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着急你自己嫁去!瞎操什么心呢!
“你前两天不还跟我说,你女儿刚过十三岁生辰,十三也不小了,你这个当爹的,一点儿都不上心可不成,回头好的都叫其他大人挑走了。”
其中一位姓邱的副考官左副都御史,家中独子今年正好十五,最近正操心孩子的婚事,听方才孟自堇说完,一直看向这边,最后主动坐了过来。
笑眯眯地对林如海说:“林翰林家里有个女儿啊?”
人家正三品的上官,林如海自然得毕恭毕敬地回应。
“邱大人……正是。”
“小儿正好比令千金略长两岁,去年已经考得秀才,明年本官想让他再下场乡试看看。林翰林觉得如何?”
“令郎自是一表人才,前程不可估量。”林如海还能如何,只剩下硬夸这一条路可选。
这位邱大人连连点头,很是自信。
“那本官这次回去之后,立刻就让夫人给令夫人与令千金下请帖,林翰林可务必要让她们记得赏光莅临。”
“一定、一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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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翰林,也别只答应邱大人啊,我家中的儿郎也都是很不错的,也让令夫人与令小姐到我府上去坐坐。”
“还有我呢,林翰林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呵呵……好好好……”林如海脸上的笑,就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魏阁老有些看不过去,从旁警告:“差不多行了,赶紧开始阅卷吧,还真开始相起亲来了。”
之后的一个月,林家还真的陆陆续续收到不少请帖,碍于情面,杨妗妗也不得不带着黛玉出席了几回,幸好每次都有苏夫人陪同,倒不曾出什么差错。
只是本就是明月,即便前些年乌云蔽月,如今也终究再难掩其光辉,黛玉诗才出众,貌比西子的名声,很快就在一众世家夫人之中,暗自流传开来。
结束了一日的应酬之后,黛玉随杨妗妗登上马车回府,神色恹恹的。
“怎的还不高兴了,方才席间,那些夫人们不都在夸玉儿你吗?”
说完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杨妗妗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姑娘样貌确实出众,带在身边可真是长脸,别人夸起来那些话,她听了都觉得浑身舒坦。
“是好,可也不那么好……”黛玉幽幽地叹气,心烦地转着手里的帕子。
杨妗妗多少看出小姑娘在担心什么,握着她的手宽慰了两句。
“别怕,你爹和妗姨我呢,在关于你的婚事上,早就达成了一致。咱们不着急,也绝对不会轻易把你定给别人,别担心这个。”
“可是……”其中不乏高官贵族,万一人家强求,爹爹一个五品官,如何相抗。
“好了,咱们出门交际,你就当是打发时间,看看别人家的热闹,高高兴兴的就是。至于别的么,自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替你担着,这天子脚下,难不成还有人强买强卖啊?”
“再不济,还有你弟弟呢,他认识的大人物,可比我和你爹都要多,同人家的交情也比咱们深。”
说到球球这里的时候,二人都忍不住笑了。
原本安乐老亲王离京之后,林家自然也就不再有机会出什么风头。
奈何宫里那位小皇孙,在他生辰的那日,大张旗鼓赐了好些糕点给球球,又再次引发了京都世家对林家的讨论与关注。
寻常的世家贵族,如今还真是不敢轻易怠慢林家,她们应邀出席一些场合的时候,往往待遇也都不错,没尝过什么冷眼,也几乎没有受委屈。
“吁——!”
停车停得太过突然,杨妗妗扶着险些摔倒的黛玉,待她坐稳之后,才朝外头问了一嘴。
“马车怎么突然停了?发生何事?”
车夫道:“夫人,小姐,今日杏榜张榜,前头都堵住了,乌泱泱的全是人,怕是得等上一阵。”
撩开帘子看了一眼之后,杨妗妗拧着眉问:“不能换条路吗?”
“可咱们后头也堵了好几辆马车,想回头也没法子啊。”
杨妗妗自言自语:“差点忘了,今日是景阳郡主六十大寿,参加寿宴的人可不少,这才出门没多远,可不是都堵在这儿。”
“罢了,那就暂且等等吧。”
话音才落,前方突然起了一阵骚乱。
“为什么榜上没有我?为什么没有我!他们肯定是花钱买试题了,不公!实在不公!”
“喂!总不能你自己考不上,就随便质疑别人吧。”
“就是,这人怎么这样啊,张嘴就来。”
“难道我们这些上了榜的人,就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吗?我看你这人才是居心叵测。明明圣上之前已经下令查明,之前试题泄露一事,确为子虚乌有,是有人想要诓骗考生钱财编造出来的谣言,你竟还在这儿胡说!”
“就是,难不成你是在质疑圣上?”
“赶紧报官,将他抓到大牢里去,他也就安分老实了。”
旁边凑热闹的人越说越过分,那人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看向众人的眼神愈发阴狠。
恰好旁边有个猪肉铺子,他跑过去,直接夺了那屠夫的剔骨刀,朝着方才洋洋得意的那几人砍去。
“都去死!都给我去死吧!”
“啊——!”
“杀人了!”
“快跑啊,死人了!”
本就拥堵的人群,此刻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推搡挤攘之下,最前头的马车,有马儿受惊,撅蹄子开始疯跑,出事的马车又撞到另一辆马车上,最后林家的马车也受到了波及。
“玉儿!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黛玉本就体弱,剧烈颠簸之下,当场犯了旧疾,渐渐失了力气,最终脑袋磕在车壁上,渐渐陷入晕厥。
她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还是杨妗妗拼死朝她扑了过来,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
“玉儿……你怎……”
再后面的就再听不清了。
不知过去多久,黛玉突然在脑海中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此人似人非人,言辞语气都十分怪异。
“滴——!”
“系统0375号已绑定,正在核实宿主数据。”
“确认身份,宿主姓名:林黛玉,该世界灵魂人物——警告!!!绑定出错!”
“正在试图解绑……”
“解绑失败!”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危险状态,开启主动救助功能。”
“能量消耗过大,低能量警报!”
“系统能量不足,暂时进入休眠状态。”
后来,她渐渐能听见家人呼唤她的声音。
“玉儿……”
“姐姐……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呜呜……”
是球球,别哭,姐姐没事——
杨婉婉抱着球球,打算带他出去,“球球乖,咱们不打扰你姐姐休养,让小姨陪你出去飞高高好不好?”
这时,林如海突然拉着正打算给黛玉喂药的杨妗妗,激动地说:“方才玉儿的眼珠好像动了!”
球球跑过来,指着黛玉的手也喊着:“姐姐的手指也在动!”
第038章第38章
下一瞬,球球看见姐姐缓缓睁开了双眼。
“姐姐醒了!”
“玉儿醒了!”
“这真是太好了,定是上天保佑咱们大小姐了。”
可众人这时候却瞧见黛玉突然面露惊慌,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
“……是谁、谁在说话?”
