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挥挥手:“那倒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顾将军其实并不喜欢公子怜,公子怜面对顾将军时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分明顾将军女儿身的秘密公子怜都已经知晓,他还为此特地请我与七童保密,又在顾将军有感而发要去打扫古战场时替她把风……”
宫九对于别人的感情没有任何情绪,不耐地打断了陆小凤:“那你说的好消息又是什么?”
陆小凤:“我方才说了啊。”
宫九冷冷地看他:“你何时说了。”
陆小凤本还想卖个关子,但一迎上宫九满含威慑、不停往他仅存的两条眉毛上扫的目光,瞬间怂了:“顾、顾将军说,她只对挖掘战遗的人下过一次手。”
宫九道:“这算什么好消息?”
陆小凤道:“这当然算是好消息。你想,如果除了那一支辽人士兵以外,去古战场挖掘坟墓的人,都不是因为顾将军出手而失踪的,他们又为何会无故消失呢?他们消失去了哪儿呢?”
“他们尸体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其实还活着,影子人需要他们来帮忙完成一些事情。”陆小凤顿了一下,“或许,我们真的有可能,可以救回那个孩子的父亲。”
花满楼脸上也是充满了乐观的希望:“没错。别忘了,在那个孩子的父亲失踪之后,影子人再去他们部落偷牛羊时,偷的就都是母牛母羊了。那孩子说过,他父亲最会养牛羊了,养出来的牛和羊,产的奶都是最好的……”
姬冰雁:“既然如此,我们就尽力尽快找到影子人的藏身之处吧。”
楚留香道:“现在,关于这个藏身之处,我们有三个线索。”
“第一个,既然影子人能够对去古战遗挖掘坟墓的人出手,那这个藏身之处应当离古战遗不远。”
“第二个,尸体每每被抛弃,都是在桑干河中段的,被偷的牛羊也是在牧民们驻扎在桑干河中段时被偷的,那么这个地方就应该离桑干河中段也不远。”
“第三,这些影子人偷了这么多牛和羊,总得有一块地方安置它们吧?还有那些被他们掠走的人。他们需要这么多人,肯定不会是为了把这些人关在小黑屋里闷着发霉的,定是有大量的、光凭他们自己没有办法完成的活计需要这些人来做。”
宫九点头:“照这样说,这个地方一定位于古战遗和桑干河中段之间,而且面积广阔,少有人至,地势最好地平,才能放得下牛羊,并且去给他们想要完成的那件事腾出地方。”
姬冰雁:“会是什么事呢?”
楚留香摇摇头:“还不知。不过这样的地方应该不多,或许会是一个山谷。这里是辽国,咱们这些外乡人也不熟悉,还是请七皇子的人帮忙查一查这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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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国的夜好像与大宋的夜没有什么区别。
墨麒将房门掩上,转回身,取下背后的拂尘,整齐捋顺了尘尾,放在圆桌上。抬手用剪子轻轻剪去了露出火焰的烛芯,而后走到床边,将头顶的发冠摘了下来。
乌黑的长发松散下来,柔顺地像是光亮的缎带,披在背后,几缕挂在肩头,随着墨麒整理床铺的动作滑落到胸前。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宫九抱着胸站在门口挑眉:“现下你连睡觉都不关门了?”
墨麒铺开被子的手顿了一下:“……左右你是要来的。”
关了和没关有什么区别。
宫九眼睛转了转,狡黠道:“哦,原来君玉你睡觉不关门,是为了等阿玖来啊。”
墨麒僵住身体,绷住想要浑身打个抖的冲动。他实在是太不习惯君玉这个名字从母亲以外的人口中说出来了,更不习惯宫九用阿玖这样的名字来称呼自己。
宫九好像也是这么觉得的,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罢了,这两个称呼都不适合我们。还是道长和九公子来得顺口些。”
仔细品一品,其实也还是别有情趣的:明明大家唤的都是道长或者九公子,但只有我们彼此之间的这一句“道长”、“九公子”,有着与旁人不同的含义……
这种仿佛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悄悄撩拨的感觉,岂不是有一种偷.情一般的刺激感?
墨麒根本不知道宫九脑子里弯弯绕绕想了那么多东西,只是悄悄松了口气。
在他的想法里,即便是与最亲爱的人在一起,也是需要一定距离的,相敬如宾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反正阿玖这般亲昵的名,他是万万喊不出口的。
君……君玉他也是听不习惯的。
墨麒握紧了拳头,不敢回过身躯看背后的宫九。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肯定红的根本遮掩不住,索性就不回头。
宫九看向一旁明明灭灭、不断摆动的烛火,好心地放了墨麒一马:“罢了。我这次来,听你把话说完的。”
墨麒忪怔了一下,脸上的红云渐褪,微微侧过脸:“什么话?”
宫九嗤笑了一下:“现下这屋里就只有你我两人,你又何必装作不知?”他随意伸手拖来一旁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拖曳声,“你今天,在说完为何这个案子,辽主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宋人来破之后,整个人的模样就很奇怪。”
墨麒心里落了一拍,下意识地皱起眉。
他转过身,看向坐在椅子上,仰视着他的宫九:“哪里奇怪?”
宫九斟酌了一下:“很……低落?很……满腹愁绪?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墨麒避开了宫九的视线:“……我欲往辽主皇宫中一探。”
宫九不满地伸长了笔直的腿,两只脚一夹,夹着墨麒的脚,硬把墨麒的面向调得正对着他,坐直身体,微微向前倾,探究地看向墨麒:“看着我说!”
