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此前压抑过久,部分凤竹士族间甚至开始出现一种攀比劫掠成果的心态。
在侦骑报上来的见闻中,可以看到他们不光劫掠豪绅大户,就连一文不名的穷人家也不肯放过。
很明显,缺乏统一的指挥制约之后,这场平乱行动已经变了性质,演变成了一种凤竹军对郁林领内村镇单方面的掠夺行为。
虽说掠夺战利品现象自古在战争中就很常见,黎珩也早已知晓,但眼下这个情形,还是超出了他原先的预想。
这是他此前参与过的历次攻伐中,从未见过的乱象。
只能说,战争这种纯粹的暴力行为,可以将人心中隐藏最深的恶意唤醒,化为嗜血的恶鬼。
如今大周纷乱的统治秩序,终究少不了周人百姓的鲜血来灌溉。
黎珩叹了一口气。
起身走出帅帐,登上用于瞭望的高台。
此时高台上,杜洪和郝磐等诸将正聚集在此,不时有传令官挥舞着令旗跑过。
他随手将方才翻阅的军情丢给了上来见礼的杜洪,转身远远望向郁林城那高大的城墙。
这些天里,九溪军除了在郁林城下修筑距堙外,就是借助着霹雳车等攻城器械保持着对城中施加低烈度的压力。
当然,对方的守城弩机也不是吃素的,一番下来,也算是各有伤亡。
虽然已经知晓这城中没有多少守军,但如今黎珩麾下也同样没有多少兵力。
即使把那几名没有去劫掠,还在跟随他的凤竹士族麾下军势算上,他手中可供调用的兵力也就堪堪万人而已。
这点兵力能围住城就不错了,再想复现之前在大堵关那般强攻是不可能了。
杜洪将手中的军情文书看罢,又传给了郝磐几人,随后交换了一个眼色,方才上前劝道:
“主公,如今各家兵马皆散入郁林乡野平乱,而我军却只得困于郁林城下,迟迟未得寸进,不若暂且转换目标,待与各家合兵一处后再来攻伐郁林城也不晚。”
他所言虽然隐晦,但其实就差直白点说,比起其他人,咱们已经表现出对陶公的忠心了,主公你见好就收吧,学学人家怎么捞一把的。
“你们也是这么看?郝磐!你说说。”
黎珩不可置否,一眼扫过诸将,最终把目光落在郝磐身上。
郝磐闻言,拱手见礼,目光悄然瞥了一眼垂目不语的杜洪,而后沉声回答:
“主公出兵是奉陶公之令,兴义师讨不臣,本是众望所归之事,但以眼下各家所为无疑将激起郁林一地的民怨。
属下以为,若是继续留在郁林城下,我军恐怕不敌挟怒而归的乱军主力。
如今我军当从速撤回大堵关以东,避其锋芒,到时以大堵关为支点,逐渐乱军消磨锐气后,再图谋郁林城也不迟。”
这话一出口,众将表情各异,或不以为然,或神色微凛,但谁都没有开口附和。
郝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未免太过保守,凤竹军虽然互不统属,但涌入郁林地域的军势总数可不小,这一退,等于把送到嘴边的油水拱手让给其他家了。
“你们呢?”
黎珩环视众将一圈:“还有谁有想法?”
“我等赞同杜大人之议。”
众将犹豫片刻后,大多选择附和,只有寥寥三人未曾出言,看来是同意郝磐所言。
“把郁林的舆图拿过来。”
黎珩见此,微微颔首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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