林如海立刻说:“什么?玉儿,这是在你的绛仙阁里,除了咱们自家人,也没别人了,方才自然是咱们在说话。”
“不对……不是的,还有一个声音。”黛玉再度想起昏睡之中时,那似人非人的声响。
旁边站着的丫鬟婆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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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是魇着了。”
黛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白了,下意识朝昏迷之前,护住自己的继母伸手,寻求她的庇护。
“妗姨……”
毕竟杨妗妗是了解黛玉曾看见过奇象的唯一知情人,赶紧握了上去。
“都胡说些什么。”杨妗妗扭头看向众人,面露不悦之色,申饬了一句。
“天子脚下,什么妖魔鬼怪敢胡作非为,莫说没有,就算有,咱们家是清白人家,行得正坐得直,也不必害怕那些东西。”
婢子们忙连声告饶。
“夫人说得极是。”
“是奴婢们一时失言,还请夫人饶恕。”
她又温柔地笑着安慰小姑娘说:“玉儿,别多想,也别怕,况且妗姨觉得许是你之前撞击到了头部,产生了一些幻听的后遗症,妗姨这就为你施针,稍作缓解。”
黛玉轻轻颔首,握着她的那只手抓得更紧了。
“施针需要安静的环境,不便被人打扰,婉婉,把她们都叫出去,你在门口亲自替我守着。”
“知道了,姐。”
“还都愣着干吗?走,都给我出去。”
把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之后,杨婉婉顺带把球球也抱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了杨妗妗和林如海夫妻两个。
等房门被关上之后,黛玉又一把抓住林如海的袖口。
“爹爹,我真的听见它说话了。”
杨妗妗归置银针的布包才打开,针都还未取出,就听见小姑娘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过后,林如海轻拍女儿的手背,心里想着,得赶紧找大师和真人来家中,为女儿做一场法事,驱除了这邪祟。
就是不知他这重活一世的魂魄,会不会也受到影响,罢了罢了,不管这些,女儿的安危最重要。
“明日,爹爹就去打听京都有名的大师真人在何处栖身,一定将他们都请到咱们府上,为玉儿驱邪。”
反倒是杨妗妗问:“它都说什么了?玉儿可听清了?还记得多少?”
黛玉盯着一张惨白的小脸,慢慢追溯回忆说:“它自称……是一个、细桶?大约是形状比较细窄的木桶之类的?可我瞧不见它,却能听见它在我脑子里说话。”
“细桶……”
杨妗妗突然有了个很荒谬的联想:“系统?”
“玉儿,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它都说过些什么?”
黛玉的记性同球球一样,都极好,她很完整地复述了一遍,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所听见的全部内容。
“还真的是系统啊!”杨妗妗都快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林如海急忙问:“夫人,你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呃……这个么”
杨妗妗在考虑,要不要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说出来,但又看见床上躺着的小姑娘模样实在羸弱又慌张,到底不忍心了。
“其实,我大约是知道一点的,但不一定完全准确,你们可以将它理解为一件……嗯,让我想想该用什么东西形容。”
脑中灵光一闪,杨妗妗道:“有了,可以将它视为一件法器。”
“就是外头真人高僧们做法时,常用的那些?”林如海问。
“差不多吧。”
这下父女俩立刻就懂了。
杨妗妗接着说:“既然玉儿说它曾救助过她,多半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而且,既然它如今正处于休眠状态,那就先别管这么多了,等它什么时候开机了,咱们再讨论下一步的事。现在玉儿就好生将养身子,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别太放在心上。”
“开鸡?”林如海对这个词尤为陌生。
杨妗妗立刻解释:“不是吃的那个鸡,就是——苏醒,等它什么时候苏醒了,咱们再商量,如何?”
“可是万一——”林如海还是不放心,这东西就这么放着不管,怎么想都膈应。
黛玉却说:“我相信妗姨。”
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杨妗妗的手背上,那上边有大片的淤青,看着十分可怖,多半是当时在马车上,手掌垫在她的脑后,为了护住她才受的伤。
夫妻两个都关注着黛玉,见她的视线放在杨妗妗的伤处,一个抿唇,一个急忙用袖子遮掩。
“多谢妗姨护玉儿周全。”黛玉泪光闪烁,哽咽着道谢。
“嗐,你这孩子,什么谢不谢的,在我心里,你和球球都一样。再说,妗姨这也不碍事的,就是瞧着严重,没伤着筋骨,过几日就好了。”
门外的管家高声问道:“老爷,夫人,荣国府那边派了个婆子过来,说是要探望咱们家大小姐,眼下是否要让她见一见大小姐?”
里边三个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就派来一个婆子?做样子给谁瞧呢,贾家的人未免也太不上心了,杨妗妗忍不住腹诽。
不过到底顾及着小姑娘的颜面,没有真的说出口。
贾家这事办的,林如海虽然也不高兴,但还是问:“玉儿是否想见那婆子?”
床上的黛玉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背过身去。
谁也不知她眼中的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滚落到鬓角的青丝之中,又沾湿了枕巾,寒透了她的一颗心。
“既然玉儿不想见她,那我这就让管家打发了她。”杨妗妗给了林如海一个眼神,示意他多陪陪小姑娘,自己出去处理。
谁知等杨妗妗出了绛仙阁,走到偏厅门口,却听见里边球球在说话。
“你不许见我姐姐!我记得你,你就是之前欺负过姐姐的那个人。”
此刻的球球,就像一只努力张牙舞爪吓唬敌人的小兽。
“林小少爷,话可不能乱说,就算这是在你们林家,也断没有这样冤枉人的。”周瑞家的虽然有些心虚,但声量却不小。
“你快走,我们家不欢迎你。”球球本来想上手推她出去,但他也不傻,比较了一下自己与她的身高,就知道行不通,于是跑到院子里,抢过一个正在洒扫的仆从手里的扫帚,又冲进了偏厅。
“你再不走,我要赶人了!”
“我可是我们家太太派来的!”周瑞家的就不信,林家真的会任由一个小孩子胡闹,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因此双手撑腰,十分嚣张。
“哈——!我哒哒哒哒哒哒——!”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球球,立刻胡乱挥舞着扫帚,春日多雨,扫帚沾了不少污泥。
翩翩今日周瑞家的为了显得神气,特意穿了一身料子最好的新衣,泥点子甩到她衣裳上的时候,她立刻心疼地叫了起来,跺着脚开始往外退。
“我这是倒了什么霉了我,接了到你们家这么个差事,还叫你们毁了我这一身好衣裳,你们林家就是这么对待岳家的人吗?简直家风败坏!怨不得先前人人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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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旁边倚着柱子,边嗑瓜子,边看热闹的小姨杨婉婉冷笑了一声,用手里的瓜子皮击中了她的后膝。
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使得周瑞家的毫无准备,直接扑倒在地,恰好双手扑在排水沟里,张大的嘴里,恰好被溅进去好些污水。
“哕——!”
紧接着就是一阵又一阵干呕声,根本停不下来,偏她脚上失了力气,站又站不起来,只能继续这么狼狈地趴着。
“你们两个是死人啊,不知道赶紧扶我起来!哕——”
荣国府跟来的两个粗使仆妇赶紧上去搀她。
“快回府!哕——!我要立马哕——告诉太太去!哕——”
周瑞家的说话含糊不清,两个仆妇听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林家的人这会儿都围了过来看热闹,指着她嗤嗤笑着。
“赶紧走啊!”周瑞家的气得不行,又跺了一下脚。
这回俩人听懂了,赶紧应声:“是,是是。”
人走以后,杨妗妗才露面,淡淡地吩咐:“把污渍赶紧清理干净,拿水洗一洗,别脏了咱们家的地。”
“是,夫人。”
林家的那位洒扫的仆从憋着笑,赶紧走到自家小少爷跟前,问他讨要扫帚。
“小少爷……扫帚该还了。”
“喏,给你。”
还了扫帚以后,球球拍了拍手,走到亲娘面前。
“娘亲,我把坏人赶走了。”他挺着小胸脯,仰着一张小脸,正骄傲地等着挨夸。
“嗯,干得不错,今天记你一个首功。”
有些事大人做不那么方便,但小孩子做就不一样了,谁家小孩子不惹事,不闹腾的。不过孩子么,年幼无知,即便人家真的找上门来,最多说上两句也就是了,糊弄人的事,谁还不会做了。
“哦吼!首功!球球拿了首功!我要去告诉姐姐,我把坏人赶跑咯——”
欢呼雀跃的球球,又跑去绛仙阁了,林轩赶紧追了上去。
“慢点,别摔了。”杨妗妗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无奈摇头。
她又看向旁边一脸事不关己的亲妹妹,问:“是你出的手吧?”
