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茗也十分茫然,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尽管现在仍有后怕,但不知是?不是?人在面对极端情况时反而会冷静下来,她?当时看?见头上?的滚滚雷云,云涡还正对着她?的脑袋,就直觉这雷是?要劈她?的。可薛茗知道自己?向来是?个大好人,不会无故遭雷劈,马上?就怀疑是?手中的百鬼旗作祟,因此念动咒语后将旗子还给了姜箬鸣。
说白了也是?希望姜箬鸣挨雷劈,当时并没想那么多。
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装出高?深莫测的作派,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薛姑娘实乃神人也。”黑无常叹道。
几人围坐在桌边,所处的地方正是?先前薛茗在庙中住的小厢房。房间狭隘,几个人往那一坐,顿时就显得拥挤。游音不喜黑白无常,更?十分厌恶谷井阑,但坐在薛茗身边时会被燕玉鹤丢出去?,因此自己?坐在一个桌角,与左右人都保持着距离。百鸦则套着绳子拴在房间的角落,自己?找了个地盘腿坐着,许是?知道自己?已伏法,这会儿也很老实。
燕玉鹤坐在薛茗的身边,对几人的谈话不感兴趣,低着头擦拭自己?的剑。
游音见薛茗的茶水喝完了,赶忙起身又给添上?,不满地嘀咕道:“既然事情已了,尘埃落定?,你们怎么还留在阳间?”
白无常脾气好,对这千年人参精也相当恭敬,笑着道:“还有一事尚未了结。”
说罢,他对薛茗道:“薛姑娘,聂小倩与宁采臣二人的魂魄是?否还在你的手中?”
薛茗这才想起此事,点了点头,摇铃铛将两人给召了出来。
聂小倩一袭白衣翩翩,甩着袖子现身,瞧见了黑白无常自然是?十分敬畏,福身道:“妾身这厢有礼了。”
她?吸了不少阴气,已成非常厉害的大鬼,且她?本身心术也算不得正,若是?放出去?也是?为祸一方的存在,白无常此意便是?要带聂小倩与宁采臣二人回冥界,入轮回。
宁采臣在鬼蜮莫名?被害后,他的怨念一天?比一天?深重,只要放出来说不了两句话就开始呜呜咽咽地哭,后来被聂小倩嫌烦骂了几句,现在都是?悄悄掩着面抹眼豆子,怨气冲天?。他听了白无常的话后,当即痛哭流涕,不舍阳间的妻子和上?了年纪的老母亲。
白无常安慰道:“公子放心,你阳寿未尽,去?了冥府自会有大人安排你还阳的。”
宁采臣听了此言,这才放下了一百个心,连连作揖道谢。倒是?聂小倩不愿意了,说自己?好不容易混出了头成为大鬼,一朝入轮回,自是?什么都不剩下,白白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头。黑白无常二人一商议,表示冥府还有许多公职空缺,若是?聂小倩愿意,可去?尝试应职。
古往今来,这当官永远都是?光耀门楣的事,薛茗在边上?劝她?,说:“阴官也是?官啊,说不定?你修炼个几百年,还有可能当个天?官呢。”
聂小倩一听,心道我如此努力刻苦,焉能有我当不上?的官?于是?立马欢欢喜喜地答应跟黑白无常离开。
薛茗见她?这结局没与宁采臣走到一起去?,心里也有些意外。原著中聂小倩被宁采臣救走后带回家,任劳任怨伺候宁采臣病重的妻子和老母亲几年,最后宁采臣的妻子死了才嫁他为继室,还生了个孩子,后又过了几年,宁采臣纳了妾。
薛茗不知聂小倩生前性子如何,如今她?虽然有时候也是?软骨头,但从她?三番五次骂宁采臣并且十分嫌弃来看?,怕也是?不愿意回去?伺候他一家老小的,去?冥府任职应当是?最好。
最后商议下来,由还阳的宁采臣负责好好掩埋聂小倩的尸骨。薛茗与这个临时收的马仔也没多少感情,但还是?诚心祝贺了聂小倩几句,将铃铛交还给白无常。薛茗忽而想起一人,询问道:“鹿蛮不是?与你们一起的吗?怎么不见她?踪影?”
