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坎坷的经历，柳如是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以理性压制感性，找到姜黎之后，立刻投入了工作状态。

如果搁在现代，就是顶级的职场女强人。

好不容易，诸事处理完毕，姜黎却又道：“柳姑娘，再帮我拟封折子，明日一早我叫人送去扬州……”

除了向太子报捷，便是对勋贵的处理意见。

大体是：太子先不要发表意见，待来了南京，建立起行政架构，再交由群臣合议，拿出个结果由太子定夺。

“这法子好，若是太子乾纲独断，即便完全合乎大明律，也总会有人不满，可如果由朝廷合议而出，便是公议，纵然有人想怪罪，却不知怪罪于谁。”

柳如是听明白了，美眸一亮。

姜黎笑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海瑞上《治安疏》之后，嘉靖爷也是召群臣合议给海瑞治罪，只是他玩脱了，群臣非但不治海瑞的罪，反纷纷为之辩解求情。

而嘉靖年老多病，裕王又渐得人心，无力再与群臣斗法，致死都没能定了海瑞的死罪，但太子年轻力盛，必会迁扬州官员来南京任职，绝不会重蹈嘉靖覆辙。

柳姑娘也不用担心，钱谦益只是投敌而己，算不上万恶不赦的死罪，大不了罢官回常熟老家，尚不失为富家翁。”

这在本质上，是走程序。

这类群体性案子，错综复杂，各有各的委屈，走程序的时间成本和人力物力成本固然会非常高，却可以有效的避免事后翻案。

这也是程序正义的初衷。

程序正义，未必就一定公平公正，他的作用是尽可能的减少麻烦。

所有的程序都走了一遍，在法律上无懈可击，就算判你死罪，也是集体意志，与个人的恩怨喜好无关。

报仇都不知道找谁去报。

“嗯！”

柳如是点头道：“牧斋已年过花甲，从名利场中脱身也未必是坏事，对了，妾想回老宅去住。”

“行！”

姜黎笑道：“一会吃过饭，我和柳姑娘回去清扫下。”

柳如是心里怪怪的，你一个大男人和我回去做什么，不过又没法拒绝，只是转过了脸。

陈沅也在，玩味的看了看姜黎，又看了看柳如是，嘴角现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

天色渐渐黑了，姜黎交待了诸将防守事宜过后，便着人奉上饭食。

军中从简，吃的也简单，有烙饼，胡辣汤，大白菜炖肉，还有杂粮粥。

柳如是虽然常年奔波，但是生活水平不低，讲究食不厌精，不过来了扬州之后，也渐渐地习惯了粗陋的饮食。

此时便是一边啃着饼，一边喝胡辣汤，身上暖融融的。

陈沅曾跟着姜黎吃过一段时日的苦头，不怎么挑食了，但二女有个共同特点，只吃大白菜，肉块挑出来给小狐狸吃。

小狐狸吃的美滋滋，大嘴巴咂巴咂巴直响，不时还嘤嘤叫唤两声，表示好吃。

“公子，刚刚真是气死人啦……”

陈沅想了想，还是把白天的事情道出。

‘难怪！’

姜黎总感觉柳如是的情绪不是太高，原来如此。

随即便道：“这些妇人也就是图个嘴瘾，待太子来了定了罪，被打入教坊司，怕是哭都哭不出来。”

“嗯？”

柳如是秀眉一蹙道：“你不是说要和太子提议废除教坊司么？”

姜黎沉吟道：“后头我想了想，教坊司暂时废除不得，不然这些女眷身无一技之长，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会沦落进最廉价的窑子，或者冻饿而死。

我打算把教坊司改组成妇联，划归到内务府，不以盈利赚钱为目地，每年由内务府拨款，专门救助妇女儿童，到时候让卞赛、陈沅与李香君去搞，慢慢摸索便是。”

柳如是心头剧震！

与钱谦益专好风花雪月相比，姜黎这才是真正的忧国忧民，侠者为大啊。

不禁深施一礼：“公子仁心侠胆，请受妾一拜！”

“柳姑娘客气了，虽然男女生来不平等，但是天生万物以养人，每个人都有她存在的意义，我们所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为她们兜底，这也是天道。

好了，快点吃吧，吃完我们就过去。”

姜黎摆了摆手。

“嗯！”

柳如是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起了胡辣汤。

很快一顿饭吃完，姜黎与柳如是和陈沅回了绿柳巷。

“公子，你和柳姐姐过去吧，妾把阿赛阿敏的屋子拾掇下，以后就住这里啦。”

下了车，陈沅笑吟吟的拿出钥匙开锁，闪身进去，还砰的一声，把大门紧紧关上。

柳如是站在台阶下，莫名有些慌乱。

以前和姜黎也不是没在深夜单独相处过，可那是为公，如今却是在自己家，那心儿啊，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柳姑娘，钥匙？”

姜黎笑着伸出手。

“噢！”

柳如是紧紧咬着下嘴唇，从荷包里拿出钥匙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