“没啊,有我什么事,都是球球一个人干的,要骂你骂他去。”杨婉婉说完,就也跟着溜了。
“一个两个的,无论大小,都不让人省心。”杨妗妗嘴上骂着,脸上却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不过,确实是挺解气的。”
“妗妗——”
突然被喊了一声,杨妗妗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的来人。
“嫂嫂?”她笑着迎了上去。
“我听说你们的马车受了惊,你和黛玉没事儿吧?”苏夫人两只手扶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
“我倒是没事,黛玉磕了一下脑袋,正在房里休息。”
“还说没事,你瞧瞧你这手上,都青紫成这样了。”苏夫人怜惜地给她吹了一下。
“怎么也不上药啊?幸亏我担心你们受了伤,从府里带了两罐专治外伤的,我这就给你试试。”
被人关心的感觉自然是很好,杨妗妗亲热地反握着她的双手。
“我的好嫂嫂,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家里怎么会少了药。早就已经上过一遍了,许是方才不注意,药膏都擦在衣裳上了。”
“说得也是,我这也是关心则乱,那就先带我去瞧瞧黛玉那孩子吧,这会儿醒着的吧?”
“嗯,昨晚昏睡了一夜,今早已经醒了过来。”一边说着话,杨妗妗一边领着她往里走。
苏夫人压低嗓子,悄悄问她:“诶,方才我在你们门口瞧见了荣国府的马车,是谁来看过黛玉了?怎么这么快就又走了?”
“没谁,来的只是个仆妇罢了。”说起这个杨妗妗就来气。
“啊?这也未免太……”苏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即便是她听了,都替黛玉心寒。
“一个仆妇方才还嚣张跋扈,耀武扬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她们荣国府的主子呢,我已经打发了出去,没叫她见着玉儿。”杨妗妗忍不住跟她吐槽。
苏夫人点着头说:“你做得是对的,你们林府的大小姐,即便荣国府的长辈不来,至少也该派个体面的同辈来探望,问候一声。打发一个奴婢过来,成什么样子,没得叫人笑话。”
一瞧见黛玉憔悴虚弱的面容,苏夫人就心疼得不行。
“乖乖诶,怎得这般模样了,真是遭了大罪了,大伯母回去就同你大伯说,这次定要想尽办法,严惩那当街闹事的罪魁祸首。”
自己的外祖家,一个亲人也不曾来,才认亲没多久的大伯母却看着她掉眼泪,两者对比之下,让黛玉不禁鼻尖一酸。
“好孩子,快别哭了,你受了伤,怎么好再伤心,该高兴些,身子才能好得快。”杨妗妗也在一旁劝她。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去,自己拭去滚落的眼泪。
“嗯……有妗姨和大伯母对我这样好,我高兴才哭的。”
“这孩子,真真是叫人心疼,难为你说出这样窝心的话来,大伯母接下来,日日都来看你还不成吗?”
“玉儿的眼泪就这么把你大伯母引来咱们府上,回头你大伯父怕是一个人在家见不着她,就得登咱们的门要人来了。”
两位夫人相互说着俏皮话,黛玉听了,果然破涕为笑。
“谁要登咱们家的门?是刚才的坏人吗?球球才不许她见姐姐,来一次赶走一次!哼!”
方才球球非要抢着给姐姐喂药,打翻了药碗不说,还弄脏了自己的一身衣裳,林轩才抱着他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
“我就说呢,是哪个小英雄做的好事,原来是我们球球,快到大伯母这里来。”苏夫人笑着朝他招手。
球球笑呵呵地跑了过去,挤在她们中间。
“快夸夸我吧,大伯母——”球球随处撒娇,习惯成自然。
“夸你夸你,我们球球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姐姐了,真是了不起,这么棒的小孩儿是哪家的呀?”
苏夫人笑看向旁边的黛玉。
“原来竟是我们家的,妗姨,你说说球球怎么这般英武?”黛玉笑着接茬,又把话头递给了继母。
球球巴巴地等着亲娘的下一句。
杨妗妗只好也遂了他的意,也跟着夸了一句:“那自然是他自己长的,长的还是一副熊心豹子胆,小小年纪就敢效仿武松,打起老虎来了。”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都笑个不停。
至于林如海,苏夫人来了之后,他不便久待,便去到了书房。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道折子,痛斥当街行凶,制造混乱的元凶。甚至连旁边故意挑衅的人,他也没放过,称他们为帮凶,请求圣上严惩不贷。
大朝会上,谢临风也站出来参了一本,除了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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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定会给诸位爱卿一个交代,此案就交由京都府尹负责审理。”
京都府尹是一年近六十的老臣,哆哆嗦嗦地站出来跪下请旨。
“启禀圣上,当街杀人踩踏案件,本该确实由京都府负责,奈何近日府衙关押的犯人实在太多,确实没有多余的牢房了,还请圣上明察。”
皇帝很快想起,春闱前,京都府衙确实关了一批造谣生事的。
“既然如此,那此案就移交给了大理寺负责审理。”
涉案的读书人身上至少都有一个举人的功名在,由大理寺审理倒也还算合情合理。
大理寺卿站了出来。
“臣领旨。”
散朝之后,林如海与谢临风走在一起。
“实在是未曾料到,此案竟然会被移交到大理寺去了,若是在京都府衙,尚且可以施压,但大理寺……我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谢临风身为通政使,与大理寺卿同为正三品官,且与对方私下并无交情,眼下就有些使不上力了。
“兄长不必介怀,如海都明白。我倒是有一好友,就在大理寺。”
“哦?那这岂不是正好,你到时候直接去寻他,倒更便利一些。”
林如海说的这个好友,乃大理寺寺正余子明。
案件审理了十几天后,余子明突然邀他过府一叙。
“莫不是案件已经快要结束了?”林如海猜想。
谁知等到了余家,得到的却是另一个结果。
“如海,事情背后仿佛并不简单,我这边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那些刻意挑衅者,其中有人在事发之前,家中曾收到过来历不明的银钱。发狂杀人者的这里——”
说到此处,余子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本就不大正常,去年他家中遭遇剧变,性格越发孤僻,还十分顽固执拗。这次又没能考中,本就精神有些恍惚,再经人故意刺激,一时冲动,就犯下了无可挽回之事。”
林如海还是痛恨此人,接着说:“事情终究是他所为,小女至今还在卧病休养,恕我实在无法同情此人。”
这倒也能理解,余子明一边点头,一边给好友倒了一杯酒。
“他自然是罪有应得,只是幕后之人才是真正推动这一切的元凶,作为负责审理此案之人,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我责无旁贷。”
“子明,若有用得到如海的地方,尽管同我提就是,你我交好多年,这件事也关乎小女,于情于理,我都会尽力帮你。”
余子明饮尽杯中之物,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今日请你来,确实想让你帮个忙。”
“你说。”
“我听说,你和锦衣卫千户陈安在扬州共事过,关系还不错,能否让他帮我调查一个人?”
