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勇者……”
正义低声呢喃,迷失的瞳孔重新聚焦。
此刻,他明白了织田信长的话外弦音。
当敌人挟持正义家室朝着浅井家的方向离去的时候,织田信长就已经反应过来,此等手笔定然是六角家的阴谋!
对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想要将祸事引入浅井家,从而破坏联盟,两家决裂!
事实上,浅井家和织田家,两家初为盟友,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没有像织田家与松平家那般亲密,在这个政治敏感的时期,织田信长是不可能率正规军进入浅井家的领土,若是出现这种行为,完全可以理解为宣战!
因此,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当,织田家将会反被浅井家掣肘,其中利害关系,正义与信长两人心知肚明。
而织田信长在此之前已经看出浅井长政对阿市有觊觎之心,一边是能力出众的义弟,另一边是利益捆绑的盟友,所以当他说出“孤勇者”的时候,就表明了织田家的立场。
羽田正义从山贼手中救回自己的妻室,此事与两家大名并无瓜葛,无论结果如何也不会影响到上洛战事。
说白了,就是织田信长将织田家给摘了出来,浅井长政本就理亏,家臣们也没有理由多说闲话。
正义手持宗三左文字,重新振作精神。
织田信长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将胯下骏马,连钱苇毛赠与正义,淡然说道:
“这匹宝马就交给你了,务必将阿市给救回来!”
正义沙哑着嗓音应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骑上骏马,朝着山贼离去的方向奔走。
众人神色复杂地望着那孤独的身影渐渐被树林淹没,半晌,织田信长下令道:
“回去吧!”
这时,浅井长政喊住信长,苦涩道:
“此事与浅井家绝无关联!阁下奉公方大人之命上洛,浅井家必定竭力帮扶!”
织田信长的身形顿了顿,仅是留给浅井长政一个背影,带着手下返回岐阜城。
待到织田信长离开后,浅井长政颤颤巍巍地深吸一口气。
“家主大人,这很明显是六角家的阴谋!我们的宿敌想要借此破坏联盟,将我们浅井家置于不仁不义之境地!”
海北纲亲冷着脸沉声道。
浅井长政眼眸闪烁,闭口不言,也迟迟没有行动起来。
海北纲亲见状心急如焚,声音扩大了一些,道:
“家主大人不要发呆了!我们赶快去帮羽田正义!”
忽然间,海北纲亲愣了愣,疑惑道:“为什么他们要大费周章地掳走织田市和宁宁……”
他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家主,心中顿时明悟。
下一刻,浅井长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呐!纲亲啊!能不能让我任性一回呢?”
咯噔!
海北纲亲心神一紧,脸色愈发阴沉下来,“家主大人,羽田正义可是织田家的重臣,更何况还有阿市大人的关系,织田大人赠马就表明了在其心中的位置,你……”
陡然间,仿佛积累许久的情绪决堤了那般,浅井长政抽噎道:
“可是我爱上了阿市啊,她是那么美得不可方物,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感受到缘结神的召唤,你就没有感觉到吗?这是天神的旨意!”
“她现在可是人妻啊!”
“我才不管她是否婚配!我要的是阿市大人的灵魂,我们身在淤泥一般的乱世,谁又能洁净自身呢?而且,我之前也迎娶过六角家送来的妻子!”
“那为何家主大人方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织田大人,要竭力帮助公方大人上洛?”
“身处于乱世之中,我料想羽田正义不会因为阿市大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现在他只是冲动,只要我们稍加阻拦,等他清醒过来之后便会知难而退!”
海北纲亲思忖片刻,旋即便被自己说服,回应道:
“既然如此,家主大人以后就迎娶阿市大人吧,这样一来,浅井家和织田家的关系就更为紧密,我想对方也会默许此事!”
浅井长政点点头,“我们走吧,前面就是犬上郡的彦根砦,如果所料不错,那群‘山贼’就会在那里把阿市大人交给我!”
“哈!”
……
彦根砦。
这个据点是用木桩围成的隘口,守备足轻四十几人,其中为首的足轻组头名为阿闭长守。
此时,年轻的阿闭长守率领手下恭敬地来到砦子门口等候。
“怎么迟迟不见动静啊?兄长大人通知过我,这几日都要出门守候,这是搏得家主大人好感的最佳机会了!”
阿闭长守甚至连甲胄都没有穿,仅是一袭狩衣在砦子门前踱来踱去。
半晌,日上三竿,前方斥候终于传来消息。
“阿闭大人不好了!前方来了一群山贼!”
“山贼?!”
阿闭长守心中一沉,“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出现山贼?他们有多少人?”
“应该有一百人了!”
“不可能!如此规模的山贼团伙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附近!”
“千真万确啊!”
话音刚落,阿闭长守便看到不远处的身影,脸色陡然一变,“小心戒备!”
“哈!”
周围的守备足轻开始快速撤回砦子,严阵以待。
不久之后,阿闭长守却是见到这群山贼之中竟是出现了一顶轿子。
这顶轿子在人群中如此突兀,以至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此。
“他们是想做什么?”阿闭长守不明所以。
另一边,伪装成“山贼头子”的蒲生贤秀对里面的三人沉声道:
“这里是浅井家的彦根砦,你们最好不要反抗!”
轿子里面的三人听着外面的声音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宁宁脸色煞白,俯在阿市的耳旁轻声问道:
“阿市姐,他们费尽心思的抓我们,为什么突然又放?浅井家,他们不是我们的盟友吗?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应该就安全了……”
阿市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同时柔声安抚宁宁,道:“宁宁,你放心好了,目前来看我们应该还有利用价值,只要还活着,事情就有转机!”
曲直濑道三捋了捋胡须,眼睛眯起,道:
“我感觉没那么简单……”
阿市闻言,迅速瞪了一眼老名医,有些妏怒道:
“大人,宁宁还是孕妇,请你慎言!”
面对威胁,曲直濑道三无奈地咂了咂嘴,偷偷拉开幕帘的一角看向外面。
哐当一声,轿子停在了彦根砦的城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