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阿行天果然未能拦住怀有身孕的上官鸯乐,但实际并不是看在女儿怀有身孕的份上才放行。
怀上了,更不该动气更不该操劳。
而之所以任由上官鸯乐离去。
主要是感同身受。
阿行天早也恨不得亲自追出宫去,亲自设法救回韩昭,奈何龙袍加身,奈何国不可一日无君。
奈何腹中已怀有灵胎。
如此这般,阿行天不单没有多加阻拦,甚至予以兵权,令上官鸯乐全权执掌神策卫,抽调精兵强将,却也再三嘱咐不可冲动,优先母子平安。
甚至离开凤鸣殿的时候。
阿行天还打算令朱瑛揭面随行,多为看护照顾。
所幸上官鸯乐当场便拒绝,只说朱瑛是陛下亲卫,一旦暴露有害夫君性命,而若是她自己出手,身为韩昭之妻的她失败了尚有转圜的余地。
妻子救夫君,情急而动手。
无面不想撕破脸皮,自不会伤了人质。
如此一来,阿行天便打消了让朱瑛随行的念头,同时也对上官鸯乐寄予厚望。
道理是讲得通的。
事情是有概率能办成的。
只是看着上官鸯乐头也不回的离去,独留在殿门内的阿行天不禁惆然若失,恍然如梦,心情亦随之跌入谷底。
一夜之间,郎君丢了,女儿走了。
好似,连夜天星光也暗了。
“朱瑛,你说,此事今夜能了结吗?”
门边的朱瑛偏过头来看向阿行天,心道公子妃一走大局已定,往后她便只需安心守着这位女帝陛下即可。
于是坦言说道:“末将不敢妄断。然无面阴险狡猾,事发至今未有丝毫遗漏,甘老将军临危受命,对无面亦不甚了解,恐怕,无法速战速决。”
无法速战速决。
这是早就明摆的事实。
此前十二地支影卫尽出,亦不能消灭无面,如今无面手中握有人质,已然明着走在大街上,更是拿他们无可奈何。
阿行天心里清楚,要想韩昭活命,只能依照枭主所说。
即任由无面离去,等待无面放人。
可是如此被人牵着鼻子走,又如上官鸯乐所言,若是日后无面再度要挟,她这个做天子的便只会愈发被动。
反反复复,尽失体统。
最可怕的是,若有朝一日非要在韩昭和江山中间选一个,她无法决断。
所以,今夜必须放无面走,也一定要叫人追。
不能显得太被动。
不能被无面当作软柿子。
不能懦弱。
不能悲伤。
明日,还要照常上朝…
“你说,朕动情,是不是错了?”
“陛下乃天子,天子所愿,乃天下所愿,众望所归。”
“若如此,无面为何要伤朕?”
“这…”朱瑛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般无法应答。
阿行天紧着衣裳靠在门边,继而抱臂抱胸眺望夜空,目光渐渐的恢复坚定:“清泉宫查得如何?”
朱瑛这方回过神,瞄了眼脚边小案台上的诸多情报:“凌通将军携‘上章’十二影卫,将清泉宫拆了,寻得一地下暗道。但是…”
她犹豫着观察了一下阿行天平静的神色,再干脆说道:“此暗道直通宫外,确为无面入宫之路。此暗道出口位于右相府附近,凌通将军设法打听,得知右相私下与无面多有往来,其所持轩辕罪证,左相罪证,如今都有了来由。”
“查了么?”阿行天淡淡一问。
朱瑛摇头:“右相位高权重,凌通将军尚未入府彻查。”
阿行天合上眼,不禁深感疲惫。
所谓的位高权重不可查,根本无此法令,皆为朝中风气不正。
想来,此前借无面成立监察司,确有必要。
如今朝堂,是该换血了。
“无面所洒罪证,都查清了吗?”
“查了,十有八九皆为真。”
“嗯…那便以甘将军所计,权当是招安了无面。回头,令监察司主办,不论爵位,不计官阶,有罪者,皆斩。”
无视了朱瑛诧异的眼神。
阿行天自盘算着脑海中沉淀许久的换代计划:“如今执掌监察司的是邵先师,他能活过今夜吗?”
不解其意的朱瑛暗暗皱眉:“末将不知。”
阿行天浅道了声‘没问你’,随即又喃喃说道:“不良帅,麒麟子,功名在身,深得民心,却是朕埋没了这些青年才俊。且看他今夜如何擒拿枭主吧。”
朱瑛微微挑眉,心道左右相怕是要落马。
邵大帅,要上大位。
…
…
深更半夜,宵禁时刻。
各坊间夜市不歇,大街上却黑灯瞎火。
偶有打更人敲着竹梆子走过,嘴里一声‘天干物燥’才刚刚冒出个头来,忽然被杵在巷子里的人吓得咽回去。
好在这批人数量不少。
好在这些人脸上的面具都很常见,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