“是他,我以为你会直接让我帮你找北镇抚使卢云澜,毕竟京都传言,都说他和我关系不错,他也确实曾在御前替我说过话。”
“他?呵呵,得了吧,那条美人蛇心思可毒着呢,看着对你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反咬你一口,两面三刀,信谁你都不要信他。作为朋友,我真心地奉劝你一句,离他越远越好,你以为他是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坐稳了北镇抚使这个高位。”
提到此人之后,余子明明显怨念很大。
就连林如海都看得出他们似乎很熟悉,但关系也很不融洽。
“你们很熟吧,那你怎么不直接找他?”
“谁跟他熟了?早就老死不相往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宁愿同东厂的人亲近,那就也是我们大理寺的仇敌!”
余子明如此愤慨,也是有原因的。
刑部、都察院以及大理寺,合称为三司,对于重大案件,一般要通过三司会审,才能最终结案。
但这些年,司礼监掌印所掌控的东厂,权力却逐渐凌驾于这三者之上,不过人家刑部有位阁老坐镇,都察院左都御史好歹与六部尚书同级,唯独大理寺最不幸,什么都比不过,处处被东厂压制。
“罢了罢了,提他做什么,平白招惹晦气。你先告诉我,我这忙你到底帮是不帮?”
“我试试,不过得提前告知你一声,陈安未必真的会卖我这个面子。”林如海也不敢给他保证事情一定能成。
余子明摆了摆手,对他说:“好赖先这么着吧,不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由于安乐老亲王有命,陈宁一直在林府,林如海是通过他找的他哥哥陈安。
陈安也确实答应了帮忙,而且行动迅速,才短短两天时间,就把结果送到了余子明的手里。
但很可惜,余子明还来不及动作,东厂那边就先动手了。
“不好了,余大人,东厂的人连夜把行凶踩踏案的犯人都带走了。”
“都带走了?岂有此理,东厂简直欺人太甚!此案是圣上钦点,交由我们大理寺主审,东厂竟敢越权行事,随我速速去见寺卿大人!”
余子明官位太低,无法面圣,这件事只能交给上官,由他到御前去,与司礼监的掌印进行博弈。
可等大理寺卿赶到宫中时,那位掌管东厂的司礼监掌印早已在御前禀明过了。
“圣上说了,东厂提拿嫌犯之事符合情理,不过事情涉及绝密,不便告知寺卿大人。寺卿大人,您还是请回吧。”
负责传话的内侍说完之后,就转身又入了大殿。
大理寺卿只得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第039章第39章
“此案还是尽快了结了吧。”
在宫门口等候许久的余子明,最后得到的,就是大理寺卿这一句无奈的劝告。
“可此案是圣上亲□□由咱们大理寺——”
“好了,东厂比咱们棋高一着,既然技不如人,便要懂得知难而退。东厂的手段不必我多言,你也清楚,事已至此,犯人是要不回来了。尽快结案吧,别到时候被别人反将一军,说大理寺审理案子刻意拖延迟缓,自己惹得一身骚。”
说完这段话,大理寺卿的马车缓缓驶离,独留下弓着身子,低着头的余子明一人在原地。
“大人,咱们也回吧,您昨晚一夜奔波劳累,都没合过眼,今早又站在这儿,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时辰,就这么个折腾法,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说话的是余子明一手带到现在的下属,他唠叨的时候,余子明仰头看了一下今日的天。
“青天白日,万里无云,还真是个极好的天气。罢了,听你的就是,回吧。”
当马车经过某条巷道,突然钻出一头发狂的驴,还拉着满满一板车的竹子。
因竹子的头尾两端都十分尖锐,又是从侧面相撞,在惯性的作用下,表层未经固定的几根竹子快速前冲,直接插入了马车内。
坐在前头负责赶车的下属见此情形,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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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啊——!”
几乎是发生在同时,马车里的余子明惨叫了一声。
帘子掀开的一瞬,被竹子刺中右边肩胛的余子明模样狼狈,因忍痛而齐齐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大人!我就送您去医馆!”
余子明归家遇袭的消息,林如海是当天下午知道的,下值之后,他即刻赶往好友家中探望。
“林翰林,我家大人失血过多,如今正在昏迷当中,怕是无法同您说话。”
“无碍,你时刻跟在你家大人身旁,今日之事,可否详细告知于我?”
“您是我家大人的至交,卑职自然知无不言。”
从余子明家离开的时候,林如海脑子里始终隐藏着一个怀疑。
事情根本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这接二连三的事件背后,总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他是否也早已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回到家中之后,林如海更是挨个叮嘱。
“近日接连发生意外,夫人,你外出时,要多加小心,一定要让婉婉陪同在侧,切忌去太过偏僻的地方。”
“好。”
“知道了姐夫。”
杨氏姐妹都点了点头。
“玉儿在家休养,基本不会出门,家中的护卫们也须得谨慎些,这方面管家多注意些。”
“老爷放心,我自会亲自盯着。”管家也立刻表示了。
“至于球球,他日日都得去苏老先生处,接送途中,让车夫尽量不要走小道,让林轩也要多看着他,别叫他乱跑。”
“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没提到的……”林如海眉头紧拧,唇角也抿着,整个人看起来很紧绷。
从桌上随手拿起一个倒扣的杯子,杨妗妗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
“老爷,到底发生何事了?让你这般如临大敌,好像随时要跟谁打一架似的。”
“子明今日遇袭受了重伤,好在性命无虞,我担心你们也会遭遇类似的意外,这心里总是不安得很。”
“原来是这样,不过老爷你别想太多,咱们又没得罪什么人,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高官之家,哪里值得人家费这么大的功夫,刻意设计针对。”
“但我总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官场凶险,情势瞬息万变,我又身处其中,总是看不透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夫人,你还是听我的吧,一定要多加小心。”
林如海紧握妻子的手,深深叹息。
“我会的,老爷,你自己才更应该小心些,若是真的如你所说,你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杨妗妗竟一语成谶。
自这一日起,林如海便敏感地察觉到,他开始遇到种种不顺,譬如中午分给他的餐食掺杂着沙石,写好的文书无端被人泼水晕染了墨渍,借阅文渊阁的藏书,屡屡遭到拖延推诿等等。
但最明显的差别,还得是被召到御前的时候。
内侍以往待他和善,等候圣上正式召见的时候,会特意上一杯热茶让他暖身,顺便提醒一两句,今日圣上的心情如何之类。
现下却变得尤为冷淡,连笑脸都懒得给。
有时,他甚至得在外头等上许久,因为内侍总有事情急着禀告,圣上忙于其他事情,便会忘了要召见他的事。最长的一次,林如海从早上开始,足足站着等了四个时辰,全程水米未沾。
强撑着离宫,登上回家的马车之后,就陷入了昏迷,足足在家里休养了三日,才缓了过来。
林如海索性多请了两日假,懒得去白白遭罪。
难得闲暇下来,午睡醒来之后,披了一件外裳,就着黄昏,倚坐在窗前看书,窗外修竹林立,随着阵阵风吹摇曳,倒是十分安然惬意。
“老爷,北镇抚使卢大人亲自登门,说是来探病的。”管家突然进来通报。
“卢云澜?他这时候来做什么?”林如海还觉得纳闷。
“请他进来吧。”
既然是见外客,林如海还是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谁知等来的,却是自家幼子和对方亲密相拥的一幕。
“爹爹,卢叔叔来看你了。你怎么以前都不跟我说,你还有一个长得这么好看又那么温柔的朋友呢?”
