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站在他旁边,瞬间打了个冷颤。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心里乞求着他不会这么绝情,可他却偏偏是这样绝情的人。
“是城南的一套房,虽然蛮久了,但地段不错。”
那是我们一起挑的婚房啊,那时候我们攒了好几年的钱,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我还记得我们当时在里面多么快乐,里面都是我们最美好的记忆。
而现在,他想都不想,说交换就交换。
原来只要是换来苏语的东西,我们的东西就可以随便丢掉!
他小心翼翼地拿到骨灰盒时,阳光洒在他的侧脸,竟有一种诡异的静谧感。
一滴泪猛地涌出,从他的脸颊滑下,滴落在骨灰盒上。
他低声而缓慢地说:“谢谢,谢谢。。。。。。”
我的爱意彻底被这句话压垮,残留的一丝丝都烟消云散。
5
沈文拿到骨灰以后,立刻联系机场订下了最快飞往海岛的机票。
就在要登机前,他终于接起许梦打来的第四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许梦声音焦躁,怒火冲天。
“沈文你是不是疯了?打了多少个电话都不接!”
“我去公司找你,结果你的助力说你定了飞机票,这个点。。。。。。现在就准备起飞?公司都打算不管了?”
沈文默默捂着手机站到一边。
“能不能小声点,嗓门还是这么大。”
“没错,我现在就准备登机,我要和小语去她最想去的地方。”
“我想和她完完整整、快快乐乐的度过一年。”
他看着窗外一架架已经起飞的飞机,深邃的眼眸里荡着波纹般的温柔,说到苏语的时候,嘴角还不自觉地上扬。
“至于顾暖那边。。。。。。公司她可以去管,另外我已经把离婚协议书寄给她了,她愿意的话,可以等我回来去民政局办理。”
手机那头的许梦沉默片刻,终是再也无法忍受,破口大骂:“你特么要她管公司?!怎么管?!要寄离婚协议书给她?!你寄到哪里去?!”
“暖暖都已经死了!就特么死在你面前!”
“还有暖暖的妈妈,当初你说怎么跟阿姨她承诺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是吧!”
沈文听到这话,不禁笑出声:“你就别跟她搞这一出戏了,没用的。”
“少让她看这些狗血偶像剧,脑子都要看坏了。”
“你——”许梦还想说什么,沈文把电话挂断,利索的把电话卡拔出。
我看着沈文步伐轻快地走向安检机,脑海里是许梦说起妈妈的声音。
妈妈身体不怎么好,我很担心她听到我去世的消息过于崩溃,身体变得更差。
当年我和沈文结婚时,爸爸已经去世了,只有妈妈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俩走过来。
她的眼眸饱含泪花,却笑得十分开心,脸颊红扑扑的。
沈文跪在她的面前给她敬茶,她的眼泪瞬间滴落下来。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紧紧抓住着我的手放在沈文的手心上。
语气缓慢又带着伤感:“今天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从今往后,夫妻同心,你要一辈子对我闺女好!”
我也忍不住哭出声,看着沈文清俊的侧脸,他郑重地看着妈妈承诺着,大声地说要一辈子对我好。
可现在来看,这个承诺早就不复存在了。
他丝毫不担心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也不会打电话问问我的情况。
反而他一下飞机就去纹身店。
将苏语的名字刻在他的胸口处。
还有一簇围绕在名字周围的白玫瑰。
娟丽又带刺,倒也是像极了苏语。
6
忽然想到初见苏语是一次公司聚餐上。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甚至有些恍惚,以为看到了大学时候的自己。
苏语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笑得很害羞很温柔。
她的纯洁气质在一群经历风霜的人群里十分打眼。
苏语应是喝了酒,红着脸撞进沈文的怀里。
她看了我一眼,似是挑衅又似是醉眼迷离,转眼勾住沈文的脖子往下一拉,吻了上去。
沈文愣在原地,几秒后才猛地把她推开。
他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嘴,蹙着眉头:“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就乱撒酒疯!”
