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桃子侧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书,认真阅读。
路去病坐在对面,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桃子兄就为了一个溷藩,值得去得罪那些人吗?”
“我不喜欢闻着矢味吃饭。”
路去病笑了下,“我也不喜欢。”
“可这也只是暂时的,得罪了他们,你可能会被驱赶出去肥公这个人”
路去病沉默了下,还是咬着牙说道:“他风评不好,听闻还曾逼杀过几个人,赔了些钱,被
贬到此处来。”
“不要跟他走的太近,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曾给我说”
路去病抿了抿嘴,还是不曾说得出口。
“太过肮脏,容易得病,容易死。”
桃子莫名其妙的回答了一句,继续读自己的书。
“这我倒是不曾听闻。”
路去病看向他的眼神愈发的明亮,甚至带着羡慕。
“桃子兄真是好胆魄啊。”
“我少时失去双亲,全凭几个长辈照看抚养,自幼胆怯,从不敢像你这般无法无天我过去
唯一一次勇敢做事,却还做错了,丢了职不说,还被放在此处,说是让我管理,其实什么都不用
做。”
“我也没什么朋友,也不曾有什么人看得起我。”
“我此生大概也只能是困在此处,再无出路了我读过很多的书,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
做,先前你办过所的时候,我就是去询问守门吏,才知道了具体的流程,可我明明知道具体的流
程,我为什么还要去问呢?”
“那天我很开心,那是我第一次做成了一件事。”
“可他们都已经回来了,不需要我再过去,我就只能在此处整日无所事事都怪这世道
啊,竟使我一事无成”
刘桃子终于看向了他。
“人若有志,没有东西可以困住他,你自己胆怯怕事,不敢去做,何以去怪罪其他?”
说完,刘桃子收起了书,闭眼休息。
路去病眼神呆滞,竟是沉默了下来。
这一晚,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夜,外头同样很是安静,再也听不到那若有若无的惨叫,或者是追逐的声音。
次日,老吏照常来喂食。
当他走进院内的时候,他险些以为自己是走错了路。
干干净净的院落,再也没有任何的恶臭味,地面上都被撒上了水,远处崭新的溷藩,那是众
人的尊严。
他揉了揉双眼,“见鬼了”
众人早已排好了队。
老吏怎么看都觉得这些人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他们都洗刷了自己的身体,无论是院落内
的,还是他们身上的,那种恶臭味已经消散了。
契胡特意腾出了面前的位置,看到刘桃子走出屋,他亲切的招手。
“桃子哥!这里!来这里!”
他身后的几个狗腿此刻也是满脸的笑容。
刘桃子只当是没看到他们,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众人打了饭,依旧是蹲在院落内吃。
可这次没有了那种恶臭味来作伴,吃的格外舒畅。
就在众人快吃完的时候,路去病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手里抱着书籍,看着众人,欲言又止。
他纠结迟疑了很久,然后哆嗦着开了口。
“诸位~学子们!”
众人顿时看向了他。
路去病脸色涨红,抱着书的手轻轻颤抖。
“我想我想,今日,组织诸位,一同读书,应试不只是背诵,还会有律法应用,诸位在这
方面是有不足的。”
“我,我可以为诸位讲解,若是诸位愿意,饭后,我可以组织一次讲学。”
律室内鸦雀无声。
众人愕然的看着面前的路去病。
有人嘴里的骨头都掉了出来。
不少人缓缓看向了刘桃子。
刘桃子放下了碗筷,“如此,便多谢路令史了。”
众人纷纷拜谢。
老吏瞪圆了双眼,他看了看这些猪仔,又看了看路去病,直到他离开的时候,都是三步一回
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众人拿来了书籍,一本正经的跪坐在了院里。
有人脱了衣,给路去病铺上,他就坐在衣上,手持《麟趾新格》,为众人讲解起了律法的实
际应用。
他应该是有负责过小吏的应试,他甚至能说出很多过去考过的原题来。
有模有样,一一提问,而后解答。
这对这些猪仔们来说,简直就是意想不到的惊喜,众人头次如此认真的读书学习。
路去病不只是纯粹的讲述,他还会引用一些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在讲解律法后,他又给大家讲解公文书的规格以及书写方式。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
路去病越说越自信,说话本就是他的强项,他这么一开口,竟是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口干
舌燥。
终于,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众人纷纷起身。
“多谢令史!”
路去病看着面前一颗颗低下来的脑袋,脸色愈发的红润,双眼都笑成了一道月牙。
“无碍,无碍,这就是我该做的若是诸位觉得还可以,往后我可以常常讲学,讲到大家都
学会为止!”
过去,众人看向路去病的眼神里总是带些轻慢与无礼。
而此刻,众人却是毕恭毕敬。
猪仔,也就变成了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