面对幼子的质问,林如海实在不该如何作答,卢云澜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朋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还有,温柔?卢云澜?这两个词是能放在一起的?
事情还得回到一个时辰前。
跟平日里一样,半梦半醒的球球吃了早饭,被林轩抱着上了去苏府的马车,陈宁则伪装成车夫陪同一起。
半路上,球球突然扭扭捏捏地说:“林轩哥哥,我肚子不舒服,想如厕。”
人有三急,小孩子的急比大人更急。
林轩赶紧让外头的陈宁帮着想办法:“陈宁,小少爷要如厕,你赶紧找个方便的地方停下。”
也是巧了,马车正好在卢云澜的宅子附近,陈宁他兄长陈安是卢云澜一手提拔的,当年陈宁尚且年幼,陈安离京办差的时候,他还曾在卢家住过一年多的时间,可以说,卢云澜是陈宁的半个长辈。
他下意识就把马车停在卢府,上前敲门,表明意图。
卢家的门房自然也认得陈宁,哪有不答应的。
“陈小公子客气了,带那孩子进来就是。”
得到允许之后,陈宁又跑回去。
“这家主人算是我的一个长辈,林轩,你在外头等一会儿,我带球球进去就行。”
“好!”林轩对他自然没有不放心的,毕竟他是安乐老亲王安排,特意来保护球球的。
带着球球进了卢府之后,陈宁熟门熟路地向西转,直奔茅厕。
“陈宁哥哥,再快一点……球球要憋不住了……嘤——”
球球又羞耻又难受,小脸涨红,两只手都攥成拳头,牙关紧咬,小小的身子颤抖得特别厉害。
“再忍忍!马上到了!”
等终于把球球顺利送进茅厕,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而卢云澜身为北镇抚司的掌权者,向来是不必应卯,这会儿正悠哉悠哉地擦拭保养他惯用的那把刀。
“你是说陈宁带着个小孩儿来借用茅厕?”他觉得一大早听见这么个消息,还挺有意思的。
他当然知道陈宁带着的小孩儿是谁,毕竟他的前上司——安乐老亲王,离京前,特意派了王府长史来交代过。
“知道了,既然来都来了,我这个主人家总该招待招待这位小客人,毕竟人家背后的那位,要是知道我怠慢他,怕是连夜要找我的麻烦。让后厨赶紧准备些小孩子喜欢的吃食。”
“是,那我这就过去等着,请那位小客人过来。”
“嗯,去吧。”
卢云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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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球球终于完事,从茅厕出来,刚喊了一声:“陈宁哥哥,我们走——”
才发现面前的人不是他以为的陈宁,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是林小少爷吧,我家主人听说您来,特意吩咐小人在此等候,主人还说,要亲自招待您,特意让人准备了好些好吃的款待小少爷,还请小少爷随我来。”
“可我好像不认识你家主人呢。”
球球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瞧见陈宁就在那人身后,立马绕过他躲到陈宁的后头。
最近他被亲娘亲爹频繁培训保护自身安全的重要性,眼前这个人,真的很像他爹娘举例的那些诓骗小孩儿的坏人。
“你是拐卖小孩儿的人贩子吗?”
“什么?”卢府的下人愣住了,他怎么就成了人贩子了?
“不是,林小少爷,您误会了,我是——”
“好了,你不要再想骗我了,我可不怕你!我告诉你,陈宁哥哥可厉害了,你肯定打不过他的!识相的,就赶紧放我们离开这儿!”
陈宁听着球球狐假虎威地震慑对面,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
“陈宁哥哥你笑什么啊?”球球一脸纳闷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又信誓旦旦地说:“嗷!我知道了!他肯定给你下药了!他想让你笑死,然后再把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儿抓起来,卖掉!”
听完他的这番推测,陈宁笑得更厉害,站都快站不稳了,扶着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勉强没趴下。
“陈宁哥哥!你、你不会真的要死了吧?”球球吓得不行,慌里慌张地开始往自己的小荷包里掏。
“娘亲给我的药,救命药,马上就找到了,陈宁哥哥你再撑一会儿,别现在就死了……呜!”
给孩子都急哭了。
卢府的下人无奈叹气,想要上前解释,安抚一下这位吓坏了的小客人。
谁知球球以为他要对自己下手了,反而先掏出一包秘药,直接撕开往他脸上一撒。
那人翻了个白眼,一眨眼的工夫,就直愣愣地往后一倒,人事不省了。
把陈宁看得目瞪口呆,连笑都给忘了。
事情这下是真的闹大了。
陈宁赶紧解释说:“球球,这里是我一位姓卢的长辈的宅子,倒在地上那个是府上的下人,他真的不是什么人贩子,你给他下的什么药啊?毒药吗?”
“啊?不是……是迷药……”娘亲哪里敢给他准备毒药,万一他不小心把自己毒死了怎么办。
“呼——幸好幸好,问题不大。”陈宁刚才吓得魂都快没了。
等卢云澜当面听完陈宁复述这一段之后,笑着为他们拍手叫好。
“真不愧是老千岁看中的孩子,有勇有谋,很是不错。”
有这么个有意思的小家伙放在身边,这乏味的生活都变得多姿多彩了,卢云澜突然就理解了先前前上司的种种“不合情理”的做法。
“所以,陈宁哥哥,你刚才真的不是被那个人下了毒药,要笑死了吗?可是你当时连站都站不稳了,真的很像要……死掉的样子。”
一脸无辜的球球,两根食指不安地对在一起。
陈宁放松下来之后,笑着说:“球球,是你当时快要把我笑死了,你是怎么想到那些的?觉得他是人贩子……哈哈——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想笑。”
“是爹爹和娘亲他们说的,人贩子通常都有以下几个特征,第一点,是对我表现很和善的陌生人。他是吧?”
卢云澜和陈宁同时颔首,表示赞同。
球球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掌,掰下一根手指头。
然后接着说:“第二点,他会主动邀请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是吧?”
卢云澜和陈宁再次同时颔首,表示赞同。
球球又掰下一根手指头,接着说:“第三点,他会用好吃的或者好玩儿的诱惑我,也没错吧?”
“嗯,确实都对得上。”卢云澜笑着给予了肯定。
“那这三条都中了,而我爹爹娘亲从小就告诉我,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你说得很对,这件事确实不是你的错,所以,我叫他们准备的这些馅饼,你还吃吗?”卢云澜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球球瞅了一眼桌上香喷喷的吃食,又摸了摸自己已经空掉的肚子,有些纠结。
“嗯,我还是吃吧。”
“哦?”卢云澜勾起唇角。
“可你方才不是还说你爹娘说过,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吗?”
“可它们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虽然我跟您先前确实不认识,但是陈宁哥哥他跟您是认识的呀,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我是球球,我爹在翰林院当差,他叫林如海,我娘是一名大夫,她叫杨妗妗。”
球球呵呵一笑,又往人家跟前凑了凑:“这位美人哥哥,球球能有幸跟你认识一下吗?”
