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好不容易诳得孟奇这小子做苦力,我当然要去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假期啊。
国外已经走腻了,那就国内挨个逛逛吧。
反正耳报神兰姐还在呢,我也不担心自己这傻闺女被人给吃了。
第一个星期,听说陈翰为了表示诚意,把房子买了。当然,房产证还是写他妈的名。
第三个星期,听说凑了六万彩礼存在了卡上。我的傻姑娘当时就发了个圈“一个人爱你,不能看他有多少,而要看他愿意给你多少。”
说得真有道理。
我赞成。
第五个星期,我玩儿累了,决定回家。
孟奇高调来接我,在各大媒体前上映了一把母慈子孝的好戏。
说真的,其实我这点家业在海市甚至排不进前五,但这几场狗血大剧演下来,隐隐约约竟有了几分爆发的趋势。
吃瓜群众,听我说谢谢你。
我敢肯定陈翰一直密切关注我的动态。
因为才到晚上,我就刷到了颜颜的朋友圈:自食其力才能心安理得。
配图是她给房子量尺寸的样子。
弹钢琴的手沾了些许水泥灰,黄褐色的卷尺与白皙柔嫩形成了鲜明对比。
要是这是为了让我心疼,她成功了。
如果这就能让我做个冤大头,那是做梦。
还好王开颜没有为了几个钱就低头回家,不然孤老终身也没什么好可怕的。
但有人会低头。
陈妈妈再一次按响了门铃。
手里提着几个花馍馍。
你别说,西北面食真的很好吃,如果不是她做的。
“都是自家孩子,你还真置气啊!赶明儿颜颜有了孩子,你可就当姥姥啦!”
这回人家不整西北话了,普通话虽说蹩脚,却不难听懂。
“颜颜都说了,你给她留了不少首饰,这外孙子一出生,你不得更欢喜呀!”
她自以为是地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布满褶子的眼睛里全是算计。
讲真,我自小农村拖油瓶一个,童年记忆里最憎恨的就是这种心怀鬼胎的婆娘。
她们总是装得一副亲热,恨不得为你掏心挖肺的样子。
转过身便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恶毒地问候你八辈儿祖宗。
“外孙外孙,可不就是个外姓人嘛。我给颜颜那些首饰啊,随便一件都够吃喝两年了,就不好再给外孙补贴了。”
“毕竟我如今的家业都是孟奇的了。”
望望她几近扭曲的脸,我坏心眼地补上一刀。
“那咋说也是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咋能这么狠心哩!”
“我也没办法呀,她就是宁愿委屈自己,没名没分地住在你家的房子里,都不愿意回来住别墅,我能这么办呢!”
“那咋是我家房子呢,那明明就是她们小两口的房子呀。我不懂城里的这些事儿,明天就让陈翰去加名字。”
嗯,口口声声不懂,我信了。
毕竟颜颜手里的房产证复印件上确实有了她的名字。
原件?原件还在银行押着呢。
“妈,我就说他们家是真心对我好吧,你看,连他妈妈都这么体恤我,非要给我看看他们的诚意。”
颜颜笑得得意,一副终于证明自己很重要的样子。
我瞬间有些心酸。
在我婚变的那些年,孩子独自承受了太多。
这一刻,我好希望陈翰一家能假戏真做,让我的颜颜继续快乐下去。
“太好了,我正愁家产全给孟奇了,颜颜以后没个安身之处呢。这样我就放心出国了。”
“你要出国?”
几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然而语气迥异。
”对呀,朋友给我介绍了个教授, 在国外任教。
之前由于担心颜颜,我一直没下定决心。
如今颜颜有你们真心相护,家业又有孟奇全权打理。我就可以安心走了。“
嗯,真走。
走之前把颜颜的户口本放进了银行的保险箱。
这要是趁我不在把结婚证给领了,那可真叫坑闺女。
没办法,孟奇这小子说了,我再不帮他掌掌事儿,他就不帮我色诱大妮了。
我其实不太担心。
毕竟大妮她爹妈就为了四万块钱的彩礼把她嫁给了邻镇的瘸子。我不相信有钱还撬不开他们的嘴。
当我听到颜颜的首饰出现在大妮身上时,还是忍不住砸了个青花的摆件儿。
人心的龌蹉真的是没有下限。
我做了套新礼服,临时想起可以配颜颜那枚蓝宝胸针。
一个视频发过去,我的小公主正在刷墙壁。
“那枚胸针啊,我看颜色挺正,适合老人用,就送给陈翰妈妈了。”
“那你知道,那枚胸针的价值可以搞完整套房子的装修吗?”