鹿蛮是?正儿八经修炼的,按理?说不在诛杀队列中,但那日分别之?后她?就没再见过鹿蛮,不知人去?了哪里。黑无常便回答道:“她?修鬼道,一心想要扶持鬼界,那面百鬼旗便是?她?送去?给那姜箬鸣的,先前二人合谋召开鬼王盛宴便是?想选举新的鬼皇,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二人似乎决裂,我们也不知她?的去?向。”
“如今鬼界已破,游荡与阴阳两界的孤魂野鬼尽数诛杀,她?的计划自然落空,应当老老实实修行去?了吧。”白无常说道。
薛茗听后也不再追问,鹿蛮最后选择与姜箬鸣分道扬镳,就说明?她?的心向着正道,终归好好修炼会得正果,也不需要她?过多忧心。
薛茗与黑白无常又闲聊了两句,此时燕玉鹤的剑已经擦好,收剑起身,紧接着几人都站了起来,应是?离别的场面。
谷井阑一手握着拴着百鸦的绳子,一手在游音的脑袋上?揉了揉,说道:“日后可要藏好了,再被抓住当心给你炖了吃。”
游音厌烦地晃了晃头,埋怨道:“一身酒味,莫挨着我。”
谷井阑并不在意,笑了笑,转头对燕玉鹤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燕赤霞,改日再见。”
话音落下,黑白无常二人同?时朝燕玉鹤和薛茗揖礼,其?后带着宁采臣与聂小倩,推门而出。
外面已是?日落时分,余晖即将散尽,宁采臣忍受不了这样的光芒,钻进了铃铛里。聂小倩则毫不在意,被困在这庙内许多年,她?想好好欣赏一下人间的风光。
薛茗尚不习惯自己?这种半人半鬼的状态,刚踏出房门就被黄昏的光芒逼得退了回来,回身将燕玉鹤的外袍裹在头上?,又打了把伞,这才慢步走出去?。
余晖染得苍穹尽是?橘红的颜色,映得天?地极其?绚烂,夏日干燥的热风拂面而过,晃动茂密的树冠,一时间蝉鸣蛙叫的声音从各处传来,天?高?远阔,宁静宜人。
道别之?后,谷井阑几人很快消失,燕玉鹤提出离开。
自打薛茗穿越过来,就一直在与逃离这座庙做斗争,如今事情了结她?终于有机会离开,不知为何竟有点热泪盈眶。
她?用墨袍披在身上?,只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看?路,燕玉鹤便牵着她?慢慢往外走,游音跟在后面。出了鬼庙就是?林子,三人都未说话,走了没多久林子就到了尽头,曾经让薛茗要用很长时间,走得累死累活的林子,如今鬼蜮消失,不过也才十来分钟的脚程。
出了林子后视野瞬间开阔,辽远的旷野之?后,便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日头完全落了下去?,夜幕染了半边天?,淡淡的月亮挂在上?面。
游音到这里与薛茗告别,摘了一根须子悄悄塞到她?手中,雪白的小手牵着她?的鬼爪,仰头对她?说:“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之?事,尽管折断这根须子,便是?相隔万里我也会来找你。”
薛茗一阵感动,又觉得这雪白的小团子十分可爱,想抱进怀里揉一揉,但碍于燕玉鹤冷着脸站在边上?,只得忍着没动手。
游音落了几滴泪,与薛茗道后会有期,其?后钻进了地里不见踪影。
人都走了,地上?只落下了她?与燕玉鹤的影子,一高?一低亲昵地靠在一起,薛茗看?着,心里生出些许惆怅。
燕玉鹤倒是?没什么变化,牵着薛茗继续往前走,掌心干燥温暖,给她?冰凉的手掌都染上?了温度。
他虽然从未说过,但薛茗觉得他喜欢牵手。
入夜后薛茗就不用再往头上?披黑袍子,二人进入一座不算繁华的城镇。薛茗如今的身体状态,也感觉不到饿,所以两人都没进食,只是?向店小二要了水要洗漱。
虽说薛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不洗澡还是?觉得浑身脏兮兮的,心里不舒坦。等待热水送上?来的时候,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分明?看?了许久,还是?觉得稀奇。她?觉得自己?很像妖精,但又过分美丽,两颗鬼牙也没有很夸张的大,显得很俏皮。
像吸血鬼。薛茗冲镜子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燕玉鹤听到动静,抬眸望来一眼,恰巧与薛茗对上?视线。他脱了外袍,里面穿的是?雪白的衣衫,长发束成马尾,墨色的发散落在身上?,以一个稍显懒散的姿态坐在椅子上?,正捧着一本书看?。
他的眸子澄澈平静,看?了薛茗一眼后又落下视线,像是?十分认真地看?书。薛茗也心生好奇,放下镜子走过去?看?,本想问问他看?什么书那么好学,谁知打眼一看?,竟然是?老演员——那本他苦心钻研的春宫录。
先前燕玉鹤两次塞到她?手中让她?自己?选,都被她?搪塞过去?,如今她?这种状态,要想尽快恢复如常,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尴不尬地杵在原地。
恰逢此时隔壁传来了一些微小的动静。
吱吱呀呀地,伴着一些细微的低喘和嘤咛,隔着墙慢慢悠悠,有一声没一声地飘进来。动静其?实并不大,以这样墙的厚度,本应该是?可以遮住的,但薛茗现在身体特殊,五感都比寻常要敏锐,不用仔细听就能听见那些小动静。
她?自己?并不知,还以为是?这墙的隔音太垃圾,一点小声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黏黏糊糊的叫声连绵不断,还有些碰撞产生的杂音,薛茗瞪着墙老半天?,一口气提不上?来,最后视线落在燕玉鹤的身上?,“你……你听见了不?”
话刚问完,她?就感觉耳朵发热,不知道自己?这毫无血色的皮肤会不会脸红。
燕玉鹤低头看?出,应道:“听什么?”
“就是?一些奇怪的声音啊。”薛茗往他边上?走了两步,害怕自己?议论这些事被隔壁听见,那就太尴尬了,于是?她?在燕玉鹤边上?坐下来,与他肩膀挨在一起,说:“不如我们去?换个房间?”
“你对这里有何不满?”燕玉鹤问。
“这不有点杂音吗?而且离得这么近……”薛茗后半句支支吾吾,眼神闪躲:“办事也不方便啊。”
燕玉鹤将书翻了一页,翻书声让薛茗下意识往书上?看?一眼,就见上?面赫然印着图,肢体线条流畅的男女亲昵地交缠在一起,摆出一个非常难的姿势,薛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姿势。
燕玉鹤见她?看?得认真,沉思道:“你想试试?”
薛茗赶忙摇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的腿翘不了那么高?,会掰断的!”