这要是换作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敢如此轻佻,卢云澜必然要他好看,但换作一个三岁稚子,就只剩下可爱了。
“当然可以,其实我不单单认识你的陈宁哥哥,还同你父亲是朋友,我姓卢,按照辈分,你可不能叫我哥哥,你得叫我一声叔叔。”
旁边的陈宁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卢大人和林翰林是朋友?他怎么不知道这事?他们应该也就见过一两次吧。
卢云澜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陈宁立刻低头装哑巴。
“球球见过卢叔叔。”球球乖巧朝他行了一个礼,小小的人儿憨态可掬。
“嗯,是个识礼数的好孩子,坐下吃吧。”早就听见这小家伙的肚子在叫了。
晃着小腿吃着东西,虽然是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球球却一点都不拘谨。
“卢叔叔,你也是我爹爹的同窗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不是,我和你父亲,应该算同僚,不过我所在的衙门事情多,经常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同你父亲见面的机会不多,自然你也就不曾见过我了。”
“原来是这样,卢叔叔,那你可真辛苦,难怪你还这么年轻,就长出白头发了。”虽然大美人依旧是大美人,但白璧微瑕,总会令人替他惋惜。
卢云澜又笑了,意有所指地说:“你倒是、还挺会心疼人的。”
“不过没关系的,你看起来还是比别人俊美,尤其是卢叔叔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太好看啦,我都不好意思看你了,嘿嘿——”
虽然说着不好意思,但球球的两只眼睛却都粘在人家的脸上,舍不得挪开半分。
“是吗?还从未有人对我说过,你、当真觉得我好看?”卢云澜又凑近了些,对着小家伙缓缓一笑。
球球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就像一只吃了猫薄荷的小猫,就知道傻笑。
“好、好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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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人谁能不爱!他球球就爱得不行。
旁边的陈宁打了个哆嗦,不敢直视对方,心想:那还真不是,其他人看见卢大人的时候,都像是见了鬼。
看见笑了的卢大人,就像是看见了要立马吃人的厉鬼,躲都还来不及呢,喜欢?开什么玩笑……
“呵呵——也许吧,不过没有人同我说过,你是第一个。”
球球信誓旦旦地告诉他:“那他们肯定是不好意思告诉你,悄悄喜欢你呢!”
“哦,原来是这样,我记下了。”
“那个、大人,小少爷还得去苏府上学,要不我就先带着他——”
“不急。”卢云澜打断了陈宁打算告辞的话。
“难得今日有空,又恰好遇上你们,就在我这儿多坐一会儿,陪我说说话。至于苏府那边,我会叫人过去知会一声的。”
“呃——”陈宁刚刚替自己壮胆,打算再努力一下。
卢云澜又露出黯然之色,开口问:“球球,不能多陪一陪我这个孤寡无依的叔叔吗?”
“当然能了!卢叔叔,今天我不去先生那里了,我一整天都陪着你,你千万别难过!”球球哪里舍得让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大美人伤心,况且人家才请他吃了好吃的。
“那就好。”卢云澜又再度展颜一笑。
“球球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嗯,可多了,我喜欢吃好吃的,喜欢看地上的蚂蚁搬家,喜欢听树上的小鸟每天叽叽喳喳说话,喜欢陪着姐姐说话,还喜欢爹爹娘亲每天都回家,我们一起在后院里散步,喜欢看我的好朋友给我写的信,喜欢和清竹哥哥一起玩骑马,喜欢和先生学认字,喜欢和我的棋友一起下棋,喜欢陈宁哥哥和林轩哥哥每天都陪着我,还有很多很多。”
“这样,还真是丰富多彩啊,听得我都有些羡慕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他能把身边的那么多人都放在心上。
“难道卢叔叔你平时没有喜欢做的事吗?”
“呵呵——”卢云澜突然垂头笑了起来,他的青丝成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了一些,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陈宁背后开始冒冷汗,球球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卢大人平时最喜欢的,莫过于——杀人。
“当然有了。”卢云澜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十分轻快,谁都能听出他的愉悦。
“而且每天都在做。”
陈宁咽了口唾沫,悄悄伸手,打算喝口茶缓一缓,谁知手一抖,没拿住,反倒把茶杯碰翻了。
“对、对不起,大人!”他下意识起身,对着卢云澜单膝跪地。
“陈宁哥哥……”球球一时愣住了,陈宁哥哥为什么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只是打翻了茶杯而已,我在家里也经常不小心,没关系的。”
卢云澜温和一笑,对他说:“球球说得对,瞧你紧张的,快起来吧,重新倒一杯就是。”
陈宁刚起身坐下,卢云澜提着茶壶说:“来,我亲自给你倒,这回可别再打翻了。”
“不、呃,是!”他想拒绝,但对上大人的眼睛,又不敢拒绝,这茶就算给他倒了,他也不敢喝啊!
球球自然看不出其中的端倪,还觉得大美人叔叔很温柔呢。
在卢府待了一天,和大美人相处得十分愉快,大美人还主动提出要亲自送他回家,球球简直都舍不得跟他分开了。
这也就是林如海为什么会看见,球球和卢云澜抱在一起,十分亲密的始末。
“呃,卢大人,这是和小儿在门口遇见了?”这也太说不通了吧,俩人第一次见,就、就这么要好了?
“不是的爹爹!我今天去卢叔叔家里做客了,卢叔叔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他送我回来的。”说完,球球还主动蹭了蹭大美人,大美人对他可真好啊。
因为过于诧异,林如海声音都变了:“你还去卢大人家里做客?”
他都没去过!
第040章第40章
“是啊……爹爹,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亲爹好像对这件事不太能接受的样子,都快晕倒过去了,难道是因为不赞同自己今日没去先生那里好好上学?
“……没事,爹爹挺好的。”
就是再被你这么吓两回,怕是得折寿,指不定到时候就得中年早逝。
“赶紧下来吧,球球,你别累着卢大人。”
“卢叔叔,你抱着我累吗?”年纪还小的球球看向大美人叔叔,并十分真诚地询问。
卢云澜勾起唇角,声音都快温柔到出蜜了。
“一点儿都不累,球球很轻,比我平日里捉拿的那些嫌犯轻多了。”
“哇!卢叔叔好厉害,还能捉坏人。”小孩子对于这样充满正义感的英雄,总是格外崇拜。
一边的林如海不忍再看下去,闭上眼,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了两下,球球你个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能劳动他去亲自捉拿的嫌犯,每一个都比你爹的官位还要高!
作为一名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人,林如海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带上温和儒雅的微笑,继续接待客人。
“卢大人,请入座。”坐下总该撒手了吧,林如海是这么想的。
谁知落座之后,卢云澜非但没有放下球球,还当着他的面亲自给球球喂水喂吃的。
“球球方才不是还说渴了?来,卢叔叔帮你举着杯子。”
球球咕嘟咕嘟就着人家的手,喝了一整杯。
“谢谢卢叔叔。”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记得球球很喜欢吃这种酥皮点心,来,卢叔叔再帮你拿一个。”
虽然并不饿,但彻底迷失在大美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中的球球,乖巧咬了一口递到嘴边的点心。
“怎么样?是我府上的好吃,还是你家的好吃?”
“卢叔叔家的点心皮更酥脆,我家的馅儿更甜,都好吃,但卢叔叔喂给球球的这块最最最好吃!嘿嘿。”球球下意识一碗水端平。
“你这个小鬼,点心那里有你的嘴甜。”
旁边的林如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个画面对他的刺激,就类似看见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羊崽,主动跑向一只凶残嗜血的饿狼,还朝着人家不停地咩咩叫撒娇。
“球球,你姐姐一天没看见你,你既然回来了,就去陪她说说话吧,爹爹和、和你卢叔叔还有其他事情要谈。”
“好,姐姐肯定想我了,那卢叔叔还有爹爹,球球就不打扰你们了。”
规规矩矩地自行下地,朝着两位长辈行礼过后,才跑了出去。
林如海这才如释重负。
旁边的卢云澜见状轻笑了一声。
“林翰林放心,卢某虽然声名是不太好听,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对一个三岁稚子出手。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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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对那小家伙没有任何恶意。
“是,卢大人事务繁多,是小儿不该耽误卢大人。”
“好了,我今日特意来这一趟,不完全是因为那小家伙。你同余子明是好友,记得替我提醒他一句,别再查下去了。查不清的,不想死,就赶紧放下这个案子,有人已经盯上他了。当然,林翰林你也差不多。”
听完这段话,林如海面色沉了下去。
“卢大人可否明白告知,这背后究竟是何人?”