“哎呀,妈妈,劳动的快乐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我的小姑娘用手背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浅黄的绒毛闪着微光,萌到我硬生生吞下一口老血。
默念了三遍“亲生的”,我给陈翰的老板打了个电话。
陈翰失业了。
当然是因为大环境不景气,公司裁员。
我让财务假借孟奇的命令,将每个月的绩效挪到年底一次性发放。
这样一来,颜颜手里那点儿工资,也就刚够她自己洗脸健身逛街用。
陷阱已布好,我开始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这分钟的心情还是和王浩谈恋爱时有过。
——既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可惜,有的人比我想得更没下限。
颜颜发给我一个截图,在电话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6。6元的余额。
静静地躺在彩礼卡上。
赶过去的孟奇告诉我,颜颜原本是想偷偷地把彩礼拿出来给他们补贴房贷,没成想收获了如此巨大的“惊喜。”
“你还觉得他是真心爱你吗?”
我问脸色几近透明的孩子。
她躺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兰姐煮的燕窝。
好像无数个过去的样子。
“我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
这回的语气里,有明显的虚弱。
我有点点踟蹰。
拿不准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大妮的事儿。
陈翰没给我机会。
手机被随意地扔在茶几上,我的好闺女光着脚跑去一楼,对着门外忏悔的陈翰垂泪不语。
讲真的,这分钟我挺想和教授练个小号出来。
毕竟我被出轨没呕死,独自创业没累死,总不能被自己亲闺女活生生气死不是。
还好,陈翰家妈妈也快被气死了。
她没想到当年自己认为不值四万彩礼的大妮很快怀上了自家儿子的种。
而原本以为能带来巨额财富的冤大头竟真的安心过起了粗茶淡饭的日子。
对了,自家出了三十万首付的房子也被别人占了一半儿。
真是想想就不得劲儿。
那怎么缓解呢?
作妖呗。
据孟奇转播,大妮已经捞了不少好东西。
哪来的?当然是我那个脑子里装下了太平洋的好闺女呗。
她觉得婆婆最近脸色不好是因为太累太穷,所以不停地在别人的眼泪中献上亲妈留给她的压箱底。
你们说,这样的娃儿,真的是我亲生的吗?
我的母爱余额已经所剩无几,再不做个了断,怕是要爆体而亡了。
来吧,上大招。
5
第一步,找到大妮的未婚夫,许诺事成之后帮他介绍一份能坐着上班的活计。
第二步,请他上门提亲,要求婚期定在一个月内。为了效果良好,我自掏腰包加了一万的催妆红包。
第三步,让兰姐每天上门给颜颜送炖好的燕窝,并表示这是亲妈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有的时候想想,兰姐才是我生命中的CP。
毕竟每个至关重要的时刻都有她在。
唉,要是当年孟奇不死要面子去创业,直接把颜颜追到手该有多好。
不过现在没心思说这些,因为兰姐偷放的监控里,大妮已经摸着肚子,楚楚可怜地坐在了沙发上。
“颜颜,听陈翰说,你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我想,你也不忍心看到他的孩子一生下来就管别人叫爹吧。”
把自己脚踏两条船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理直气壮。
大妮呀大妮,陈翰妈真是不识货。
奥斯卡的演技、城墙厚的脸皮,才要四万块,简直是地摊大甩卖。
我家王开颜一下就愣了,居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陈翰他妈。
要不是网线太长,老娘真的想一个脑崩儿敲醒这个傻大妞。
陈翰他妈小心翼翼地扶着大妮,给她腰后塞进一个枕头。
“颜颜啊,你看,这天大地大孩子最大,你就抬抬手,和我们家陈翰分了吧。反正你们结婚证也还没领,只用把那房本儿上的名字划掉就行。”
老虔婆说得轻描淡写,王开颜一脸希冀当场冻僵。
我发现我不是个好妈妈。
眼见自己姑娘头顶青青草原,一点儿也不同情。
甚至还有几分痛快。
熊孩子这玩意儿,不被社会毒打,那真是没法忍耐。
你不是嫌弃亲妈只爱钱不爱你吗?
你的未来婆婆才是真心喜欢你呢。
为免你劳累,连继任都给你找好了。
你开心不?惊喜不?还要真爱不?
她的真爱渣。陈翰先生也回来了。
这位先生的演技明显不如两位女主。
一进门就愣住了。
啥?孟奇没告诉他真相?
说了呀,孟奇都说我给他们两口子准备了“惊喜。”
让他赶紧回来领盒饭呢。
唉,这与剧本走向不一致呀。
你的风骨呢?
