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将麦穗悬在火上烤着,火光映照着他的脸,更显轮廓深邃。
南乔看着她,突然想起有一次裴戎不在,赵破虏和其他几个副将闲聊的时候,提起的话,说是裴戎的家人全都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她第一次穿越过来的时候,隔壁有一个房间的房门是常日紧闭的。
有一次她向一个丫鬟问起来,丫鬟说那是裴氏的祠堂,里面都是裴家人的牌位。
这样的人家,的确不太可能会耽于享乐。
裴戎本人平时也不会带着仆人,府里的下人,也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一个半大的小厮照顾裴戎起居。
至于什么姬妾美婢,是一个也没有的。
裴戎倒是为她准备了许多丫鬟和管事媳妇,但那些人平时的穿戴也很朴素,都是一心一意做事的,平时除了见礼,南乔也没见这些人和裴戎说过什么其他的话。
“你以前,风餐露宿的时候多吗?”
“其实也算不得太多,裴氏为天子守国门,多是在城内驻扎。但我跟着父亲在外作战的时候,倒是有一阵子,经常风餐露宿。”
裴戎回忆起那段时光,脸上都是怀念。
比起锦衣玉食的生活,和父亲学习掌兵,带兵进攻北狄的那段时光虽然苦,却是他毕生难忘的经历。
“在外作战?”
“就是在边疆以外。”裴戎有些遗憾地说道:“我父亲还在时,但凡他出现在哪里,北狄人就会闻风丧胆。后来先帝驾崩,吴勉掌权,忌惮我裴家的兵权,便屡屡向小皇帝进谗言,将我父亲调回都城,另派了吴勉的亲信接管城池……”
在裴戎低声的叙述中,南乔得知,大梁几乎是在小皇帝登基后几年之内垮掉的。
先帝虽然才能平庸,但起码有德行,能够采纳群臣的意见,说到底也能做个守成的帝王。
但小皇帝就可怕多了,又蠢又品行不端,有他瞎指挥,一年之内,裴戎父亲攻下的城池便全丢了,甚至连边疆都有数城失守,以至于北狄差点攻进中原。
到了这个地步,小皇帝才恢复了裴氏的兵权。
裴氏满门忠烈,见不得百姓们被北狄人烧杀抢掠,便带兵四处征战,收复边疆。
然而小皇帝一边利用裴氏一族,却又不信任他们,经常断了本该送来的粮饷。
有时又朝令夕改,贻误战机。
再加上天灾频发,大梁国力日渐衰落,裴氏为了守住边疆,不断有人战死沙场。
到最后,就只剩下了裴戎一个人。
裴戎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流泪。
但他的眼神,却比流泪更显得悲伤。
不过说到最后,麦子也烤好了。
裴戎拿出一个帕子,把烤熟的麦穗包在里面搓了搓,再打开,麦壳就随风飞走了。
一粒粒白色的麦粒被烤得焦黄,南乔好奇地拿起一颗吃进嘴里,发现麦粒是软的,带着麦子独有香气,吃起来有点像是烤熟的小圆子。
裴戎神色温柔地看着南乔,说道:“遇见神女,是裴戎此生最大的幸事。”
南乔的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心疼,说道:“那你一定会一直幸运下去的。”
远处树下的几个细作看见这一幕,都有些犯嘀咕。
这神女和裴氏的将军……是不是太亲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