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啪嗒！”
鱼骨鞭掉在地上，云远泽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月含......是你吗？”
他抬起袖子，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然后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衣服，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是你，你最喜我穿红衣，我这样......是不是太丑了？”
周围的侍女和侍卫都是一脸震惊，一个侍女观察着云远泽的脸色，犹豫着解释：“自太子妃跳下诛仙台，百年以来，太子一直为太子妃服丧，这才穿白色的。”
我没有理会侍女的话，直截了当开口：“太子怕是认错人了，我并非你口中的月含，而是青丘老祖，此次前来，是为了给小皇孙疗病一事。”
云远泽似没听见，怔怔的看着我，眼睛通红：“含儿，你知道这百年来我有多想你吗？”
我脸色一冷，转身就要走。
云远泽连忙开口：“含......老祖留步，我们去正殿谈。”
我的脚步堪堪停住，跟在他身后去了正殿。
一路上，云远泽不住地回头看我，就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步入正殿，一股熟悉的瓜果香气扑面而来。
我不喜熏香，每每只是用新鲜花果来装点宫殿，可我记得，云远泽是最喜龙衍香的。
突然，在我面前，一张张我的画像铺展开来，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整个宫殿全是我的画像。
有在凡间时穿着粗布衣裳的我，还有第一次换上霓裳纱衣时候的我，有哭着的我，有笑着的我，甚至还有一张我穿着正妃婚服的画像。
似乎这百年来，我从来没有离开这九重天，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这小小的宝华殿。
“你走后，我就把房间布置成了我们在凡间时的样子。”云远泽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含儿，你知道这个场景我在梦里做了多少次吗？”
我没吭声，冷眼看着他，他带着我来到了宫殿的正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套天族太子正妃的服装。
是正红色，可我记得，以前他对我说我只是个小妾，只配穿桃红色。
“含儿，我没有娶若瑶，在我心里，只有你才配做我的正妃。”
“我知道你当初跳下诛仙台是因为对小野失望，但是已经过去了百年，我想......你应该已经消气了吧？”
说完，不等我回答，他就自圆其说：“对，你肯定已经消气了，不然你怎么会答应再来九重天？”
说着，他殷切地向我伸出手：“含儿，既然你已经回来，那我们......”
“太子殿下逾矩了。”我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是青丘老祖，于年岁于辈分，你都不该跟我说这种话。”
从前，不管我有多么生气，他只需要随便哄我两句，我就能开心地原谅他。
可现在，百年的折磨早已让我麻木，我不爱他，更不爱那个所谓的“孩子”。
云远泽显然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他上前一步，红着眼睛解释：“含儿，我知道你一向心疼小野，但你放心，我刚才没有用力，没有真的伤到他，你不要跟我置气好不好？”
我眼神平静，再次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子殿下，你想多了，所谓前尘往事不过是我飞升上仙的一场情劫，对我来说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云远泽发了疯一般的想拉住我的手，却被我轻松躲开。
“含儿，我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的美好回忆，难道你都忘了吗？”
“在正道面前，所谓的情情爱爱不过是一场虚妄。”我冷眼看着他，“而且，太子殿下，你所说的美好回忆，是指什么？”
云远泽心虚地低下了头，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过分。
“云野毕竟与我血脉相连，念在母子一场，明日我可以为小殿下疗伤。”
“但天族答应的洗髓泉，还请莫要忘记。”
说完，我转身离开，而身后的云远泽就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直直倒了下去。
据说当晚，天族太子不知因何缘故，气血攻心，竟吐出了一口心头血。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内心平静，前尘琐事，无关紧要，那人是否吐血，是否身亡，都已经与我无关。
第二日，我准时来到瑶池，为云野治疗。
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娘。
我没有理他，他就偷偷用一种极其阴狠的目光看向跟在我身后的小桃。