燕玉鹤将书给合上?,顺手推到桌中,微微侧身一伸手就捞住了薛茗的后脖子,将她?压向自己?,温热的唇毫无征兆地将她?的唇瓣含住。
不知道是?不是?太需要阳气的缘故,在与燕玉鹤唇舌交缠的瞬间,一口气渡进了她?的口中,她?猛然感觉心口一热,心跳疯狂地跳动起来,仿佛全身的血液开始燃烧。燕玉鹤的舌尖舔过牙齿,顺着牙关滑进去?,将不知所措的小舌勾起来,慢条斯理?地舔舐着。
薛茗觉得亲吻很舒服,也不知是?不是?阳气在作祟,双手主?动攀上?了他的肩膀,将嘴微微张开,缓慢地回应起来。
她?长了两颗尖利的鬼牙,但并不妨碍燕玉鹤在她?口腔中作乱,甚至舌尖几次停留,对着她?那小小的鬼牙舔了又舔,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同?时揽住她?的腰,结实的胳膊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薛茗的体型与燕玉鹤相比小了一圈,坐在他怀里时就被他整个圈住,身体受力不停往后仰,直到后背抵在桌边,承受燕玉鹤的亲吻。
他进步飞快,吻技当真比第一次好了许多,也不会再咬破她?的唇瓣,□□时极其?缠绵,炽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掠过鼻尖,与她?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很快,薛茗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杵在她?身上?,觉得不舒服调整了一下姿势,触感却?更?明?显了。
第48章
薛茗身上没有温度,皮肤泛着丝丝凉意,燕玉鹤将手贴上去时?,掌心的温度好似灼了她一下,让她身体轻轻一颤。
她仰着头,脊背抵着桌边,唇瓣被啃咬着,尽管唇齿间的交融并不能起到渡阳气的?作用,但薛茗还是觉得丝丝缕缕的暖意开始从身体各处蔓延开。燕玉鹤的身体精壮结实,身材也是一顶一的?好?,没有一丝赘肉,肢体既是柔软的?,也是坚硬的?。
许是一直住在?荷塘边,或许他本身也喜欢荷,每每与?他贴得近时?,薛茗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那股属于荷的?清香,很淡但也极是好?闻,夹杂着男性的?气息,将她整个笼罩,包裹,莫名凝结出让她心安的情愫。
喜欢这种情绪,本身就会产生依赖,更何况燕玉鹤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抱得很紧,让薛茗本能地往他身上靠,双手无意识抚上他的臂膀,搂住脖子。
燕玉鹤的?手掌落在?她的?脖子上,似爱抚一般轻柔着她的?耳朵,舌尖勾着她的?小鬼牙舔舐,完全让她放松了身体,四肢也渐渐发软。交织的?呼吸在?面上轻拂而过,落在?耳边,手指从她纤细的?腰身捏过,只留下细微的?力道,也很快就挑起了体内的?情。欲。
薛茗的?身体开始有了温度,像是从里面燃起了火苗,随着燕玉鹤的?手指落下的?地方燃烧,继而越发旺盛,脸上终于也出现了些?许绯色,像晚霞时?候的?火烧云,淡淡地染在?脸颊和耳朵上,将雪一样白的?皮肤点缀得昳丽。
燕玉鹤的?唇终于放开了她的?牙齿,顺着下巴,将细细密密的?啄吻印在?脖子处。薛茗却?不大乐意了,扭了一下头同时?身体往后仰,抬手抵在?他唇上,稍稍用了些?力推阻,哑声道:“脏呢,还没洗。”
她摸爬滚打那么久,身上处处都是脏的?,虽然没有洁癖,但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而真?正有洁癖的?人,这会儿却?好?像不那么在?意了,抓着她的?手在?掌心亲了两下,沿着手腕留下一串淡红色的?吻痕。
燕玉鹤应当是十分出色的?学生,他学习东西极其?快,能精准地找到技巧,并且实践得很好?,对比一开始抓着她啃咬,不知轻重地留下细小伤口,现在?的?燕玉鹤已经能够熟练地控制力度,在?很短的?时?间内于她身上留下暧昧的?红痕,还不痛。
?
被情。潮淹没的?燕玉鹤仿佛褪去了冰冷的?外皮,低垂着眼眸抬起来时?,难得染上一丝眷恋,连带着目光都有了温度,落在?她身上,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燕玉鹤的?脸生得俊,但并不是那种端正的?俊。他那双墨染的?眸子偶尔映上一点亮光便十分漂亮,面容白皙,眉间有股英气,由于平日里总是表现得漠然,这股子漂亮就染上了冰雪的?气息,因此极其?耐看,是薛茗每看一次都觉得好?看的?程度。
他对自己的?色心很坦然,或者说从头到尾也根本没想着掩饰欲。望,也不觉得认真?钻研小黄书是一件丢脸的?事,像不染纤尘的?仙鹤,初落情欲的?浪潮,被卷住之?后并不挣扎,反而美美地泡在?里面。
薛茗忽而有些?好?奇,终于正视桌子上那本被燕玉鹤一直研究的?书,伸手拿过来,问道:“你平时?都在?里面看什?么?”
如果单单只是几张图,应当不值得燕玉鹤手不释卷。
薛茗的?视线快速从那些?图案上掠过,视线落在?书上大段的?文字,这么一看,发现这里头其?实大有文章的?。
房中术其?实也算是古代的?一门科学与?玄学结合的?学问,什?么气功啊,养生啊,甚至还牵扯到了长?生不老等方面。上面有一句,写道:“强力入房则精耗,精耗则肾伤,肾伤则髓气内枯。”
薛茗看了心中一惊,猛然想起自己先前做的?那个梦,梦里的?郎中给?她诊治说她肾虚,可见这房事也不能太过频繁,否则等她阳气恢复了,结果肾伤了,那也太得不偿失。
书上详细写了各种姿势,其?中门道也多,比如有些?错误姿势会让双方接触少?,有些?能让东西进?得深,还有一些?竟然是适合女子孕中时?行事。
薛茗不由自主?地叹道:“禽兽啊。”
燕玉鹤微微俯身看过来,胸膛贴上她的?脊背,问道:“什?么?”
