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断虹宗外】
朗映怀在兰凝夏,说出更多的劝导之语前。
他便已然凝诀御风,身形疾掠过穹空。
直至彻底远离,断虹宗所在的地界后,朗映怀掠空的速度,才稍降缓了些。
此刻,再看朗映怀的面上,又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怨怼气怒之色?
有的,只是冷沉如渊的幽深静默。
对于商玺的闭关内情,兰凝夏并不清楚。
或者说,满宗除了他,便也再无人知晓了。
【谁都不会想到,商玺早在六年前,便已经有了,要从炼虚境,突破至合体境之感】
【也不会想到,商玺在欲渡劫雷前……】
【因为心念上的一个模糊预兆,便按捺下了,就此突破的念头】
【并将自己的修为,稳定在炼虚巅峰,始终与合体境,一线之隔的境界】
【更没有想到,当那预兆应验,换来的,竟是商玺心魔缠身,境界摇危】
是了,这才是商玺,自秘境事了——
回宗之后,他便闭关不出,不理诸事,避而不见的真正原因。
也是朗映怀,为何只能只身赶赴圣域,这般铤而走险的原因。
炼虚渡至合体,本就是寻常修士,难以想象之艰难。
能成就商玺今日之境界,更是万里都难寻一者!
而商玺,本就自压境界六年。
其身修为,早已是月满则盈,压无可压。
也正因此,商玺原本是预备,待此间事了回宗,再着手准备渡劫事宜。
为此,商玺还专门找了晏颂之和朗映怀,特意说了此事。
为的,就是要他们,在商玺外出渡劫之时,照应好宗门。
但晏颂之暂且不提。
无论是商玺,还是他朗映怀。
都不曾想到,只是一次秘境,竟是险些要了晏颂之的命。
也将小师妹苦修数百年的剑道,从她身上,永远地夺去。
之后,更是有经炼虚境渡至合体境,劫雷将至前的心魔,就此蕴生。
并在商玺,因小师妹之事,意志消沉,郁结于心时,直接乘机而入!
且这心魔来势汹汹,一经入体,便深植其中。
于商玺体内,如同栽种下一棵小小幼苗……
却于转瞬间,便已长成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
不仅无法拔除,甚至,连同商玺的道心和根基,都被这心魔所污,动摇蚕食。
八百年生死长夜,雪雨风霜,苦修不辍。
如今,此身修为,竟摇摇似风中残烛,星星欲灭。
这一切,纵使商玺自身,无悔无艾——
有悔有艾,也依旧是对小师妹。
可却又让朗映怀如何接受?!
【秘境中,那个舒语芙的一言一行,都分外让他厌恶】
【但对方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
【那便是圣域宝库,世间珍物尽藏其中】
【而照着他曾经那段,对圣域的晦暗记忆】
【商玺和小师妹,现今的情形,确有宝库中物可救】
所以,无论是为商玺,还是为小师妹。
圣域之行,纵有千难万险,死生危机——
哪怕明知是蚍蜉撼树,铤而走险,他亦要赴往!
心中思潮翻涌,犹如浪涛拍击堤岸。
朗映怀双眸沉沉,明明是晴日,却落不进半分光亮来。
【此行,他原本就别无选择】
【也为此,甘之如饴】
【只是——】
【唯求所愿达成,能与师妹相约,共赏春华盛景】
【不负师妹那声,等我】
——【断虹宗,回音阁外】——
待兰凝夏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门匾。
才发觉自己,竟是不知何时,走至了小师妹的殿外。
但她……却也并不意外。
这些日子,她总是会像现在这般。
不知不觉,便走至了小师妹的殿门口。
就像小师妹沉眠时,那数百年来的,每一日一般。
只要她身在宗门,或是没被琐事缠身。
她就一定会风雨无阻地,去到回音阁,探看小师妹的状态。
这是兰凝夏用了百年,养成的习惯。
到如今,哪怕小师妹已经醒来。
可她的身体,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路线。
都不用脑海去发布施令,她足下踏出的每一步,便都是通向小师妹的道路。
【百年一条路线,尚且如此】
【那数百年,从幼时便修习至今的剑术——】
【却又如何,能成为说抛下,便抛下之物?】
从秘境回来后,小师妹便闭门,专心养伤。
而兰凝夏,也鲜少踏足回音阁内里,进得殿内,去见小师妹。
倒不是心存什么芥蒂。
只是……她畏惧了。
她怕真正看到小师妹,便忍不住像那日,一障之隔时,那般失态。
她怕她落下的每一滴泪,都会成为捅插在小师妹心口上的,一柄又一柄,锋锐无比的尖刀!
更怕看到,明明该是最难过,最痛苦的小师妹——
却要含笑说着,劝慰不了她,更劝慰不了小师妹自己的,宽慰之言。
只是想想,兰凝夏便觉整颗心,都像是浸进了苦海中。
又酸又涩,还如同遭受重浪拍击。
痛意绵绵不休,一阵接连一阵,没有尽头。
此刻,她立于回音阁外,与院中的小师妹,不过一壁之隔。
正如彼时,石塔底部,她与小师妹,也正是一障之隔。
只是那时,她想尽办法,却都不得入。
只能看着,那极为不祥的红光,从其内里,将身前那似雪般的莹白屏障,映照得殷红似血。
而如今,她却是能进,却又……不敢进了。
可是进或不进,小师妹是何状态,她又如何会不知呢?
那样习惯于天方初晓时,便于院中练剑的小师妹。
那般总在拔剑出鞘,试图舞出剑招时——
才又一次,发觉自己双腕无力,早已提不起剑,更斩不出剑式的小师妹……
她只消看过一次,便再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