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爷所言,好似逆耳是忠言。
为求陛下专心理国,尽快平息天下战乱,故而舍命闯宫,只为面见天子,抒此忠言。
乍一听,乍一看,近来诛杀官员无数的无面竟是如此忠肝义胆?
这般的念头在龙唐诸将心头闪过。
却少有人因此而当真。
唯有近日来始终常伴天子身侧天干影卫,最是知晓天子对韩昭有多么溺爱,同时也就变相的理解了无面为何向天子请借韩昭。
所谓的请借,现下意义尚且不明。
然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无面以监察百官为由而行屠刀,不论其对错,实有大义。而今又拿住韩昭向天子进言,巧是能借天子对韩昭的宠爱,让这位天子听进耳朵里。
如此进言,确是无面唯一之法。
他们不是朝臣,更是凶徒,堂而皇之的入宫面圣自不可能,便是有此可能,说的话也未必能叫天子信任。
倒是眼下这般局面,令人不禁暗生钦佩。
而今枭主言之有力,天子听则入心,于是满园刀兵对峙,久不相向,实为天子为难。
普天之下能教天子为难的,唯有此间无面。
殊不知阿行天确实为难,但为难的根由却只有一个。
无面讲说请借韩昭。
恐怕不只是为了说着一番话这么简单。
她再三思量,缓了些语气说道:“尔等心愿,朕听到了,亦记下了。不必尔等督促,朕自会安民以安天下,此乃朕的分内之事,用不着尔等惦念。”
“念在尔等为国为民,舍生忘死,颇有侠义风范,离去吧,朕可既往不咎,仅此一次。”
话音落下,边上诸将尽皆不忿,却欲言又止。
柳大爷则立马拱手以礼:“谢天子不杀之恩,请天子先撤兵。”
“放肆!!”这时朱瑛往前一步,抢声呵斥道:“让尔等离去便离去,哪那么多废话!”
柳大爷复回挎刀姿势,讲了老实话:“天子仁德以宽天下,世人非仁以谋生活,吾信得过天子,却信不过尔等。”
“出宫,放人。”
如此嚣张复回,大有无视天子圣恩的架势。
龙唐诸将纷纷怒斥,拔刀相向,更有合围之势只待天子下令。
然而此时的阿行天眼里只有韩昭,她眼睁睁的看着韩昭跪在地上被捂住口鼻,憋得脸色青红,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禁挣扎。
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割开脖子,血洒当场。
而更重要的是,柳大爷言说出宫便放人,这便给了她保全韩昭的希望。
阿行天微微眯了眯眸:“尔等,想如何离宫,走清泉宫吗?”
柳大爷思量了片刻:“今夜闯宫,不欲为难天子。未免坊间流言损害龙唐圣威,吾等还是从正阳门堂堂正正的走比较好。请诸位将军园外静候,随后押送吾等出宫,以证宫廷守备,以示吾等无面并非刺客。”
“如此,无害圣威,流言可止。”
堂而皇之的闯宫,甚至还成功拿住了人质。
这事传出去流入民间,打的就是龙唐的脸,甚至会叫天下诸侯以及临边诸国心生惦记,觉得龙唐皇宫不过如此,龙唐不过如此,继而风波四起,诸国刺客将临。
寻常流言不会有这般神效。
但这里是皇宫。
不待柳大爷把话说完,阿行天已然转身向园外离去。
周遭诸将虽有震怒,却也不能擅自行动,不得不随同天子离去。
刚刚行出汤池园。
抬眼便见兵将塞满宫道。
龙庭禁军在几位玄将的带领下早已拉开弓弩,随时都可以朝园子里万箭齐发,乱刀斩死无面。
于是天子一现身。
老玄将甘比即刻上前,沉声请令:“贼子张狂,妖言惑众,请陛下下令,讨伐逆贼!”
话音刚落,边上又有轻风急来。
原在消化韩昭所赠元阳的幼弥真人急急赶来,二话不说便跪到阿行天身边求情:“陛下息怒,无面张狂,韩公子却是无罪,陛下有所不知,贫妾已收韩公子为徒,求陛下饶韩昭不死。”
要说救韩昭。
阿行天也想救,但怎么救是个问题。
身为天子,为救一男子而轻易放走闯宫的贼人,这不说传进坊间不好听,便是眼下当着这么多兵将的面,也不好开这个口。
而幼弥真人的求情,恰是给了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