薛茗没回应,随手翻了翻,看见自己的?鬼爪子落在?书页上,十分晃眼。她有些?惆怅,但还是安慰自己,“此事也不能着急,须得慢慢来,太过频繁只会伤身伤肾,没有好?处。”
燕玉鹤不置可否。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薛茗惊了一下,起身从燕玉鹤的?身上下来。
是送水的?店小二,门开了之?后薛茗将外袍披上背过身去,听着身后店小二将浴桶送了进?来,等门再次关上,薛茗转头一看,顿时?失去了洗澡的?念头。
这木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有些?污秽洗刷不掉还是本身木头就是这个颜色,有些?地方黑乎乎的?。薛茗走?进?往里一看,水波荡漾,隐隐看见桶底也是这样,她马上嫌弃地撇撇嘴,心道这桶子不知多少?男男女女用过,脏得不行。
燕玉鹤站在?边上,虽说一直沉默,但眼睛也没漏掉薛茗的?神色,不过他也不用问,只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
他将手垂进?木桶,修长?的?手指拂过冒着热气的?水面,忽而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水珠被带出来,神奇地凝结停滞在?半空,其?后半圆内呈现出水波荡漾的?模样。
薛茗凑近了看,竟然隐约在?里面看见了一个房间的?样子,但是白雾缭绕瞧不清楚,正当她想细细看时?,燕玉鹤忽而一把拦住了她的?腰身,臂上稍一用力,就带着她整个翻进?了木桶中。
入水的?瞬间,薛茗本能地闭上眼睛和嘴巴,只感觉温热的?水将她整个人包围,原本泛着冷意的?身体也开始有了温度,澄澈的?水好?像钻进?了她的?每一个毛孔里,带来舒适的?感觉。不过片刻的?功夫,还没有窒息的?感觉,她腰身处就传来一股力道,下一刻整个人都被托举出了水面。
薛茗张开嘴大口吸了一下氧气,胡乱拂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这里竟然是燕玉鹤那个荷塘小屋里所带的?活水温泉。
“这屋子你是走?哪带哪儿?”薛茗倍感惊奇,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庙中。
术法一事,薛茗是完全不懂的?,但燕玉鹤并非耐心给?人解释之?人,只道:“我?创建了域,与?寝房相连。”
薛茗也不知道听没听,总之?心思不在?这上面,她知道自己不懂也懒得追问,往前扑了一下,整个人泡在?了温泉中,脱离了燕玉鹤的?双手。谁知道没有了腰间力量的?托举,她身上的?衣服吸饱了水,沉得要命,立马就将她拉了下去。
燕玉鹤见状,又沉入泉水中将她拥住,吻住她的?唇给?她渡气,同时?轻车熟路解开她的?衣襟。
薛茗穿的?衣裳并不复杂,但盘扣也很多,落于各个位置,燕玉鹤却?像是很熟识一样,很轻松就解开了外衣里衣,等他将人抱出水面时?,薛茗就只剩下一层里衣,领口大开,敞出了大片瓷白如玉的?皮肤,密密麻麻的?水珠落上去,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滚动。
薛茗呛了一下,小咳两声,把脸上的?水和凌乱的?头发拂了拂,攀着他的?臂膀踩水。
她看了一眼燕玉鹤,反问道:“你不脱吗?”
燕玉鹤便开始解衣袍,薛茗就游了出去,踩着水在?温泉中轻飘,里衣被完全泡开了,她索性脱下来扔到一旁,认真?给?自己洗起来。
这活水温泉带着些?许灵气,泡在?里面能消弭身体的?疲倦,薛茗每次洗完都觉得舒坦。正洗得高兴时?,脊背落了灼热的?手掌,顺着光滑如玉的?皮肤轻抚,紧接着燕玉鹤整个人贴上来,在?水里将她抱住。
没有了衣裳做遮挡,肉贴着肉的?触感就十分明显了,更何况燕玉鹤已经有了反应,滑不溜地戳来戳去。
薛茗转头,看见了燕玉鹤一本正经的?脸,被他抱着往岸边去。她晃着腿划了两下水,疑问道:“干什?么?我?还没洗好?呢。”
燕玉鹤也不是要将她抱出水面,只是带着人来到了岸边,让她半个身体都贴在?岸上,自己压过去,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将薛茗牢牢地困在?里面,支撑着她没有往下滑。
上回在?这个位置激战过,薛茗重回故地,脸上发热,讷讷道:“还是先好?好?洗洗吧。”
“嗯。”燕玉鹤低低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依旧正经,回道:“我?帮你。”
他开始认真?帮薛茗洗澡。薛茗的?身体没有常人的?温度,即使泡在?热气腾腾的?泉水里还是能感觉到她皮肤上散发出来的?,如玉一般的?温凉。
燕玉鹤顺着纤细的?腰身轻抚,神色平淡,这让情。潮渐起的?薛茗很是羞赧。要不是一直戳在?她身上的?东西也不可忽视,她该在?心里怀疑是她人心太黄。
被氤氲的?热气熏得头昏脑胀,薛茗的?身体渐软,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在?岸边,享受起了燕玉鹤力道正正好?的?按摩,指挥道:“肩膀……左肋……对就是这里,多按按。”
燕玉鹤始终沉默,先是照做给?她揉揉捏捏,趁她慢慢放松下来后,手就滑下去。薛茗被这一下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声嘤咛脱口而出,本能地蜷起身体。
但燕玉鹤似早有准备,身体压了下来,将她的?上半身固定住只得保持这样的?姿势。
她急促地呼吸两下,腰也渐渐扭起来,脸上的?红意越来越明显。
正当她软着身子享受时?,燕玉鹤却?突然撤身离开,继而整个人沉入了水中。薛茗吓了一跳,伸长?了脖子想要站好?,就感觉水下有一双手托举住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薛茗往水里滑了一段,泉水没到锁骨的?位置,她惊呼一声,喊道:“燕玉鹤。”
人没回应,也没从水底冒出来,不知搞什?么名堂。
紧接着,薛茗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猛然贴了上来,湿滑炙热。
薛茗惊叫一声,骤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是燕玉鹤的?舌头。
薛茗下意识蹬着水挣扎了几下,水蛇一般扭着细腰,不管如何躲闪都逃不过这一连串的?感觉。
