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寻常来说,接连捅了这么多篓子。
他们早该跑远远的躲起来,青影作为夜魂国的小符女,也该是多多走动一二了。
不过很显然……倒也说不上什么有恃无恐。
这趟化外,实则是给赵庆的历练,至于到底在历练些什么,全都由青影安排。
似乎看上去,化外之行结束后,青影也不打算在夜魂国修行下去了,可能又去其他的地方随波逐流。
毕竟木城城主,金城城主,都已经死了,她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逛矿窟……
便如同,二十年前丹霞内外的纷乱中,她也跟个没事人一样,带着顾清欢的粥桶在寿云山下观望。
·
春夜清凉。
微冷的海风穿过青葱岛屿。
静谧庭院之中,月光在积水之间流淌摇曳。
只不过似是有什么不同以往的气氛,笼罩着这处超然物外的院落。
秦楚欣回到了客房修行,示意等赵庆忙碌结束,便可去客房寻她养伤,她也会用自己少见的温柔,去抚平夫君的杂乱心境。
顾清欢没再跟随小姐服侍,而是在门房小室借助独特阵法,与留在家里的姝月传讯浅语。
赵庆独自整理好书房,默默体悟师尊交予的书卷后。
总觉得心中有些空空落落的,时而抬眸望一眼寝卧窗间的模糊倩影,对实在的心绪繁杂难明。
似乎这些日子,他真的被青影改变了不少。
此刻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迈步起身离开书房,第二次站在了师尊寝卧之外。
低语轻声唤道:“小姐。”
这大半夜的,去叫自家小姐的寝卧房门,放在任何人都要心生不少旖旎。
不过赵庆此刻却是出奇的平静。
他知道……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也很清楚,师尊应该不会不见自己。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室内果真传来了女子的轻语:“来吧。”
赵庆闻言推门而入。
入目第一眼,便是美貌师尊有些倦懒的迎来。
女子身着紧身丰盈的素白内衬,身下则是如同往常的雪绒绸裤,乌发披散随意垂肩,一副寻常女子的居卧姿情。
绸裤的系带紧紧束缚着纤腰,由宽松变得紧致的裤脚,轻轻咬合着白皙精致的脚踝。
“坐,怎么了?”
她轻语看了赵庆一眼,随意赤足迈步,入座外室茶案,且亲自动手为两人冲茶。
赵庆收回了目光,轻轻点头平静入座。
滚烫的茶水潺潺冲入青盏,清淡的茗香随着水雾飘散,却又混杂着一抹沁人心脾的暗香,是师尊发丝的味道。
赵庆轻嗅继而出神,望着师尊略显随和的容颜,无奈轻语道:“……小姐还是罚我吧。”
“嗯?”
女子似乎有些疑惑,纤手推过热茶低语:“不是已经罚过了?怎么?”
赵庆沉默少许。
与师尊四目相对间,竟是鬼使神差的笑了笑,心绪仿若从未有过的放松。
他调笑吐槽道:“我的良心……会痛。”
“呵哼!”
青影不屑笑哼,随意瞥了一眼徒儿,开口就怼:“你有良心?”
赵庆:……
他一时心绪繁杂难明,当真不知在面对自己想要的女人,还是面对世间极好的师尊了。
怎么会特么这样呢?
他神情带笑有些疑惑:“我有意接连冒犯小姐,小姐难道不会动怒?”
青影浅笑安静抿茶,继而施施然美腿交叠,轻松抬眸看向男子。
“不算如何恼火,你我本就可以亲近些。”
她说的自然是师尊与徒儿的关系。
当然,赵庆此刻也不会想歪。
他只是佯装错愕,继而轻语调笑道:“那我可要将亲近小姐,当做寻常事了。”
“……”
清倦女子莞尔浅笑,无声盯上赵庆的笑眸。
赵庆便也安静望着师尊的容颜……升腾的水雾隔断视线,成熟而高贵的师尊落在眼中,仿若愈发模糊。
两人足足对望七八息光景后。
青影才幽幽笑语:“本小姐不罚你,并非便是应允你。”
“只是不想罚你。”
“你有几条命,敢念着触怒本小姐惹罚?”
对此,赵庆深以为然的笑着点头。
谁说不是呢?
好在他也没做什么,看样子这尺度,还不至于被师尊弄死。
可实在是青影的态度,仿佛在不停的暗示他……没作到死的话,还可以继续作下去。
极为诡异的给赵庆一种,并非面对什么血衣楼主的感觉,反倒更像是……直面夏皇界某位成熟优雅的女总裁。
强牌慢打,故作姿态。
女总裁真要勾搭小保安,想来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只不过,师尊并没有勾搭自己,是自己在勾搭师尊。
“小姐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却不知……小姐的底线在哪儿?”
赵庆轻松笑语,直接选择当场摆烂。
特么的,谁跟你这么玩?
玩个鸡儿?
玩儿不好小命就没了,还不如拍拍屁股回家。
听闻此言。
清倦小姐烟眉微蹙,俨然也对徒儿的言辞很是意外。
她甚至心中有些暗笑。
你疯了?
无需任何遮掩,女子心中的笑意,便已浮于清艳眉眼之间,随意轻语道:“我不知道。”
“或许哪一天,你真惹动了本小姐的注视,便将你清理掉了。”
“——在你,不在我。”
青影笑吟吟的言辞直白,为师好端端惩处你做什么?
