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走出船舱,隐约听闻各个房间中议论纷纭。
针对鬼哭海剑圣,似乎还有别的传闻。
推开船舱的门,海风一下子就迎面灌来,抬眼望去,夜半星空好似会摇晃,便是肉眼可见的眩晕感在出门的这一刹那,倏然增强。
有句话说得好,叫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吓一跳。
此时海面上真正是风吹雨打、电闪雷鸣,许是距离鬼哭海越来越近的缘故,那海面上的浪也是一翻更比一翻高。
这可和暴雨天出去淋个雨装潇洒完全不一样,稍有不慎被风浪卷下船去,那一翻番恐怕就捞不回来了。
于是十几位经验老道的船夫老早就脱了衣裳打赤膊,把自己绑在了各自的位子上。
细看去,后甲板上唯一一个穿着衣裳的落汤鸡,那就是苏平志了。
眼看着这儒生被船带得左跌右撞却始终找不到立身之处,韩昭不禁笑出声,随即掠去身法,一拍苏平志的肩头便将他抓起来,瞬息间钻进船尾工房。
“公,多谢公子,哎哟喂这海,这海疯了不成…”
工房中,有更多的船夫在忙碌,瞧见苏平志惊魂未定的瘫在地上骂娘,便有人笑着调侃了一句海盲子。
海盲子就是从来没见过海事的旱鸭子。
严格来说,韩昭也是海盲子,不过他好歹是不晕船,而且打上船那一刻起他就在发功御气,也算稳得住阵脚。
反手再给苏平志的胸口拍上一掌,这儒生便彻底喘过气来。
苏平志惊奇于武功还能这么用,可比神仙医术,但是不知门道他也就不敢说这行话,转而拉住韩昭往角落去,鬼鬼祟祟的说道:“公子可是疑惑那杜家人因何起势?”
韩昭斜了他一眼:“少给我卖关子,否则把那两只鬼丢你屋里去。”
苏平志一听,脸色瞬间就白了。
关于抓捕‘烟’和‘朴比泷’的事情,他其实没有多参与,但是作为曾经通风报信的梅园眼线,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可能已经被这两只鬼记恨上了。
但是,无妨。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基于自家小郡主依旧安然无忧,苏平志对韩昭的为人还是比较放心的。
转过头,他立马正起神容,严肃着说道:“其实是西洲那边来人了。杜郡主的死讯刚传回去,杜家上下立马就疯掉了,据说杜王爷甚至不顾三王盟约,非要发兵攻打长安,直取东海。”
“杜明非不是这般莽撞人吧?”韩昭随口搭了一句。
突然被打断的苏平志像被蛋黄噎住了一样,懵了许久,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韩昭摆了摆手,示意继续。
苏平志这方回过神来,想了想,直接略过一些铺垫:“既然公子知晓那我就直说了,杜王爷这回是打算借女儿之死做文章,日前赶来的杜家人是一位幕僚,与我同期同辈,名杜泰,龙元37年的进士。”
“今夜杜泰并未上船,但他拿住了各位大人的把柄,逼着各位大人随公子同去鬼哭海,就是要请公子将他们…”
苏平志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殊不知他这一身的书生气,瞪着眼睛做这动作着实滑稽。
韩昭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表面上是给我送礼,实际是给我挖坑设局,不管我杀不杀那些官吏,总会有人死在海上,然后他就可以借此毁我声名。”
“啊~”苏平志眼睛一转,有种反倒被韩昭点醒了的感觉:“是这么个说法没错,哦对,依小人的微末之见,我觉得各位大人的生死是次要的,毕竟公子已经有言在先,海上风浪大,各位大人需自负生死。”
“再说了,明眼人都知道,公子是去迎回剑圣,西洲使团八辈子擦不上边的非要干一脚,分明就是有鬼。”
韩昭听了听,连忙抬起手来将他打断:“说重点。”
苏平志顿了顿,然后神色肉眼可见的收敛下来,小声说道:“重点有两处,一是剑圣生死,我猜各位大人只是障眼法,杜泰的目的是打算一石二鸟,借剑圣之生死,造公子与陛下无情无义之骂名。”
“由此引出第二点,我等自梅园出发前,杜泰暗中与杜家家臣说及剑圣之剑法,也就是‘普通九千剑’的剑谱真章。说是剑圣此前曾与故人相见,称自己命不久矣,一心只想要传承剑法,于是就将剑谱随身携带,又称剑圣回到了东海,却没有见驾而是跑去鬼哭海,或许是走火入魔迷了路,已经离死不远了,于是那剑谱……搞不好就是先到先得。”
这般说法,让韩昭听得眉头紧锁。
因为剑圣已有传人,就是他的娘子,上官鸯乐。
杜泰所散布的消息大概率是无中生有,但是有句话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无法确认是假消息的情况下,‘普通九千剑’的诱惑力巨大。
由此一着,韩昭再次想起了先前见到的海上孤舟,和唐门中人。
兴许还有其他的世家宗门也已经按耐不住寂寞,这分明就是在往鬼哭海塞观众,要看他韩昭上前去唱一出身败名裂的好戏。
那么,对方的后手杀招是什么?
韩昭自认最近风评还不错,此局的关键也只有剑圣而已,要教他自己往坑里跳还是挺难的。
思来想去,他偏过头来瞧了眼苏平志:“他跟自己家臣暗说的,结果现在是个人都知晓了?”
苏平志愣了一下,然后怔怔的点头:“是,啊对,应该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