“说不得,我就提醒到这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时候不早了,想来林翰林也不想留卢某用晚饭,卢某就先告辞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留一下客,实在显得失礼。
“呃——若是卢大人不嫌弃的话,不如今日就留下用个便饭。”
“不嫌弃,那卢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如海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
“冬至!”
“诶!老爷,我在呢。”
管家可是许久不曾听见老爷喊他的名字了,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吩咐后厨,今晚做得丰盛些,北镇抚使卢大人要留在府里用晚饭。”
“明白,我这就亲自去交代一声。”
“前几日圣上说起林翰林病了,还记挂着林翰林的身子,今日卢某听见林翰林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想来是已经好全了。”
卢云澜依然保持着松弛又自然的姿态,仿佛在自己家一样,丝毫不介意主人家毫不欢迎,甚至差点对他翻白眼这件事。
“咳咳!”碍于对方锦衣卫的身份,怕他到时候在御前说上一嘴,林如海不得不委曲求全,立刻应付着假装咳嗽了两声。
“多谢圣上挂念,我这病也是时好时坏的,毕竟年岁越来越大,比不得年轻的时候,才站了几个时辰,这身子就扛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卢云澜没有再继续威胁,而是瞧见他手边那本诗集,将话题引到诗词上去了。
虽然卢云澜不是正经科举出身,但他的学识却并不差,尤其是在诗词这一道上,可是连当今都亲口称赞过的,林如海与他谈论的时候,也不禁连连点头,生出欣赏。
等到杨氏姐妹归家,饭桌上多出个人来,不由自主地就多打量了几眼,对方长得确实引人注目。
再加上卢云澜刻意收敛,装作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看着就像一位寻常的年轻世家公子,就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了。
“姐夫,这位是?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杨婉婉动起了小心思。
“这是——”林如海刚要报出对方的官职,提醒小姨子他是锦衣卫,离他远些。
球球却抢先一步,积极地介绍说:“这是卢叔叔,是爹爹的朋友,我今天在卢叔叔家做客,也是卢叔叔亲自送我回家的,卢叔叔人可好了!”
“哦——!原来是姐夫的朋友啊,不知这位卢公子,年岁几何啊?娶妻了吗?”杨婉婉就差直接问对方,觉得自己怎么样了。
“咳咳!吃你的饭,问那么多做什么。”杨妗妗在桌子底下拍了一下妹妹的腿,提醒她收敛一点。
又对对方笑着说:“小妹在乡野间长大,洒脱惯了,有些失礼,还望公子莫怪。既然是老爷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了,我们家球球今天也多有叨扰,卢公子千万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卢云澜突然觉得不单单是那个小家伙本人很有意思,他的家人好像每一个都挺有趣的。
“无妨,卢某今年三十有二,还、未曾娶妻。”
杨婉婉一听对方竟然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更起劲了,又碍于姐姐的警告,不敢擅自开口,一个劲地在桌子底下戳亲姐姐的腿。
杨妗妗又拍了一下她的手,笑着替她问:“那不知,卢公子为何一直到现在还不娶妻呢?”
虽然看着人是不错,但万一他身体有什么隐疾,或者心里有个白月光什么的,就算妹妹再喜欢,两个人也不适合。
“一直不曾遇上心仪之人,再加上双亲去得早,也没人催,不知不觉就到现在了。”
没有双亲,倒是正好,婉婉性子跳脱,必不可能循规蹈矩地晨昏定省,杨妗妗心里还挺满意。
“原来如此,事先不知,公子勿怪。我倒是认识一些闺秀,卢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兴许我可以替公子做个媒。”
“别的都好说,只一点,对方还是得胆子大些的吧。”卢云澜唇角上扬的弧度又拉高了些许。
胆子小的,一知道他的身份,怕是都要吓死了。
杨氏姐妹对视了一眼,怎么感觉有戏,京都的闺秀谁能比杨婉婉的胆子更大?
旁边的林如海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开口,小姨子就真的要跳入火坑了。
“那个、夫人啊,卢大人的婚事,连圣上都为难,你还是别操心了。毕竟夫妻二人过日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怎么样才合适,就让卢大人自己找吧。”
听到这里,杨妗妗反应过来了,这位卢公子似乎身份不一般,那确实就不那么适合妹妹了。
“嗐,瞧我,球球他大伯母最近老跟我念叨着给人做媒的事,我也跟着凑热闹呢,不说这些了,都赶紧吃菜。”
卢云澜之后也确实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闲聊些今日与球球的相遇的趣事。
不过临走前,他的目光落在球球黏着的一名少年脸上。
“林轩哥哥,我不想走了,你抱我回去吧,好不好?”
“林、轩。”上了马车之后,卢云澜念了一下这个方才听见的名字。
“去查查林家幼子身边那个叫林轩的,看看是什么来头。”
马车外的下属即刻应声:“是!”
临睡前,杨妗妗又去了一趟绛仙阁,给黛玉把了把脉。
“今日觉得怎么样?可还头晕?”
黛玉轻轻摇头,“都好着呢,头也不昏了。”
“那就好,基本没什么大碍,虽然不想让你出府,但每天还是得适当地在院子里多走一走,总这么懒懒地躺在床上可不行,你得多动一动。”
“知道了,妗姨。”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有些犯懒,不爱动弹。
“对了,马上要到端午了,你外祖母那边,你还想去吗?不想去的话,我就让人备一份礼送过去。妗姨个人是不太希望你过去的,端午我怕是空不出时间陪你,你一个人我是肯定不放心的。”说完,杨妗妗怜爱地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发顶。
垂着头犹豫了一小会儿,黛玉最终点了点头。
“我听妗姨你的,就不去了。”
“嗯,乖,我会让人同你外祖母解释清楚,你才受了重伤,她老人家一定也能理解。”
过了一日,宫里的贵妃赐了节礼到荣国府,荣国府把黛玉的那份差人送来了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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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扇给夫人和小姨一人送去一柄,念珠我自己留一串,另一串送去给老爷吧。”
“是。”雪雁和紫鹃领了话,就各自去送。
又过去了半月,史老太太派了她身边最信任的一等丫鬟鸳鸯过来。
“鸳鸯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黛玉瞧见她的时候,正在算账,毕竟耽搁了一个多月,堆积了不少。
鸳鸯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同她也算亲近,笑着迎上前来,没叫她起身。
“老太太说许久不见你了,也不知你的伤好了没有,她实在不放心,本是要亲自过来的,叫大老爷和二老爷拦下了。别的那些人,老太太又信不过,就叫我一定要来瞧瞧你。”
“外祖母年事已高,哪能为了我这么个小辈奔波,我——”黛玉自然是已经好了,不去也是有意为之,眼下倒不好开这个口了。
鸳鸯压低了嗓音,靠近她说:“那日的事,我都知道,不用姑娘解释。姑娘受了委屈,心里埋怨她们,不想去见她们,也是合情合理的。只要姑娘不是因为伤病才不去的,我和老太太也就放心了。”
“妗姨医术高明,有她的悉心医治,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家中堆积了一个多月的杂事,我这几日忙着处理,实在不得空。鸳鸯姐姐,改日我会去看外祖母的,你替我跟外祖母说,让她老人家安心。”
“好,我回去就同老太太讲。我瞧你的面色红润,倒比上回胖了些,想必在自己家过得也很舒心。如今你都自己掌家了,那杀伐决断的架势,我方才一时竟不敢认,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面对鸳鸯的这番打趣,黛玉红了脸。
“我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长辈们都各自忙碌,总不能抛下不管。鸳鸯姐姐,你快别笑话我了,你一直管着外祖母的库房钥匙,经验丰富,正好给我指点指点,这些东西,该如何登记才不容易乱呢?”
