的风景,她没怎么看过。
旅游的第一站,她来到了江城。
据说她父母婚后在这边待了四年,她也是在这里出生的。这算是她的第二个故乡。
陈念想住在父母曾住过的房子,睡在母亲的卧室里。
据说她母亲觉浅,很容易被惊醒,所以她爸妈都是分房睡的。
她以前总不理解夫妻情侣分房睡,然而随着年岁渐长,好像什么都能理解了。
爱的前提是自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分房睡不代表不爱,或许是因为太爱,所以会尊重对方的睡眠习惯。
是的,她一直以来脑海里都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她的父母是相爱的。
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陈念想点开灯,在房间里翻找母亲留下的东西。
然后,找到了一个超大的纸箱。
满是灰尘,她轻轻一吹,呛的她直咳嗽。
纸箱打开,里面是数不清的照片,以及一张日记本。
照片里一男一女,女的,是她最熟悉的母亲,而男的,不是她的父亲。
是张很陌生的面孔。
他们动作亲昵,熟稔,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对热恋小情侣。
陈念想越看,越触目惊心,身体逐渐僵住,有种全身冒冷汗的冰凉感。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日记本,企图找到父母相爱的证据。
但找到的,是母亲与别的男人爱的死去活来的证明。
以及,在最后一页,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写:【她不是在满怀爱意的家庭里出生的,甚至父母陌生的像是路人,怀胎十月,我也没有任何为人母的成就感。看到她出生,我松了口气。有她在,我爸妈会有个寄托,不会因为我的死亡而伤心太久。陈知让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女儿。】
陈念想胸肺处像是有一颗大石头压着她。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给自己建造的楚门的世界。
是她骗了自己。
她的父母,根本不相爱。
她妈妈爱的人,另有其人。
-
凌晨四点。
陈知让夜半惊醒,他揉了揉眉,伸手拿水杯时,看见手机屏幕亮起。
是陈念想打来的电话。
只震动了几秒,旋即挂断。
陈知让害怕她出事,连忙打了过去:“念想?”
接连叫了几声,她都没说话。
只是听筒里,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陈知让更急了:“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你在哪儿?念想?你别不说话,爸爸在呢。”
陈念想哭声放大,她问:“爸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误以为你的爱人是我的妈妈。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陈知让听得莫名:“什么对不起?刷爆爸爸的卡了吗?没关系,爸爸赚的钱都是给你花的,要是不够,爸爸再去赚。”
“爸爸……”陈念想说,“我看到了妈妈……和她的爱人了。”
陈知让噤声了。
喉结滚动,他说:“你是我和你妈妈的孩子。”
陈念想说:“我知道。”
陈知让说:“爸爸爱你。”
陈念想抱着手机,泣不成声道:“可我希望你更爱你自己。”
“妈妈说你也有个很爱的人,爸爸,你去追她好不好?”
陈知让忽地笑了,他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可笑起来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柔软与温和。
“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嫁给了一个很好的人。她的人生,幸福圆满。”
“那你呢,爸爸?”
“我也因为你,感觉到了幸福。”
挂断电话后,陈知让望着窗外,直至天边泛着鱼肚白的光。
天亮时,下起了小雨。
他的人生是场久久不停的雨季,潮湿泛滥,像是失意的眼泪,永远挂在他的命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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