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感觉头晕目眩，快要窒息了。
“真干啊？”朦胧中，听见一个小混混的问话。
另一个回答他：“钱都拿了，不干的话，我怕姓沈那娘们不给钱。”
“别了吧，犯法啊，那娘们不是说，这个点拖进来表演一下就行吗？”
这时候，姑姑的声音从巷子口传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她的喊叫声中甚至还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4
那只大手一下子从我嘴巴上抽走，一股寒风灌入我的胸口。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
几个小混混向后退去，然后他们对彼此点了点头，转身逃走了。
姑姑、爸爸、姐姐，三个人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姐姐紧了紧身上的新羽绒服，嫌弃地冲我翻着白眼。
“你真恶心！”
姑姑也开了口：“你看吧，哥，我说什么来着？佳岚每天就知道跟小混混们在一起折腾，亏着我今天盯着她，不然指不定哪天就大着肚子回来了！”
爸爸眉头紧锁，厌恶地踢了踢瘫坐在冰冷地面上的我。
“成何体统！瞧瞧你衣不蔽体的样子，你对得起你妈吗？”
“对不起，我当然对不起了。。。。。。”我忽然感觉很好笑，扯上肩头的衣服，笑着小声嘀咕。
刺眼的日光越过他的肩膀，穿到我的瞳孔中。
他真模糊啊。
“你说什么？”他的眉头锁的更深了，还攥紧了拳头。
我看着他逐渐发白的指关节，绝望地仰头嘶吼着：“到底是我对不起她，还是你们对不起她！”
爸爸一个耳光快速地朝我抽了过来。
“烂货！你不配做你妈妈的女儿！你姑姑说的没错！”他抬起脚，坚硬的皮鞋头狠狠地朝我撞击着。
早就冻僵的身体其实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我想，如果穿的暖暖的，这一下下怕是会疼死人吧？
我竟然感谢起着刺骨的寒风，此刻就像我的妈妈一般保护着我。
如果可以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不痛不痒，带着对亡人的思念，奔赴亡人的怀抱。
“你妈希望你好好学习上大学，可是你看你现在这副烂透了的德行！”
爸爸作势要继续打我。
我鄙视地抬头看着他：“打啊，睁眼瞎，”我抬起手指了指天空大吼，“她就在上面看着你呢！”
他忽然收回手，身体颤抖了一下：“我答应过她让你读高中，可是如果你考不上。。。。。。”
“她早就死不瞑目了，考得上考不上，有差别吗？”
我伴着剧烈的咳嗽，有生以来第一次笑的这样张狂。
爸爸似乎是有些害怕了，他退后几步。
“走吧，哥，让这个浪蹄子自生自灭好了。”姑姑得逞般地笑着说。
他们无所顾忌地丢下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一丝血腥味在嘴巴里蔓延开。
我用手背蹭了下鼻子，爸爸竟然还给我送上了血红的礼物。
我倒下身体，贴近地面：妈妈，我坚持不下去了。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暖意将我紧紧裹住。
5
“人呢？”
我微微睁开眼，看到几个警察在四处张望。
“刚刚就在这里，一定是跑掉了。”
是许成诗，他竟然也满面苍夷。
他用自己的大衣将我裹了起来，然后抱起我。
“你跑的太快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然后我又看到超市里那几个小混混鬼鬼祟祟的，于是我报了警，一路跟着小混混找了过来。”
我抬起手虚弱地指着他的脸：“你的脸。。。。。。”
“对不起，我太笨了。其中两个人发现我，把我堵住了，我跟他们打起来了。”
他看起来十分懊恼：“但是你放心，我没输。”
许成诗把我抱去了一个小诊所，又给我买了午饭。
我们聊了很多。
与其说是聊了很多，倒不如说是在他的追问下，我不得不把事情讲给他听。
他听了我的故事，像一个瞬间长大的男人一般，双手交握。
“沈佳岚，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应该有力量，揪着头发把自己从泥地里拔出来！”
他看起来气愤无比，这股情绪深深地感染了我。
我坚定地看着他，是啊，妈妈一定希望我像朵莲花一样，用尽浑身力气冲出这泥沼深渊。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他又问。
“你有没有什么不用的MP3一类的电子设备？”我忽然来了精神头。
“有啊，可是那些东西都落伍了，你要来干什么？”
“我想把知识要点都录进去，这样的话，她们再怎么刁难我，我都可以随时随地复习功课。”
我竟然感觉有点力气了，一想到学业课程可以继续，我就无比畅快。
“好！我来解决。”
“谢谢你。”
“答应我，跟我一起上高中，上大学！”
他握住我的手，坚定地让我给他一个答案。
“嗯！”我点了点头。
妈妈你看到了吗？
我有一个关心我的朋友了，我有一个鼓励我的知己了。
“沈佳岚，你有什么心愿吗？”
有一天，许成诗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问我。
天暖了，距离中考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有啊，我想存钱买一个野外睡袋。”
我把他送我的蓝牙耳机塞到一只耳朵里，打开那个很旧很旧的听力宝。
我们经常在妈妈的坟墓旁边见面，一起学习，一起聊天。
没有人会想到这里的，除了我。
“为什么是一个野外睡袋啊？”他好奇地坐直身体。
我笑着看他：“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躺在里面，夜夜都睡在妈妈身边了呀！”
他的眼底泛起一层红晕，快速地背过身去，用衣袖蹭了下眼睛。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妈妈也离开他了。
一辆没有拍照的车莫名其妙地撞上了他妈妈。
凶手至今没找到。
而我自从那一次姑姑让小混混折腾一番之后，爸爸也开始厌恶我了。
他经常克扣我的生活费，对我爱理不理。
变成隐形人也挺好。
方便我每天装出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姑姑和姐姐认为我彻底废了。
但她们不知道，许成诗经常把打印好的资料藏在妈妈坟墓旁边的一个树洞里。
一有时间，我就会拿着手电筒来这边复习功课。
中考成绩下来那天，她们恨极了！
我成功考上重点高中，拿下全额奖学金。
而姐姐，只摸到了自费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