在看到我把小桃挡到身后的时候，他目光里的阴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那就开始吧，可能会有些疼，小殿下忍着点。”
云野嘟起嘴，用手指着小桃。
“娘，你让她出去，不然我就不治。”
小桃有些不知所措，晃了晃我的手说：“娘，我去外面等你就行。”
小桃知道云野是我的孩子，她一向懂事，面对这个哥哥也很懂得退让。
但她是青丘帝姬，这个身份就决定她不会受一点委屈。
我一言不发，拉起小桃的手就往外走。
本来我还念在母子情分上想帮他最后一次，毕竟他身上的病因我而起。
可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值得我帮助。
见我要走，云野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娘，你别走！”
他双眼通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可我却早已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
“如若小殿下还有治疗之意，就请注意言辞。”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云野连忙点头：“我知道了，阿......老祖，我一定乖乖听话。”
在我的授意下，他躺回了床上，为了防止他再生事端，我给他下了一道昏睡诀。
从前他一直以为身子弱是因为自己有着凡人血脉，可殊不知，天族主火而狐族主寒，一寒一火在他体内肆意横行，加之他疏于修炼，不懂控制之法，这才病入膏肓。
我所说的帮他诊断，无非就是一点点抽回他体内的狐血。
狐血霸道，我的血统又太过纯正，即使我身为狐族老祖，抽回过程也非常艰难，等我完成今天的份量，额头早已布满大汗。
小桃为我递来了汗巾，满脸心疼的给我按肩。
不过多时，云野也醒了，看着我们母女情深的样子，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然而这个表情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就换上了一副感恩的样子。
“不愧是阿娘，就这么一会，我身上就已经不痛了！”
罢了，到底是个扶不上台面的，狐血珍惜，可他终究是配不上。
云野并不知道我心里所想，凑过来拉住我的袖子。
“有阿娘在身边，我的身体就能好点。”
“阿娘，你可以多陪陪小野吗？”
我推开了他的手：“小殿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只有小桃这么一个孩子。”
说完，我抱起小桃，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洗髓泉。
洗髓泉需要泡满三天，浸泡过程无比痛苦，并非常人能可忍。
一旦坚持过来，就能洗髓脱身，全身筋骨血脉也非常人可比。
小桃很坚强，即使浑身疼痛无比，却仍然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心疼坏了，连忙抽取灵力灌输到她身上，可不想，却被小桃拒绝了。
“阿娘，小桃可以忍受的。”
“小桃不想让阿娘浪费灵力，我......我一定能成为让阿娘骄傲的孩子！”
泡满两个时辰，我又为小桃针灸，一直折腾到半夜她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中午，小桃悠悠转醒，而云远泽那边，也派了人邀请我们过去用膳。
“娘，这是父皇今天特意猎来的仙鹿，肉质鲜美，你快尝尝。”
云野热情的招呼我，看到小桃后，脸色闪过一瞬间的不愉快，却还是装作大度的也邀请她坐下吃饭。
“你也尝尝，像你这种低等的桃怪，平时也吃不到这种好东西吧？”
看着那碟鹿肉，小桃皱着眉头将我碗里的肉夹走。
“你做什么？”云野脸色不善。
“阿娘不能吃鹿肉，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一瞬间，刚才还暴跳如雷的云野偃旗息鼓。
“阿娘是狐仙，狐仙血脉主火，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还有啊，阿娘膝盖不好，每每阴天下雨都会作痛，所以我们青丘总是四季如春。”
“阿娘喜酒，我酿的桃花酒最得她心，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吗？”
我从来没有向谁明确说过自己的喜好，可小桃却默默记住了一切，而那对父子，却总是将我的各种喜好忽略。
即使他们现在嘴上说着爱我，从未将我真正放在心上。
说起我，小桃开始络绎不绝，然而她每说一句话，那对父子的脸就更黑一点。
最终一场饭局，他们几乎什么都没有吃，只有小桃一人吃光了一碟桂花酥。
饭罢，云远泽的指尖早已被他捏白。
他看着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这位小桃的父君是？”
还不等我回答，小桃就开了口：“我没有父君，我是娘在桃花树下捡的。”
听了这话，对面的那对父子就像是燃起了什么希望一样。
接下来的几日，云野每天都要跑到我的住处，有时是请教问题，有时是练习法术。
他努力做出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形象，可我却只觉得无比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