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和郑远在他们大师父的哀嚎声中掩嘴偷笑,识趣儿地撤到灶下,留下一方清净给二老。
“做道煮干丝儿,再来道冻豆腐和香酥鸭?“郑远已经开始料理,回头却看见殷清眼圈儿红通通。
他不禁好笑,“哟,这便哭了。别担心他们,二老也是为了不让我们牵挂才来无影去无踪。“
殷清别过脸去,“我再做道一窝丝儿吧,希望二老福泽延绵。“
郑远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语气里有踏实的温柔,“福泽延绵?不对,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每一日都活得尽情,才比什么都重要。“
殷清回头,若有所思看着他。
郑远刮了刮他的鼻子,戏谑道:“亏你跟着二师父这么久,学得来手艺,学不来通透。“
殷清一向不甘示弱,放下菜刀雄赳赳气昂昂,“我看你也就学到了食量没学到哄人的本事!怪不得讨不到媳妇儿!”
郑远讶然,“我现在可不就是在哄你吗,媳妇儿?”
二人一番笑闹,在郑远的插诨打科之下殷清也收起了感伤。前路茫茫,此刻做道好菜,不亏待肚皮,才是最紧要的。
灶温的拿手好菜一窝丝儿其状如饼,但用箸从中间一挑,便整张散开。既像油酥饼,也像阳春面。
这道菜功夫全在和面上,以油揉,再拉成细如牵丝状,然后在盘中盘为饼状,上锅再烙。
看上去圆满,却经不起一挑,便轻轻松松四分五裂。但如果只着眼于聚散离合,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殷清尝了一箸,只觉香酥满口,不油腻却厚实,不甜腻却甘美。
不禁微微一笑,管他明日风刀霜剑,此刻,当下,盘中餐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足够动人,不需其它顾虑。
至于煮干丝和冻豆腐,都着紧在豆腐上。要保留醇厚原味,又不能淡而无味;要使香蕈火腿鲜味融合,又不能尽夺豆腐滋味。
其中分寸难于把握,更甚于情衷难诉。
冻豆腐有种爽口清凉,煮干丝儿则是平淡隽永。二者各有其味,非一点点细细嚼来,不能领略。
豆腐是种很奇妙的存在,不似鸡蛋柔滑,不似汤汁软弱,不同于白萝卜豪爽,不同于鱼肉多刺。
它的存在独树一帜,连味道也介于淡与不淡之间。个中自有真味,只是难于发挥。
然而郑远却相信,现在的自己一定有把握做好这道菜。
桀骜半生,原来终要懂得,这一味,返璞归真。
至于香酥鸭,要掌握炸的功夫,并深谙如何驯服烈性的油。
做个好庖丁,定要懂得掌握分寸,不可急躁,不可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