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秋榆挺身笔直,虽朴素无钗,但仍是主母的发式。她的脸上也有泪痕,隔着铁栏与墨揖山对视,夫妻俩都没有往墨沉霜所在的位置看。
墨揖山忍着伤痛跪直了身,他很悲哀,但他扯着嘴角,尽管那笑比哭还难看,小声道:“还好,还好......沉霜......”
这纷乱残忍的景被墨沉霜尽收眼底,他在瞬息间觉得有些不真实,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不过是一场梦,痛苦到极致,就是梦醒的时候。铁窗外的风雨声很清晰,他听着,那声无比迫切的“爹娘”就堵在喉咙里,让他在口中尝到了血腥味。他的眼前模糊起来,他觉得自己就要站不稳了。
有两名狱卒擒住了墨揖山的双臂,对面的秋榆也是。绞绳被大力地抻开,拧动间可以想到人的脖颈被勒到破裂的场景。
墨沉霜晃动一下身体,强迫自己不要闭上眼。
他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面对,然而事到临头,他才知道自己不行。
绳索套过头顶,狱卒的手拉住了两端。墨沉霜的嘴角出现了一点鲜血,他咬破了自己的舌。除了视觉以外的所有感官都消失了,眼里的场景十分扭曲,他站在失控的边缘,孤助无援。
就连那只轻轻握在他腕间的手,也在这一刻被抽了回去,这忽来的虚空让墨沉霜飞快地收拢五指,骨骼像是碎裂般疼痛,他从未如此慌乱过。然而下一瞬,温绪之迈步到他身前,抬头和他对视。
温绪之几乎是紧贴过来,顷刻间成为墨沉霜视线中的一切。
“墨沉霜。”温绪之的声音很轻,面色不知为何也有一点而苍白。他的语气像是恳求,他道:“不要看。”
年轻人深邃而黑暗的眸中倒映出这无比温柔的人,就在墨沉霜不自觉地想要挪开视线时,温绪之抬起手,遮住了墨沉霜的眼睛。
那手掌柔软冰凉,带着温先生身上惯有的清新气味,完全地让墨沉霜陷入黑暗。然而这黑暗令他心安,他从没有过如此的感觉,这遮目的动作像是保护,也仿佛一种请求。
请求他不要改变,请求他屹立不倒,请求他向前看再向前去,和温绪之一起。
这才是墨沉霜臆想过无数次的梦境,他闭上眼,睫毛末端蹭过了温绪之的肌肤。他的身体在极力地感受温绪之,这人的味道,这人的触感,这人的呼吸。他贪恋地吸取着所有能得到的线索,在脑海拼凑出温绪之此刻的神情,他什么也听不到,他在哪儿都变得不重要。
温先生的指带着轻柔的力道,再次摸了过去,不过这次是牵住了他的手。然后那手掌缓缓地挪下去,墨沉霜睁开眼,在那双柔光温润的眸中看到了自己。
他收紧手指,不自觉地呼吸急促。他对温绪之露出了可怜的神色,尽管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想温先生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