许久后燕玉鹤浮出水面,不知他是怎么在?水下保持呼吸的?,浮上来时?并没有呼吸错乱的?模样,只是双唇殷红,衬得白皙的?俊颜更加漂亮。他二话不说,身体压过来,吻上了薛茗的?唇。
薛茗知道他这嘴刚才在?做什?么,意识蒙眬间还有些?嫌弃,撇了撇头闪躲。燕玉鹤就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按住吻上去,稍稍有些?用力,撬开唇齿,越是躲他就越是坏心眼地追,与?她的?舌尖亲密纠缠。
水波荡漾,升腾的?雾气隐约将两人的?身影遮住,亲吻时?发出的?纠缠声也被活水流动的?声音盖住。燕玉鹤压着她亲了一会儿,其?后整个人将她搂起来,踩着阶梯上了岸,抱着她一出门,就进?入了寝房中。
仍旧是那个奢华的?拔步床,被放上去,身上的?水珠滚落一床,十分心疼这些?锦缎被褥。
燕玉鹤上了床榻,攥着她的?脚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前,俯身压上去,继续方才在?温泉室的?亲吻。薛茗的?手从他的?臂膀处滑过,掌下是炙热又年轻的?身体,充斥着蓬勃朝气,十分有力。
快意让薛茗不知今夕何夕,脑袋混沌耳朵一阵嗡鸣,等回过神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流了好?几滴,四肢发软毫无力气,像个玩偶乖顺地被燕玉鹤摆弄着。
燕玉鹤把她紧紧拥进?怀里,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她身上。有些?重,但没有到承受不了的?地步。
燕玉鹤眼眸微眯,红霞染上面容,把薛茗抱得更紧,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廓,吮咬她的?耳垂,又抓住她的?手,扣着指缝按在?床榻上
薛茗就像不会枯竭的?灵泉,身体里的?水永无止境似的?。
周围静谧无声,窗外不分日月,寝房中点着几盏灯,相互照出错落的?影子。
拔步床的?床帐不知何时?落了下来,里面的?小灯照出纤细柔软的?女子和高大精瘦的?男子,映在?床帐上像是一处充满着旖旎春色的?皮影戏。
拔步床晃得厉害,声音在?房中吱吱呀呀地响,时?而快时?而慢,有时?还是持续很长?时?间的?响亮的?声音,到了后面就都是呜呜咽咽的?哭声,又是撒娇讨饶,又是软声怒斥,也不知要到几时?才能归还夜的?宁静。
第49章
灌入薛茗身体里的阳气非常之多?,以至于?到后来她被折腾得毫无力?气,昏昏沉沉睡去时只感觉腹部塞得满满当当,灼热的温度往身体各处散去,熨帖她的每一寸骨骼。
这一觉本可以睡得十分香甜,但途中被燕玉鹤喊醒了一回,迷迷糊糊间将?她半抱起来,似乎给她穿上?了衣裳,又?往她嘴里喂了些水,好像还说了几句话,薛茗困得眼皮打架没听清楚,只隐约几个字眼钻进耳朵,类似“回、师”之类的,她没在意,扑到床榻里转头又睡去。
谁知安稳的睡眠被打断后,再入睡后她就做了不太美妙的梦。
梦中她身体虚弱,面黄肌瘦,眼窝都加深了不少,走路的时候双腿更是直打摆子,是那种面前?出现?一个坑她就能立马躺进去埋起来立墓碑的情况。薛茗吓了个半死,马上?跑去看病,结果一看还是上回梦到的郎中,他吹胡子瞪眼,说薛茗上?回已经是肾有亏空,如今却?还变本?加厉,耗尽精血,已然是救不了的状态,可以回家开始定做棺材板了。
薛茗当场大哭,发现?燕玉鹤还一脸淡定?地站在边上?,手里拿着那装满红色小药丸的水晶罐,对她说:“别信那个庸医,我来给你治,你只要一天吃五颗这种药,用不了多?久就能好。”
梦中的薛茗不知怎么回事,竟十分信任燕玉鹤,含着泪哭哭唧唧地把药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含糊道:“呜呜,那我多?吃点,好得快。”
薛茗一下就吓醒了,双腿一蹬直接就坐了起来,喊道:“不能吃啊!”
这一嗓子打破了寝房的宁静,等声音落下,边上?传来了窸窣声响,薛茗愣愣地转头看去,见绛星迈着长腿跑到了床榻边,长脖子一伸就倒在床榻上?,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薛茗这才慢慢清醒,低头瞧见自己身上?果然被套上?了里衣,白色的绸缎几乎要与她的肤色融为一体,一双鬼爪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肚子里尚有些令人舒适的余温。她摸了摸绛星的脑袋,顺了顺它头顶那一缕赤红的羽毛,转头看见燕玉鹤坐在矮桌边上?。
他不知何时醒的,已经穿戴整齐,正缓慢地擦拭着自己的剑。桌上?点着一盏灯,并不亮,却?照得那把剑反射出森森寒光,光是看着就极其锋利。
窗外依旧是黑夜,但薛茗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完全是睡饱了之后精力?十足的样子,她心知她这是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薛茗起身下榻,看见边上?叠着整齐的衣裳,就顺手拿来穿上?,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燕玉鹤在某种程度来说,真是封建得跟古人差不多?,他甚至受不了薛茗不穿衣服睡觉,亲自给她穿上?了里衣。薛茗兀自低笑了两下,笨拙地将?衣裳穿好,抬头看见燕玉鹤还坐在那里,只是没再擦剑,而是捧着剑垂着眸看,安静时眉眼也十分漂亮。
薛茗赤着脚走过去,绛星就安静地在她腿边跟着,一人一鹤来到了燕玉鹤身边。她坐下来,瞧见桌上?有倒好的茶水,便伸手拿来喝,嘴里荡开一股清香,让她整个人也精神?不少。此时她忽而感觉到燕玉鹤似乎兴致有些低。
说来也奇怪,这样一个平日里很少有情绪起伏,脸上?总是淡漠的人,竟然能让薛茗感觉到他也有不太高兴的时候,而且还不是那种被惹怒的不高兴。薛茗低眸看,就见他掌上?捧着的剑薄如蝉翼,剑锋凌厉,映着暖色的光芒仍旧显得气息迫人。
不知道是不是薛茗现?在处于?半人半鬼的状态,竟本?能地排斥那把剑,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仍旧觉得剑气锐利。忽而她看见剑中有一段出现?了一些细小的,不大明显的豁口?,似乎是激战过后留下的痕迹。
薛茗心中了然,安慰道:“武器有损伤也是在所?难免的,回去敲敲打打磨一磨,自然就好了。”
燕玉鹤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转而将?剑给收了起来,转过身就搂住了她的腰,一声不吭地吻她。薛茗料想他因为自己的武器有了损坏而心情低落,便主动拥着他,用舌尖轻柔地舔舐他的唇,主动与他的舌交缠,状似安慰。
