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相送,不枉此生。
故人西辞向云端,不见仙人做仙人。
江河湖海向东去,长留明镜,破长空。
“走吧。”
“嗯,回家么?”
“先见个人。”
天下后计已得阿行天应允,此间便不必再去跟她争那江湖归心。
韩昭挎刀转身,寻着视界中逐渐飘散的那些杀伐煞气,很快便找到坠躺在荒土碎石间的杀神李殇情。
经逢天人大战,其身已破败,其神已萎靡。
虽不曾鼻青脸肿见滑稽,却有腹部穿伤,热血涌流,滚烫烧虫。
又见妖虫,韩昭即刻上前将其踩死,同时扶起李殇情,传功为其治疗续命。
“到底是差了辈啊…”
“他功法天成,我强行突破,败了…”
李殇情怔怔的望着天,轻声呢喃,似有不甘。
别说他不甘心。
换作韩昭恐怕得急死气死。
生蒙冤屈成恶人,死为天下之苍生。
如此郁闷的一生,就是最后换得英雄之名又如何?
想他李殇情年少天才,不过三十几岁而已,已至第八境大圆满。
若非碰见了笑柯,他大可以花个二十年三十年积蓄力量,届时再入天人,或将能企及更高的境界。
韩昭默叹着可惜,摇了摇头,由衷说道:“你没有败,这一仗还没有结束。如我猜测不错,你和他,还会在梦中相遇。”
李布衣偏过头来,看着韩昭身上散发出来的,丝缕煞气。
恍惚间,年轻时的光景浮现眼前。
他无父无母,自幼在扬州风尘中长大。
金玉楼的姐姐们,夜来开门迎客,日请先生教弟,情义恩宠皆由姐,二十年养就风流不羁,江湖行。
姐姐们都是貌美心善的好姐姐,理所当然的,她们相继被赎出楼去嫁了人,本应是嫁进不予风尘套俗生的好人家,曾也想着她们余生安好,吃喝不愁,相夫教子。
谁知江湖一行,寻亲望姐,所见皆是尊卑奴役,生不如死。
在楼中待客,尚得风尘之名教人知。
被那些畜生赎出去后,家姐生不成人形,死不知葬处。
如此光景,如何不怒。
如此世道,如何不杀。
十多年,李殇情江湖游行三十来回,杀尽恶狗上万户,最后一战杀的老孙周公,终将圆满,偶感空虚,听闻笑柯来犯…
一战孙周公,甲子梦战,成八境大圆满。
一战笑柯,破虚而战,成天人境界。
怎奈这心间,仍是空空无物。
李殇情垂头丧气,不舍的摸了摸地上焦土,感叹着拍了拍韩昭的肩膀:“守好你身边的人,莫要步我后尘。”
“这世间蝇营狗苟,不以公理辨是非,唯以虚伪论善恶。杀人者人恒杀之,殊不知人善被人欺,好人善存难,恶人遗万年,杀伐本无道,终了也成空。”
“可若不杀,转眼便空,更无奈。”
边上的幼妶听得云里雾里,却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公子的脊梁直了许多,肩头却好似更重了一些。
韩昭轻笑着点头:“知道,谁也挡不了我。虽非我一人之力,但前辈教我接笑柯一招,我接下了。”
李殇情最后看了他一眼,浅说道:“照顾好孙小姐,若为难便将她送去恶人谷,走了。”
“前辈可需要一处风水宝…”韩昭的话还没说完。
李殇情已合上双眼。
其气息未败,渐也悠长。
身上无数伤口亦停止出血,仿佛梦归太初的霎那,他于这凡间的所有便自然停止。
直至破梦归来前,都不会再流动。
天人境界,闭关入梦。
成老怪。
或有朝一日会醒来,若疯癫,则破梦失败。
梦归太初领域的意义在哪里,至今无有老怪可言说,但韩昭莫名的有信心,只道是恶人坚韧不自弃,杀神无敌当太初。
李殇情,会成功的。
“幼妶,寻一下,这附近可有好去处。”
“唔…奴婢想一想…啊!有啦!慕容仙府!是在附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