沈文神情不悦地看着摔倒地上被同事扶起来的苏语,抿着嘴,拉着我离开。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不纯然是厌恶,而是带着难以察觉的严肃与紧张。
我就看着他的后脑勺,发现一抹红顺着他的耳根不断蔓延。
原来那晚沈文就已经动心了。
也是那晚,苏语的小腿被地上的玻璃渣刮伤,流了血也留了疤。
便再也没有穿过裙子。
沈文大抵是很后悔的。
所以,此时的他才会不顾膝盖曾受过重伤,跪得发红发青,一步一步跪着磕头上阶梯,到寺庙里为苏语的往生之路祈福。
“保佑爱人苏语。”
短短六个字,随着他低沉的嗓音里那浓浓的亏欠和爱意,一同消散在风中。
我抬头看了一眼,耀眼的太阳光直直地打在沈文身上,燥热得让他汗流浃背。
但他动作依旧标准虔诚,低眸看着地上的骨灰盒都是温柔与坚定。
也许我也晒昏了头,竟从他的神态里想到了过去。
高中被人尾随,是沈文知道后特意拐弯来陪我走过那条阴森森的小路。
少年的他眼神坚定,轻轻牵住我的手,温柔地安慰我,笨拙又让人心安。
“不要怕,我在旁边。”
“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
7
海岛不只是苏语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
重返到海岛上,还是有些许感慨的。
那时我和沈文在海岛上购置一套别墅,所有的装潢都是我设计。
现瞧见他为了布置成苏语喜欢的风格,将我的东西统统清空,心里难免有些起伏和遗憾。
沈文还在收拾着,隔壁邻居就过来跟他打招呼。
他笑得很开心,跟邻居介绍起苏语:“她是我的妻子。”
沈文让捏泥塑的老板捏了个他跟苏语两人拥抱的样子,正要付钱时候,老板说不要他的钱,想要他的项链。
他想都没想,直接扯下我为他亲手做的项链给出去。
上面还挂着结婚戒指。
他带着骨灰盒漫步在海边,偶尔盯着辽阔的大海的某一处发起呆。
沈文就是在海边向我求婚的,我答应他的那一刻,他抱起我不停地转圈圈。
他说,他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紧张那么开心。
也是他说的,等我们退休以后,就来这边养老,每天悠闲地逛海边。
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可我都没等到退休,也没有等到承诺兑现。
事实证明,永远这个词只基于当下。
一旦离开了那一刻就不复存在。
8
沈文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一个个小店看去。
我也慢慢看着,其实这块地方变化还挺大的,当初来逛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多店。
我的眼睛一顿,看到了一家很熟悉的店。
这是我为沈文做项链的小店,没想到现在它还在。
沈文脚步放缓,眼眸里从迷茫思索到清晰。
小店上方的霓虹灯灯牌照得他的瞳孔里碎满星星,尽是追忆与怀念。
他迟疑片刻后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墙上还挂着我们俩当初做完项链一起拍的合照。
那时我很害羞的看着镜头,而他却咧着嘴笑得很傻的看着我。
我们两人的眼里都是浓浓的喜悦和爱意。
沈文看了几眼照片,眼神不自觉地有些飘忽。
这时他似乎是想起什么 ,拿出手机,翻到我的电话号码,手指停留几秒后才拨出,却没想到转至留言信箱。
沈文垂眸编辑着短信,微微蹙眉思索,然后敲下了一行行字。
“暖暖,打你电话你没接,现在还好吗?我知道你已经知道我和小语的事情,但她已经去世了,这段时间在海岛上我想了很多,发现你还留在我的心里,我知道你还爱着我,所以希望你能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相信我,爱你。”
短信发出去后,他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可却是手里一空。
项链早就被他拿去交换了。
“您好?是来定制项链的吗。。。。。。”老板娘定眼一看沈文,眼神瞬间亮起,她拿下照片瞧了瞧,又看向他,惊呼一声:“好久不见沈先生。还记得我吗?您夫人没一起来吗?”
他有些无措:“没有,我不小心把项链弄丢了,想重新定制一个。”
老板娘按照他的要求重新设计项链,留了一处地方让他亲手刻字。
我都做好他会刻下苏语名字的准备,却没想到,我看着他缓慢而坚定的刻下了我的名字。
暖暖。
口口声声不是爱着苏语吗?
怎么又给我发信息又给我刻字的。
真够恶心人!
还要我等他。。。。。。呕——都想吐了。
还好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跟我有何干系。
他还垂眼摩挲着刻有我名字的项链。
眼眸中是释然与憧憬。
嘴角弯弯勾起,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小语。。。。。。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