绛星看不懂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看什么,就将?自己的脑袋耷拉在桌边,转着弹珠似的眼睛,过了片刻,好似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情有所?转变,它站起来扑腾了两下翅膀,发出两声短短的鹤鸣。
声音惊动了薛茗,还以为是绛星出什么事了,推开燕玉鹤后伸头看一眼。
燕玉鹤眸光微沉,看着她不停用舌尖舔着红唇上?的涎液,随后扬手,将?绛星变成小纸鹤收入袖中,转头却?见薛茗站起身,说道:“走吧,咱们也休息了许久,该出发了。”
确实休息了很久,出去的时候店小二看两人的眼神?跟看鬼一样,尤其是燕玉鹤在结账时,薛茗不慎露出了一双眼,正巧与店小二好奇探究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尽管她反应很快马上?又?遮上?,还是把人给吓出了鸡叫。
等燕玉鹤带着薛茗离开后,店小二就赶忙飞奔去跟别的伙计说起这件怪事。
很快小镇上?就传出这客栈的怪闻,说那夜有个神?仙似的人物进了店,要了一间客房,身后却?跟这个头上?裹了墨色外袍的人,不知男女。店小二当夜送了水上?去,进屋时看见那人披着袍子背对着人,像是故意不示人一般。店小二送了水下去,等过了许久也没见那人来喊收水,眼看着客栈要打烊店小二也要休息了,便上?去敲门询问是否收水,结果屋内没人应。本?以为是客人已经睡下了,结果隔日也见那房门紧闭,无人出入。
店小二便奉掌柜之令前?去查看,推门而入,里头没人,入住的客人竟是凭空消失。一到了晚上?,这客人却?又?从房中出来,身后仍旧跟着披着黑袍的人,这回没有捂得那么严密,店小二好奇张望,就见那人露出了一双眼。
这一看不得了,那双眼睛竟是血红的!
这则诡异之谈在镇子里迅速传开,尽管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最近几日镇上?的客栈还是在入夜之后早早就闭了门,而故事的主人公,却?也早已离开了此地。
薛茗身体里注入阳气之后,状态开始有了好转,虽说还是不能见太阳,但平日里精神?好了很多?。她还买了个幕篱,墨色的纱帘遮住了脸,就不必总是披着外袍,虽然有点阻碍视线,但薛茗现?在的眼睛也变厉害不少,没什么大碍。
为了照顾薛茗不能见阳光,两人都是夜里赶路,白日里找客栈休息。上?回行过房事之后,薛茗被梦里的郎中吓到,说什么也是要歇个几天再做。
燕玉鹤对此也没有异议。薛茗是觉得他的精力?也是有限的,虽然还年轻,但哪里架得住这样用肾,在现?代社会,十七八的年轻小伙肾亏早泄的多?了去了,都是仗着自己年纪小胡乱行事,等去看医生的时候才流下悔恨痛苦的泪水。
“由此可见,节制,是非常有必要的。”薛茗已经洗过了澡,正用热水泡着脚,对着燕玉鹤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最后来了一句这么个总结。
燕玉鹤低头擦剑,也不知道听没听,等她说完才低低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
薛茗也不再多?说,这几日一休息就见燕玉鹤把剑掏出来擦,可见是十分宝贝这武器了,对上?面的豁口?耿耿于?怀。她去倒了泡脚水,回来洗净了手,就见燕玉鹤已经将?剑收起来。
这剑对她的威胁依旧很大,所?以他拿着剑的时候薛茗基本?不会靠近,而一旦他收起剑,就证明燕玉鹤想来亲吻她。薛茗迎上?去,扬起脑袋在他唇边嘬嘬亲了两下,随后道:“今日早点休息吧,赶了一夜的路,也挺累的。”
她说完后就脱了外衣,率先钻上?了床榻,贴心地给他留出了一块地方。薛茗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消耗阳气,皮肤一直都是温凉,夜晚抱着燕玉鹤睡的时候会让她感觉很舒服。而在这大夏天里,燕玉鹤抱着凉凉的薛茗,同样也舒适,所?以二人睡觉时贴得极紧,腿脚都要纠缠到一起去。
薛茗躺上?去没多?久,身后偶尔传来动静,很快燕玉鹤也跟着上?了床榻。他在薛茗的边上?躺下,手掌顺着光滑的被褥往里探,轻而易举就捏住了薛茗软绵绵的身体,同时胸膛贴住她的后背,稍稍用力?一捞,就把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抱中。
修长的指节和掌心的薄茧覆在柔嫩的皮肤上?,几个来回就磨出了红痕,薛茗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攥住他的手腕,扭头看他,“你刚才不是都‘嗯’了吗?这时候该老老实实睡觉。”
燕玉鹤又?嗯了一声,也不知是打定?主意要搞这阳奉阴违的作?派,还是这种应声本?身就是一种敷衍,表示“我听了,但不一定?答应”。
他对着薛茗的腰揉揉捏捏,力?道刚刚好,像是在按摩,薛茗的身体很快就放松下来,发出低低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燕玉鹤低头靠过去,对着她雪白的后颈落下轻吻,沿着耳垂不断往前?,扳过她的上?半身往脖子处轻轻啃咬。如此两人的身体就贴得非常近了,严丝合缝紧紧缠在一起,燕玉鹤的墨发落下来,披在她的腰身上?,隐隐遮住衣服下游曳的手掌。
薛茗被吻得意乱情迷,意识开始昏沉沦陷,慢慢扭过身仰着头亲他,把自己说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
正在此时,外面忽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唢呐,先是打破了寂静,一下惊醒了薛茗。
她吓一跳,瞪圆了眼睛看去,就听窗外紧接着又?传来了敲锣打鼓,欢声笑语的声音,各种乐器交织奏响,听起来像是谁家娶亲要去迎新娘子。
第50章
薛茗想看热闹,二话不说披衣起床,走到?窗边十分谨慎地将窗子打开一个缝,露着半只眼睛往外?瞧。
那?声音非常近,就像是在窗下吹响唢呐一样。
薛茗这么一看,还真别?说,还真有个小玩意?儿举着个唢呐,对着窗子正吹得卖力。但让人惊奇的是,吹唢呐的并不是个人,确切地说不算是个完整的人。
它有着人的身体,却长了一双鹿角,有人的十指,却是生了一双鹿蹄子,也没有端正的五官,顶着个鹿的鼻子鼓着腮帮吹奏。薛茗见状就吓了一跳,赶忙回头招呼燕玉鹤,小声喊他,“你快来看,这窗子下面是个什么东西!”
