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琅思索良久,给归一端上了龙井酥。当然,山上没龙井,但他用的也是上好的茶叶。这次,归一没把矮几扔出来。
“你莫要走歪门邪道。”归一胡子上挂着酥皮渣,庄严地说,“好好练剑,君子远庖厨。”
孟琅说:“做这个不费时。”
归一哼了一声,无情地说:“即便如此,老夫也不会收你为徒。”
“小人知道。只是小人吃在这住在这,不做点什么,心里实在过不去。”孟琅笑道,“仙人就当小人在交房钱吧。”
归一不快地挥挥手。孟琅恭谨地行礼,出去了。他在外头走了几步,突然激动地握了下拳头,兴奋地在空中挥了好几下。仙人吃了他做的茶饼!这是不是说,总有一天他会收自己为徒呢?孟琅心潮激荡,拔出剑耍了两招,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胳膊好了。
孟琅愣住了,不信邪地甩了两下左胳膊,轻轻松松就把手甩到了头顶。他双眼一亮,拔剑舞了起来——好了!好了!不仅左肩好了,腰也好了。他连舞了几十招,梨花飘洒,春风绵绵。突然,孟琅有了某种预感,他将剑换到右手——右手也好了!
他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翩翩起舞,长剑如碎雪纷飞,又如琼花飘坠,白色的流光在春草碧树间摇曳,朱红的剑穗随之飘摇。孟琅越舞越快、越舞越快。他心情畅快,身体轻灵,他感觉自己成了一道风,随剑而舞。他几乎想大笑出声,连着几个翻跳,落地,出剑,一朵梨花从树上飘落,稳稳停在他的剑尖。
孟琅兴奋地盯着那朵落花——好了!他的手好了!全好了!他收剑,转身,动作潇洒,神采飞扬,仿佛又成了那个名动廣野的孟二公子。忽然,他愣住了。不知何时,那位许久未见的剑仙大人来了。他远远站在一旁,似乎已经看了好一会。
孟琅脸上一红,顿觉羞惭,忙行礼道:“剑仙大人。”
他竟不知剑仙是何时来的。方才,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归一听见这一声喊,忙奔出茅屋。他嘴角挂着酥皮渣子,手里捏着半块茶酥,惊愕地望着剑仙:“您。。。。。。您怎么来了?我还没请您来下棋啊?”
剑仙仍望着孟琅,或者说,孟琅手中的剑。良久,他对归一说:“我要远游了,不能再与你对弈。”
“这么突然?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天下看看。”
“天下?”
剑仙走到孟琅面前,抽出剑,舞了起来。
他的动作同孟琅刚才的极相似,可意境却完全不同。孟琅之剑出于狂喜,变幻多姿犹如春树夜绽,有生生不息之意,剑仙之剑却沉静落寞,如夜深人静,梨花独绽,无声飘落,坠入泥尘,透出一股悲凉寂灭,走的是死的路子。然而并无杀意,只是悲伤。长剑收,梨花落,意黯然。孟琅悲从中来,却不明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