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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温绪之背脊笔直,就是在陋室中也极其端正。
这种文雅让墨沉霜胸口先闷痛了一下,惊觉他与温先生之间愈渐遥远的距离。
“怎么?”温绪之端着碗看他,似是对他忽来的不自在没察觉。
墨沉霜摇头,挺直了背,在自行惭愧里将剩下的饭菜吃完。然后温绪之递来了药碗,替他把食盒收拾了。
墨沉霜喝药时两只眼从碗上方看出去,与温绪之对视。温绪之将食盒盖好放地上,坐床沿整了袖。空碗被墨沉霜把玩在手里,两人都安静下去,相互问候的话就在舌尖,但不知怎么就是问不出。过得怎么样,好与不好又如何,他们只如此望着彼此就都不好受。
半晌后还是由温绪之打破这窘蹙的沉重,他轻声道:“竟没看出你如此不知照顾自己。”
这话让墨沉霜忽地抬了眸,温先生在烛光下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道:“冬日竟也不知道添衣,米面也不备些,怎能让人放心。”
才喝了药的墨沉霜出着汗,垂眸就能看见自己鼻尖上的晶莹。他不说话,抬手胡乱地撩了把额发。
温绪之抬手帮了一把,指尖触过墨沉霜的额,沾了微热的汗水。他又将空了的药碗接过来,起身放回灶上。然后他轻轻地回来,还坐床边,侧身与墨沉霜面对面,就这样又沉默了一会儿。
“从前总觉得你已脱了少年,”温绪之没有笑,但他很平和,道,“其实不然。”
温先生的眼被烛光点亮,长睫也能给墨沉霜看清楚。他的目光非常平静,但墨沉霜知道他不仅在说吃穿的事。
但年轻人的自卑和自尊心压着他不能造次,他想说和想做的都不行,因为他还没能闯出来。他在现实中狼狈着,偏偏又遇着了温绪之。天知道他这几个月是如何想念如此时这般的温柔,又是如何毒骂着克制住自己,只敢远远地看一眼。
然而此时温绪之就坐在他面前,说他还是个孩子,似乎他等一等,温先生就会说出“让我照顾你”这样的话。然而他不想听,他不敢听。
门外在飞雪,窗上结了冰凌。这屋里明明没有生炭火,墨沉霜也明明没坐被里,却觉得身上也热得厉害,总之躁得慌。他看到温绪之张了口,他忽然在此刻无比胆怯,又前所未有地冲动。
他先温绪之出声,道:“温先生。”
温绪之到嘴边的话就转了音,“嗯”地应声。
“你,”墨沉霜看着他,“今晚,能留下来吗?”
这和温绪之想的一样也不一样,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墨沉霜道:“我还想抱着你睡。”又道:“就这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