除非你自己找死——
紧接着,她心中也认真思索回味,轻语拒绝道:“不允再触碰本小姐肩颈。”
“极为厌恶有人在身后看我。”
赵庆闻言轻轻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既然师尊都说了,怎么能再去冒犯师尊?
但……拉你手呢?吹你耳朵呢?
你没说啊?
赵庆握起寻常紫玉壶,为师尊身前的小盏续杯。
似乎带着几分无奈,轻叹低语道:“天香某位姑娘,素爱吹弄我耳朵,只是觉得舒适……便分享给小姐了。”
青影:?
被徒儿炙热吹弄那一下,她的确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酥麻间略微有些不适,温软却又能够让人心痒尝试。
她当真从未感受过这种体悟。
不过眼下哪儿不知赵庆什么小心思?
也并未应他自顾自的轻语,而是浅笑抬眸直言道:“怎么,你是打算服侍戏弄本小姐?”
“还不如强硬些,居高临下压服本小姐一个女人。”
听此笑语。
赵庆心中顿时一跳,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仿佛上辈子早些年,所有面对姑娘该有的青雉,都落在这化外留给血衣楼主了。
“小姐如此宽容,究竟是想教我什么?”
他皱起了眉头,微微倾身问询,意有所指。
青影浅浅抬眸一眼,随口轻语:“并非本小姐需要你如何,而是你活下去……需要不择手段。”
“即便是面对我。”
赵庆闻言,心绪不免有些沉重繁杂。
……即便是面对血衣楼主,也得不择手段,才能活下去。
他是相信的。
也曾有过类似念想。
可以往的他,又如何能抬头做到?
即便是如今,乃至给他千年光景,他与司禾哪怕加上张瑾一,也无法直视那颗耀眼的血星。
不过虽说血星无法直视。
但眼前的清艳师尊,赵庆却是可以多看两眼。
……他不光满目灼热的看了。
且还极为诚挚的倾身临近,迎着师尊藏在瀑发下的小耳低语:“赵庆谢过小姐了。”
“小姐此间的宽容与教诲,赵庆此生铭记于心。”
赵庆鼻息有些温缓,喷吐在师尊发丝上,心下如危弦绷紧,悸动而又忐忑期待。
他当然明白知道自己在作死!
可不作这个死,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
师尊教的嘛……不择手段。
可眼下自己却也无法分明,到底是在试探一个姑娘,还是在亵渎自己师尊了。
清艳女子并未闪躲丝毫,只是美眸微眯弯弯的睫毛扑闪。
待到徒儿话音落下,她才从容倾身拉开了距离,略显清冷平静的盯着赵庆……也不说话。
不过这次。
突如起来的压迫感,却并未使得赵庆如何闪躲目光。
只是无奈笑了笑:“小姐很美。”
“嗯。”
青影平静点头,随意轻语:“去楚欣那边养伤吧。”
“后半夜,罚你在院中静立。”
赵庆闻言心中一喜,绷紧的心绪骤然放松下来。
态度端正诚恳领罚之后,帮师尊收拾了茶案……这才离去。
静谧寝卧中。
便只剩下了清倦女子优雅端坐。
她平静扫了一眼窗外男人的身影,继而起身随意迈步,将刚被赵庆收拾好的茶壶提起,悠闲煮水自饮一二。
时而思及徒儿凑近自己,死皮赖脸一样的姿态,便会不自觉勾起几分笑容。
耳边温炙的确舒适,也就任由如此揭过了。
她当真是不想惩处这小徒。
谨一若没能自七界带回来什么,赵庆便是自己的关门弟子了。
她可以对谨一严厉些,但很难对赵庆严厉。
毕竟是个男人。
男人的尊严,她不想去拂弄,更不想去打压。
徒儿的脊梁这种东西,在他人手中偶尔弯了不算什么。
可在她手中折了,那便是真的折了。
不知不觉间,青影美眸渐渐变得冷漠,遥遥远眺幽邃长夜,出神望着无垠沧海。
最近调教小徒的日子,没由来竟让她又念起了翠鸳水岭。
却并非,水岭注收录什么龙性本淫。
而是翠鸳所布下弥天大荒,连她……都没办法去戳破,只能任由这长夜永远压在世间……
没多久,寝殿外再次传来了男人的轻语:“小姐。”
青影心中诧异,无奈再唤小徒进来,还以为又有什么事儿找自己。
却不想,只是送来了一些骸月岛的瓜果。
笑语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跑去的骸月岛。
不过青影也并未在意这些,反而是留意到,原本悬在徒儿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小蛛自然不会收回那块掌印玉。
想来是小徒自己藏了起来,就像是野兽夹起来的尾巴……
清艳女子独立窗前,思衬少许莞尔笑笑。
妖庭少主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
即便有自己教导,小徒穷极此生,恐怕都未必能站在自己面前。
思及一切不可知的未来,女子眸光渐渐变得深邃而落寞,安静靠在床头望着长夜无声。
春月未满,高悬与无垠沧海之上。
乱海浮屿纷乱,诸多势力混杂此间。
可天门之上,也不过是……
有人雕玉。
有玉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