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客气,装了一锅烟点上吸了起来。
马二问:“婶子,您看给多少钱合适?”老康婆子把瓷瓶递给马二说:“还有半瓶,都给你了,隔两天再换一次药。
这药叫沈阳红药,是咱满洲国最好的红伤药,你给五块钱吧。
”
马二连忙答应,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把满洲国绵羊票子数了数三块多,不够。
回头在柜子里翻了翻拿出一匹宝蓝色缎子说:“这是我头年给通化的洋行拉货,洋行当工钱给我的,比五块钱只多不少。
您老两口做两身衣裳吧。
”
老康婆子看到眼睛一亮。
说:“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就收下了。
我这还有两颗丹药,别多吃,一天一颗。
”
说罢从怀里掏出个小口袋倒出两粒绿豆大小的灰褐色小药丸。
这是老康婆子的独家秘方,号称仙丹,不论感冒发烧还是跑肚拉稀,都能一粒见效。
实际就是大烟膏子掺香灰搓成的小药丸,满洲国不禁鸦片,老百姓都不懂,只有老康婆子这种见多识广的人才知道那是毒药,不能多用。
马二伸手接了过去。
老康婆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起身要走,马二说:“我送送您?”被老康婆子拦下“你照顾好孩子就行,有事随时来找我。
”
老康婆子见马二这么大方,再看马二也觉得顺眼多了,琢磨着哪天再给他说个好的。
一手拿着药箱,一边腋下夹着缎子。
乐颠颠地走了。
小五子醒来睁开眼就看见了马二。
马二已经做好饭了,小炕桌上两碗小米粥,又馏了一盆黏豆包。
旮瘩咸菜切成细丝,还拌了点辣椒油。
难为马二叔一只手做了这么多事。
小五子叫了一声二叔眼泪就下来了。
马二说:“孩子别哭,先吃饭,有啥事吃完再说。
”
小五子哭着说:“二叔,咱们得马上撤离,前几天又有人叛变投敌了,政委和手下都被围住了,三十几个人竟一个没出来,全部牺牲了。
还有,金豆子也投敌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儿来。
”
马二沉吟了一下说:“别着急,先把饭吃了。
吃完咱爷俩再研究下一步怎么办。
”
马二心情很沉重,一年前杨司令就是这种情况。
如今魏政委又是这种情况。
这叛徒怎么就杀不绝呢?
小五子是翻山来的,跑到四道沟来就是通知马二撤离的,谁想到还没进院就晕倒了,从下午昏迷到晚上。
要不是老康婆子还有两把刷子,这条小命就交代这儿了。
小五子真饿了,已经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还受了伤。
很幸运,应该没伤到内脏,伤不算太重。
连喝两大碗粥,就着咸菜吃了多半盆黏豆包,总算恢了体力。
马二本来也打算和他一起撤离,听到金豆子叛变后又改主意了,问他:“身体能行不?”小五子说:“没事,还能走动。
”
马二说:“你连夜走,翻山往北去,翻过大顶子山有个地方叫漂河川。
你去找大车店老板叫王喜的,和他对暗号告诉他也马上撤离。
”
小五子问:“那二叔你咋办?”马二说:“金豆子也是交通员,认识的人很多,对我们危害太大了,必须除掉他。
我留这儿等他,还能给你争取更多的时间。
”
小五子本来还要说点啥,一看马二坚定的眼神,就知道他压根没想活着离开,也根本劝不动他。
这一分开可能就是真正的生离死别了。
虽然这年月也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可心底怎么也抑制不住的伤感。
马二把狐皮帽子,羊皮大衣都给了他,还从炕席下摸出个布包给他,里面有五块大洋。
日本人禁止满洲国流通银圆,但银圆在老百姓手里还是硬通货。
马二还想把马给他骑,小五子说:“不用了,骑马翻不了山,反倒耽误时间。
我在这后山上一棵楸子树底下藏了一杆枪,是日本人的三八大盖。
树上我做了记号,你要用就去取。
”
然后紧了紧腰带,戴上帽子,伸手握了握马二的左手说:“二叔,我走了。
”
马二对他说:“五子,到啥时候别忘了咱是抗联的人。
”
小五子重重地一点头,忍住泪水,头也不回地走入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