你的忠贞不二专一到老呢?
你哭啥呀?
你忏悔啥呀?
啊?是因为未来丈母娘给的压力太大了,所以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王开颜能忍,杨大妮没法忍呀。
她“嗷”地一声叫起来,爪子利落地挠了过去。
“你不是说俺才是你的真爱吗?你不是说那会儿你没钱给俺弟娶媳妇,以后有了钱一定会补偿俺吗?俺这肚里的娃可不是假的,你必须给俺一个交代。”
王开颜自始至终没说话。
冷冷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静静地由孟奇和兰姐护着离开。
就好像,这件事情,和她无关。
望着她清瘦了不少的背影,我要让陈翰一家长长记性。
这样才能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毕竟,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等人。
老陈家的香火更不能有什么闪失。
要知道,他们村不少大娘都说大妮老想吃酸的,肚子里肯定是个男娃呢。
还好,这些人的出场费都不贵。
七八个妇人的口彩,也不过是一晚上的宾馆钱而已。
有一说一,大西北的手把肉真是不错。
大骨头啃起来特别解恨。
至于大妮的冤大头未婚夫,那肯定是不依不饶呀。
要么,媳妇归我,彩礼退一半。
要么,媳妇我不要了,赔偿二十万精神损失。
啥?嫌贵?
这么绿油油的一顶帽子,便宜了我能戴得下去?
好戏正在如期上演,亲们,你们知道最让人大掉眼镜的是什么吗?
最着急上火的人,居然只有陈瀚家老娘独一个。
大妮娘家很是淡定,反正女儿就是用来卖钱的,价高者得。
只要不影响他儿子娶媳妇,其他的都是浮云。
而与白月光搞出人命的陈瀚同学,他认为这都是他母亲当年舍不得彩礼所致,所以理应由他妈去解决。
刷新三观有木有?
这剧情的走向,实在不是我等凡人能预测到的。
还好,结局没让我失望。
妈宝。瀚同学,终于抵不住他妈天天跑老陈坟前要死要活地压力,同意出二十万赔偿,“赎”回大妮肚子里的娃。
嗯,你就当我是恶意揣测吧。
反正我坚定地认为大妮才是这场交易的赠品。
哈哈,反转又来了。
贫穷的陈妈妈居然问王开颜要钱。
理由很充分,相当充分。
王开颜占了他们陈家主母的重要位置,却没有生孩子,耽误了大妮肚子里的龙种继承皇位,此乃罪过之一。
王开颜不过是付了几十万装修费,却在陈瀚置办的皇宫里有了一个名份,此乃罪状之二。
因此,她要求王开颜出这二十万赔偿款。
王开颜问我,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我告诉她,在有些人的世界观里,只有更无耻,没有最无耻。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希望她找一个知根知底人的原因。
大家都在差不多的阶层,有相似的成长历程,这样才能互相理解,才能互相扶持。
这些话,我以前说过很多次。
但这次,王开颜没有反驳。
她虚弱却坚定地告诉我,她要报复。
这就好办了。
因为陈瀚人前还要端着一张人脸。
所以,王开颜天天在朋友面前哭诉自己为了真爱被母亲驱逐的故事很快就有了反馈。
收获了陈瀚许多或真或假的歉意。
再把她的首饰购买凭据复印件亮了出来。
嗯,最便宜的一件都要十七万。
你说是赠送?
不好意思,这玩意儿所有人是我。
我会怎么处理自己丢失的首饰,你猜?
问题是大妮又怎么会乖乖把自己吃进去的骨头吐出来呢?
何况她还认识了多金拉风有势力的德美。孟同学。
这名字有点怪?
人家是美籍华人,资产遍及海外哦。
“呃,这就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了。”
王开颜对自己曾经的真爱表示爱莫能助。
“要不,你给我妈打个欠条,以后有钱了慢慢还?
我妈这么善良,肯定不会收很高的利息的。”
“就算你违约了,我妈最多是和她的朋友们抱怨一下,还会实事求是地说,是你的家人爱偷东西,和你无关。”
“我敢肯定,你最多只是找不到心仪的工作,一定能不会真的要坐牢的。”
王开颜绘声绘色地描述手撕渣男名场面。
大大的眼睛里闪着生机勃勃地光。
这就对了。
痛苦什么的,回避从来解决不了问题。
只有面对它、正视它、击垮它,才能彻底摆脱。
孟奇一边和她套着忽悠大妮的词,一边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兰姐端来银耳莲子羹,招呼大家降降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