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犯境围蓬莱,消息一出便犹如蝗虫过境,顷刻传遍东海临边赣、江、司东洲三州之地。与此同时,赣州又生变故,另一则消息紧随其后,如瘟疫般令人心惶惶。
‘赣州平王暗通倭寇,引狼入室,其假意出战,实为霸镇东海’
‘我辈江湖人当自告奋勇,救国于水火,故今毁平王府,特请平王家眷,望平王知悉,劝平王迷途知返’
一场持续了两日的大火,烧毁了空虚的平王府。
上章数名影卫充作江湖人,掳走了平王的一干家眷为质,并向市里坊间投放平王意图造反的传说,令远在冲云港募兵的平王进度大大受制,变相作成了缓兵之计,救得第七玄军。
然而消息总会走漏,平王亦不会坐以待毙。
上章的行踪相继败露,一些真正的赣州江湖人仗义拔刀,针对平王家眷展开了援救,同时又有多样传说频出,说及‘妖言惑众,污蔑平王’‘恐是朝廷猜忌,欲卸磨杀驴’‘国难当前,誓死不归’等明显偏向于回护平王军,顺势诋毁上章的说辞。
一时间,老百姓左右为难,不知听信哪一方。
就此,东海战事以倭寇围困蓬莱而僵持暂歇,反倒是赣州内部愈演愈烈,渐掀起了一场郓城聚义战。
“再怎么说掳走平王家眷都是不义之举,要我说,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街头混混打架都知道不带上妻儿…”
“放提莫什么狗屁!妇人之仁!要是平王当真造反了,何止家眷给他绑了,祖坟都给他刨了谁有意见?”
“莽撞!莽夫!平王待民亲厚,我等心知!自打朝廷削藩后,平王势小本不能反,若真是朝廷卸磨杀驴,平王才真是不得不反!”
“可怜我赣州子弟兵啊,无端端陷水火…”
“听说浩气盟的人都来了…”
“快看快看,据说那圆秃秃的面具就是无面…”
赣州主城,郓城中侠风遍地,老百姓日坐茶楼夜议论,就指着街上那些外来的游侠聊得痛快,仿佛谁多认出几个江湖人就比谁更有眼界,更了不起。
殊不知,都是瞎掰的。
江湖说小不小,没闯荡过的也说不得它到底有多大,像这些听着点风声就八卦的小百姓,大都也是拍着脸充胖子,净糊弄身边这些爱吃瓜的哥姐儿,混口饭吃。
于是就给同在茶楼的过客听笑了。
江湖传说,无面烹猪宰狗,监察百官,行为不义,实为大义,如今庙堂蒸蒸日上,腥风回暖,莫不是无面之功。
然而街上这位戴着圆秃秃的武人却突然挥刃,当街斩下了一方游侠的头颅,血洒长空,惊百哗。
此为义?
不,不论如何,此为凶。
眼看着街中突然躁动,百姓慌逃,楼中一蓝衣女子眉头紧蹙,她紧盯着这位当街行凶的屠夫,向身边的师兄弟示意:“跟上他,探谁人冒充无面。”
话音刚落,蓝锻飘扬。
数名来自浩气盟的侠士飞檐走壁,轻功无声,却快如闪电。
可惜街上这名凶徒功力不浅,一听风声四面呼啸,他便瞬间回眸瞧向茶楼,一眼刚刚好的与蓝衣女子对视,继而扭头掠起风痕,在街道中央留下一条长长的撕裂痕迹。
太初气旋,锋利霸道。
武人者,苦练可成霸道之姿。
然而连身法带出来的气旋都能伤人的,除其功法因由外,更多还是其人养成的习惯,是习惯了横行屠刀的凶徒,即杀人如麻的屠夫。
“哼!看你能逃到哪去。”
蓝衣女子年纪不大,处事却犹似淡定,她瞟了眼后方正对她指指点点的众多茶客,挥手待过一扇屏风,遮掩便罢。
然后方才遮掩,外头便传来些许躁动。
似乎是有人在抛金,驱散茶客。
行为诡谲,她不禁疑惑,但不慌不忙。
她叫南归师。
浩气捕风堂大师姐。
此来郓城是为探明赣州聚义的真实目的,只因番邦倭寇来犯,临边赣州若生内乱,恐对战事不利。且此间聚义牵扯平王,不管平王是否拥兵自重,其家眷在此一战中皆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最佳的方法,是夺回平王家眷,暂由浩气盟中立看护。
然而掳走平王家眷的这一伙人,武功高强,神出鬼没,拒绝与任何人交涉。众师兄弟几番追踪几度丢失,直至飞鸢门出手拦截将其击伤,这方将其暂时围困于郓城。
谁知刚追进城来尚未查得其藏身之地,闲茶又见当街行凶,不论行凶者人唤何名,浩气者,当战。
“莫非是劫匪假扮的无面?”
“为何…”
南归师早也听闻洛阳之事,无面与上章联手,同萧家里应外合捣毁了九州暗楼,此一奇功将福泽千秋,洛阳百姓无不拍手称颂,直教无面侠义直上青云。
但,不重要。
关键是,无面确实在附近。
而且她也没见过无面,不光是她,应该是很多人都不曾见过无面。
如果劫匪当真假扮成无面的话……麻烦大了。
正当心有忧患的时候,楼中茶客早已去之八九,于是突然有凶徒横空折回,一副蜂刺尖锥破碎屏风,转瞬取向南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