燕玉鹤沉着面色,显然有些不满,沉默着下?床走来,披上了外?衣,到?窗子边伸手?一推,冷漠的眼眸往下?一扫。那?小鹿人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登时停下?了吹奏,继而?双腿打战,惊恐地转头逃跑,发出几声受惊之后的鹿鸣。
这叫声打断了那?敲锣打鼓的喜庆乐声,薛茗顺着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果真有迎亲队伍。只不过不管是走在两边吹奏的,还是抬轿子的,都不是人,俱是像方?才那?小鹿人一样,呈现出半人半兽的形态。
但高坐在马背上的新郎官,却是个人的模样,穿着一身赤红的喜袍,头戴赤黑新郎官帽,胸前绑了一个大红绣花,生得容貌端正,瞧着有二十余岁的样子。此时这迎亲的队伍已经停下?来,正齐齐朝薛茗和燕玉鹤二人投来视线,小声议论着什么。
薛茗没想到?有一天还会看见这样的场景,她抬头往天上看,见东方?隐隐吐白,是快要天亮的样子,不由?夸赞道:“真勤快啊,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去接新娘子?”
她对这种半人半妖的生物已经习以为常,想来这个聊斋世?界中不可能只存在着鬼,什么妖魔鬼怪应都是有的。
许是因为她这随口的一句寒暄,那?新郎官便翻身下?马,往前行了两步,冲薛茗和燕玉鹤作揖,说道:“半道遇上二位乃是喜缘,不知二位可愿意?来参加我的婚宴?”
燕玉鹤抬手?,躬身回了一礼,说道:“在下?夫人不便外?出,多谢好意?。”
薛茗偏头看了一眼,瞧着燕玉鹤这一副礼貌十足的样子,猜测对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不是普通的妖怪。她心念一动,倒是想去长长见识,凑凑热闹,转头朝那?新郎官看了一眼。
新郎官便道:“我派轿子来接二位,另在屋中待客,不会叫你夫人被日?光所伤。”
既提出了解决的办法,那?便不是简单地客套话,这新郎官满怀期待地看着薛茗二人,似是当真希望他们参加。
薛茗转头对燕玉鹤低声问:“可以参加吗?应该没什么危险吧?这些看着也不像是坏人。”
燕玉鹤微微颔首,转而?对新郎官道谢,那?新郎官露出满意?的笑?,又重新上马,吩咐了底下?的小妖抬轿子来接人,随后迎亲队伍又吹吹打打,欢快离去。
薛茗看着他们消失,好奇地向燕玉鹤询问,才得知这新郎官并不是什么妖怪,而?是这片地带的土地神。
薛茗真是开了眼,没想到?自己?还能撞上土地神娶妻,既然是神仙,那?说不酒席上也都是好东西,或许有什么吃一口就能长生不老的好宝贝呢?她摩拳擦掌满怀期待,趴在窗边眼巴巴地等候。
没多久便有两只黄皮虎拉着的轿车来,薛茗带上幕篱出门,与燕玉鹤同上轿车,路上还想象着这神仙的酒席该有多么豪华,结果到?了之后让人大吃一惊。
统共不过是个二进门的小院落,里面倒是有许多半人半兽的妖怪端茶倒水,来回忙碌,也有一些客人但并不多。院中铺了地砖,两边栽种着花花草草,当间摆了几张桌子,往里走是个稍微大一点的正堂,也摆了桌椅,仅有几个男女坐在桌边说笑?。
桌上只放了酒水和开胃小菜,堂中挂满了红绸,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看起来十分简陋。
薛茗透着幕篱观察了一圈,在心中惊叹,这神仙的喜宴居然还比不上先前那?几个鬼王的聚会,甚至连一半的热闹都不及。照这个样子来看,估计桌上也不会摆什么延年益寿的宝贝了。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毕竟是来沾沾喜气的,薛茗没有再?乱看,脸上挂着笑?。
堂中几人显然都不认识燕玉鹤,见人进来了也并未寒暄,只是隔空冲他拱了拱手?,算作打招呼。燕玉鹤淡淡回应,手?落下?来时往后一牵,牵住了薛茗的手?,将?她带着来到?另一张空的桌子上,两人就这么落座。
很快长着猴尾巴的人送上来酒水和小菜,笑?着说了声“请慢用”后便又退下?去。
薛茗有些局促,毕竟空着手?来,不太好意?思吃人的酒席,她低头在腰间的锦囊里翻来翻去,挑选可以当作贺礼送出的东西。只不过这锦囊中除了一开始姜箬鸣留下?的东西除外?,就是她这几日?在赶路的时候从镇子的街上买来的一些小玩意?儿,当做贺礼也实在儿戏,拿不出手?。
正琢磨着,忽而?有一人从门外?跨进来,与此同时,堂中原本还在说笑?的其?他人同时站起了身,恭敬地迎接来人,就连燕玉鹤也跟着起身。
薛茗愣了一下?,缓慢站起来朝门边看去,见进来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身着莲色长袍,衬得面容俊白而?多出几分女相的精致。众人冲他拘礼,纷纷唤道:“晴朝帝君。”