“这个,姑娘你还真算是问对人了,我听你说,要……”
黛玉就像是拜了个师傅,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鸳鸯教授的知识,硬是不许她提前走,只把人缠着到傍晚才松手。
“再不回,老太太该担心了,你若还有什么不懂的,回头到府里来问我就是了。”
“那好吧,鸳鸯姐姐你慢走,下回我还找你。”
俩人依依惜别,许下约定。
晚上,黛玉把事情同长辈们说了一声。
“既如此,玉儿是该登门去看看你外祖母,免得她老人家一直记挂着。”林如海觉得女儿想去探望长辈没什么不对。
杨妗妗有些为难地说:“最近,我手里的病人不少,预约的日程排得很紧,怕是抽不出时间来。”
“我去!我陪着姐姐去就是了,上回也是我陪着姐姐去的!”球球高举着小手,自告奋勇。
“那就这次也把石榴带上,再加上陈宁在旁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杨婉婉觉得这个配备,除非是顶尖的高手,否则绝对够用了。
最终,小姨的这个方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几日后,黛玉在球球的陪同下,来到荣国府。
一进贾母的院子,就发现几个姑娘都在,贾宝玉也在,不过他这次不敢上前来拉扯黛玉,只时不时悄悄看她,又呆愣一阵。
“玉儿可算是来了,快到外祖母跟前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老太太一见到外孙女,就红了眼眶。
黛玉牵着幼弟上前。
“外祖母,玉儿给您请安来了。”
“好孩子,快来这儿坐下。”贾母哪里舍得让她多站。
老太太拽着外孙女的胳膊捏了捏,又摸了摸她的脸,心疼地说:“上次伤得重不重啊?养了这么久,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叫太医瞧过没有?”
“磕了一下头,已经好全了,多亏了妗姨,太医终究是男子,多有不便,远不及妗姨周全细致。”
听出了黛玉话里对继母的维护之意,老太太点了点头。
“那就好,听你这么说,你那继母的医术想来也是十分高明的,她对你如此用心,外祖母也就放心了。”
“还有那天杀的凶手,都这么久了,也不知判没判刑,我看就该拉去菜市口斩首示众。”老太太没忍住,还是啐了一句。
三姑娘探春是姑娘里,头一个开口打抱不平的。
“可不是么,这样的恶人,除了黛玉,还让不少人丧了命,受了伤呢。”
“就是说呢,遇上这样的恶人,林姐姐也真算是倒了大霉了。”年纪最小的四姑娘惜春也忍不住同情。
一向少言的二姑娘迎春最后附和:“好在黛玉现在安然无恙了,也算是菩萨保佑。”
坐在一旁的薛宝钗也说:“此案闹得这样大,我听兄长说,圣上亲自下令,要大理寺严审此案,怎的拖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
黛玉如实相告:“爹爹说,犯人似乎早已经被移交到东厂去了,至于之后的,连我那位大伯父也打听不到。”
贾母一听东厂二字,面色霎时一变。
“噤声!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提那起子人做什么。好了,既然玉儿没事,那就是万幸了,案子总会有个结果的,等着看就是了。”
姑娘们悻悻然,也都不作声。
“姐姐,我想喝水。”球球扯了扯亲姐姐的衣袖,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好,姐姐喂你。”
黛玉顺势给球球喂了点茶水,衣袖往下滑了一些,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上面还戴着一个玉镯,日光下看,那玉镯还泛着一圈光晕,莹润透亮,种水极佳。
“林妹妹,怎得不见你戴上贵妃赐的红麝香珠串?那可是好东西,香味甚是好闻,你不喜欢吗?”贾宝玉突然盯着黛玉的手腕,问了这么一句。
“嗯?什么香珠串?”虽然她是看见过串珠,但就是寻常的木料,并不带任何香味。
“就是宝姐姐现在手上戴着的那个。”贾宝玉快步走到薛宝钗的跟前,指着她放在桌上的手臂。
薛宝钗下意识将手收回,袖口下垂,遮住了那珠串。
三姑娘冷笑了一声,直言道:“旁人哪有这样的好福气,那是贵妃独独赐予你们俩的,黛玉同我们一样,都只有扇子和数珠。”
宝玉愣愣地看向黛玉。
黛玉没说什么,她现下已经看清了,宫里的贵妃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这心里却十分平静,就像先前得知袭人要做宝玉的姨娘一样。
“那我岂不是以后要叫宝姐姐一声嫂嫂了?”
“颦儿你!”薛宝钗羞红了脸,偏过头去。
旁边的贾宝玉却像是没听见似的,陷入自己的世界,也没个反应。
贾母笑着岔开了话题:“我看玉儿的这个手镯不比那红麝香珠串差,可是你爹爹给你的?”
这样的水头和成色,拿来当传家宝都不为过。
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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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家吧,我倒是听你二舅母说过一回,她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似乎都与玉儿你年岁相当,两个孩子性情如何?学识好不好?”
莫不是谢家有意来个亲上加亲?老太太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否则这样好的镯子,岂有说送就送的,虽然叫着大伯母,可又不是亲的,就是不知,谢家是打算定的老大,还是老二。
黛玉倒是没有多想,回答:“二位表兄为人大方,温和有礼,学识自然也都是拔尖儿的。”
“能得颦儿你的这句夸赞,想必定是极好的了。”旁边的薛宝钗笑着打趣。
贾家的三个姑娘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说不定这二位中的其中一位,就是以后的林姐夫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贾宝玉的脸惨白着,呆呆地望着黛玉,就像个失了魂魄的人偶似的。
“好你个探春,看我不撕了你的这张嘴!”黛玉又羞又气,板着脸呵斥了回去,说着起身就要去追她。
把三姑娘探春给吓的,立刻就绕着桌子跑。
“姐姐加油!抓住她!”球球在旁边摇旗呐喊,比谁都兴奋。
探春体力渐渐不支,开口告饶:“好姐姐,我知错了,快饶了我吧,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哼!”黛玉这才又坐了回去。
贾母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笑着说:“玉儿的体力倒是好了许多,我瞧你方才追着探春,跑了这一阵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这身子看来是养好了。”
黛玉饮了一口茶,缓了一口气,才回答:“嗯,妗姨费心为我制了养身的药丸,吃了这半年下来,几乎没有犯过病,这个春日里,倒是舒服多了。”
往年一到春秋两季,她总要难受,走两步都喘,连床都起不来。
“果真有如此奇效?”贾母心想自己先前竟是小看了外孙女的这位继母。
薛宝钗笑着说:“您怕是不知道,杨夫人最近在京都的名气可不小呢,好些夫人都争着去请她瞧病,先前景阳郡主在自己的寿宴上,还公然称赞过杨夫人医术过人,治好了她的旧疾。”
“竟有这回事?”贾母还真是不知,她年纪大了,这些个对外的应酬,都是两个儿媳去的,只是这样的事,她们竟一个也不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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