他分明感觉墨麒紧张得已经绷紧了身体了。
墨麒绷紧了脸,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在烧了,而且还出现了可怕的幻听,仿佛能听见宫九在用不同的声音唤着他‘君玉’。
“耶律燕是死在上京的,而且死讯传来的时候,他不过才死了半天。照理来说,辽主应该保存他死时的现场,方便我们搜寻线索,可是我们到的时候,耶律燕的尸体已经被移动过了。”墨麒顿了一下,随着分析,理智渐渐重新占据回了头脑的有利地位,耳朵上的温度慢慢褪去,“而且……辽主始终都没有说耶律燕到底死在什么地方。上京这么大,耶律燕究竟是死在自己驻守的军营里,还是死在军营外,亦或是……死在皇宫里?”
宫九眉心一跳:“死在皇宫里?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墨麒笔直地看着宫九:“若非如此,你觉得辽主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他不想要保留这个案发现场?”
他犹豫了一下:“我甚至觉得……耶律燕,说不定就是在辽主面前被杀死的。”
“先前我也说了,辽主之所以会找圣上帮忙,就是因为他已经确定,辽人自己处理不了这个案子。再加上这案子牵扯到的,不是一般的凶手,而是影子人……”
“我很怀疑,辽主之所以会对圣上提出七日之限,并非是为作对,而是为求助。辽国少有武林高手,七皇子算是一个,但七皇子明显并不会出手帮助辽主。”
“所以对于辽主而言,如果他的身边就潜藏着一个影子人,并且这个影子人已经以药物,或者是其他手段控制住了他,他是没有什么人可以求助的,唯有向大宋求援。”
宫九想了一会,质疑道:“可他如果已经被影子人控制了,为什么他还能向大宋求援呢?”
墨麒沉静的眼神注视着宫九,语气中有着令人信服的笃定:“因为他是辽主,即便被人控制,也不会屈服,这是契丹人与生俱来的血性。而且,他是辽主还意味着一点,即便他如何挑战幕后想要控制他的影子人,哪怕再过分,影子人也没法杀他。”
“毕竟……影子人再怎么样也没有法取代辽主的位置。辽国不是一个普通的边疆小国,它的周围还有很多国家在虎视眈眈,想要统治整个辽国,还不出差错,这不是影子人能够处理的。他们或许生前是武林高手,是枭雄,但不是皇帝。影子人是寄生在树上的藤蔓,没有了辽主统治下安然繁华的辽国这棵大树,藤蔓再怎么向上,也没有办法……作威作福……”
墨麒的话慢了下来。
他从未发现,宫九的眼睛这么亮,这么纯粹。这样纯粹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墨麒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他的脑中已经自动帮他完成了接下来应该完成的动作——
——俯下身去,用手臂扣住这只总是恶劣地撩拨他的雪狐,然后撸它的毛、揉它的尾巴,逼问它还敢不敢再这么放肆,敢不敢再用这种叫人浑身发烫的眼神看着他。
墨麒的身体已经倾下去那么一点点了,哪怕这一点点几乎肉眼都看不出来。
宫九根本不知道他无意识的一个眼神,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撩拨了墨麒,而且比他先前那些那么直接的撩拨还要有用:“我和你一起去。”
墨麒猛地绷直了腰。
宫九看墨麒突然板得死紧的脸,还以为墨麒是不同意,于是站起身,以一种不容拒绝地语气道:“我和你一起去。明天早上,我们一起。”
墨麒的心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不行,此番前去,我一不知能否寻见影子人的踪迹,二不知会不会打草惊蛇,被那些影子人发现,三不知能不能打过他们。你同我一起去,太危险了。”
宫九脸上先是流露出一丝怒色,而后冷笑道:“好啊,你不让我和你一起去,那我就等你出发以后,我自己去。我自己长着腿,难不成你不同意,我还不能自己走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了?”
墨麒无奈道:“这又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宫九哼道:“可我觉得和你一起去探辽国皇宫,就很有趣。”
墨麒:“……”
墨麒:“…………”
宫九惊讶地发现,墨麒白净的脸上又开始火烧赤壁似的一下染开一大片红晕了。
墨麒几分狼狈地猛地转过身去:“你想跟、就跟吧!”
宫九探长了脖子:“你是不是脸红了?”
墨麒飞快地转了身,坚持背对宫九:“……没有。”
“我看到了,你耳朵都红了。”宫九兴致勃勃,两个人像三岁稚童一样,开始原地打转。
墨麒伸手挡住宫九想要转到他身前来的步子,恼羞道:“没有,是冻的。”
宫九:“你瞎说呢,方才明明没有这么红的。”
墨麒的手臂抖了一下,眉心猛地一跳,狠狠喘了一口气,转过身一把拎起宫九的衣领,粗暴地踹开宫九虚掩上的门,看似用力实则克制地将人推出了门外,轰的一下合上了门。
宫九站在门外,听到墨麒站在门里锁上了门闩,而后冷静地道:“回去,休息,明早出发。”
宫九:“…………”
还锁门,那门闩能挡得了谁?
脸红,锁门。
…………也太可爱了吧。
宫九的心情顿时好得可以用美滋滋来形容,踏着略显轻快的步伐,回屋了。
今晚,肯定能做一个为所欲为的好梦。
宫九愉悦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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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九做了什么样的梦,墨麒是不知道的。昨晚上,他被某个旖旎到令自己面红耳赤了近半个时辰的梦惊醒后,足足练了一晚上的功,不敢再上床闭眼。
晨光终于从屋外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坐立不安的墨麒总算才松了一口气,从蒲团上站起身,照往常一样打理好自己,才走出门。
此时正是晨曦方明,七皇子府中仍是一片静悄悄,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
墨麒走到宫九的屋子前,临敲门前,突然莫名心悸紧张,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才压下又开始莫名其妙猛然加速的心跳,抬起手。
手指刚要落到门上。
宫九的屋里传来一道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
“嗯……”
墨麒没听清,脑子都没过,本能地偏头倚到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