薛茗竖着耳朵听,但是从这个称呼就知道此人身份并不简单,悄悄观察了一眼,见那?年轻的男子对几人说说笑?笑?,说了几句好久不见之类的客套话,却将?脚步一转,坐到?了薛茗和燕玉鹤所坐的桌长。
他样子十分自在,举手?投足间都一副跟人很熟的样子,拍着燕玉鹤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越来越有神仙的样子了,这次你立下?大功,九重天已经开始拟你的封赏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在天上见你。”
燕玉鹤微微低头,“帝君过奖。”
晴朝帝君招呼二人坐下?,含着笑?的眼睛从薛茗的幕篱上掠过,温声道:“取下?来吧,视物也不方?便。”
不知为何,这人虽然看着年轻,但总给人一种是长辈的感觉,因此一下?拘谨起来,马上把幕篱摘下?,同时椅子往燕玉鹤的边上挪了挪,与他靠近些许。
“本来我打算去太虚宗亲自找你来着,没承想在这遇见了。”晴朝帝君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来冲燕玉鹤道:“有一事还是要谢你,幸而?你手?下?留情,饶了我那?孽徒一命,便是我晴朝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什么难处需要我相助,尽管告诉我。”
燕玉鹤也抬起酒杯,回道:“帝君实在客气,玉鹤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这一来一回两句话,薛茗恍然就知道眼前这晴朝是个什么身份了。想来就是那?个能够借来一道天雷,与冥府共谋铲除阴阳两界游荡的恶鬼的那?位天官,还是百鸦的师父。先前黑白无常尊称他为老人家,薛茗还以为是位白胡子飘飘,德高望重的老神仙,没想到?外?貌竟然如此年轻。
他看了薛茗一眼,道:“这丫头身上的问题不大,等体内阴阳平衡,就能恢复正常了。不过,你的剑是不是坏了?”
燕玉鹤抿了口酒,平静道:“不过一些小豁口,无碍。”
“你那?把剑不是你娘仙逝前留给你的遗物?剑身乃是东海深处的玄铁所制,这等材料世?间难得,你难不成还想随便找点东西补上去不成?”晴朝慢悠悠道:“正巧我打算去东海取些玄铁做锁链,你把剑给我,我找个人给你修了。”
薛茗恍然大悟,心说难怪这几日?都看见燕玉鹤总是将?剑取出来擦了又擦,情绪不高的样子,原来这剑竟然是他娘死之前留给他的,听着还是宝贵的材料制作的剑,他应当是一直十分爱惜,此番打百鸦伤了剑身,所以心中才有些不开心。
徒弟惹出来的祸端,师父跟在后面擦屁股,薛茗觉得这很合理。薛茗点点头。
晴朝瞧见了,笑?眯眯道:“你看,这小丫头都答应了,你也别?再?推脱,这顺手?的事我不算还你人情。”
燕玉鹤偏头看了薛茗一眼,也没再?推脱,只一抬手?将?剑召出来,递给晴朝,说道:“那?便劳烦晴朝帝君了。”
“好说,好说。”他随意?地摆了下?手?,收下?了剑。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敲锣打鼓,唢呐喧哗的声音,众人转头张望,直到?这是新娘子接回来了,便纷纷站起来往外?走。一时间屋中充满欢声笑?语,贺喜的声音此起彼伏,门口放响了鞭,噼里啪啦地炸起来,空中飘起红色的碎纸,相当热闹。
薛茗没出去,站在堂中与燕玉鹤并肩观看,忽而?发现原本满院忙活的那?些带着兽形模样的人皆在此时全都变成了人的模样,什么鹿角,猴尾巴也通通不见踪影,俨然已经成了寻常百姓成婚的模样。
晴朝帝君突然抬手?,在薛茗的额头处虚虚点了一下?,瞬间她的眼睛就恢复成了黑色,鬼牙也消失不见,面容恢复了正常。
随着喜婆的一声高喊,新郎官背着新娘大步跨过门槛,一路背到?了正堂外?,在一阵欢呼鼓掌中将?人放下?,两个新人各牵着绣花红绸的一头,缓慢走进了正堂中拜堂。
薛茗站在侧面,看着新娘子披着红盖头从面前走过,眸中应了满堂的红,也情不自禁笑?着鼓掌,跟着大家一起祝贺。
三?拜礼成,新娘被人扶着送去后院的婚房,新郎官留下?来给各位敬酒。晴朝上前笑?道:“恭喜,又娶到?了。”
这话听着就很奇怪,薛茗朝新郎官投去一眼,见这年轻的男子面色潮红,脸上挂着羞赧的笑?,举杯冲大家道谢,众人围着他揶揄他也不生气,且与晴朝看起来关系很是亲密。
“为什么会这样?”薛茗呢喃着自问。
燕玉鹤轻而?易举听到?了她的问题,大约也是看见了她总是猫着眼东张西望的样子,低声回答道:“这新娘是个寻常凡人。”
薛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便很快想明白,新郎官是土地神,官再?小也是个神仙,生命长而?无尽头,可新娘却是个只有百年寿命的凡人。
所以,晴朝帝君的那?句话表示,这土地神已经不是第一次娶这个凡人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