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建民拿着指纹相片,道:“这是新鲜指纹?”
老谭道:“确实是新鲜指纹。这个指纹不是狗货的,也不是房东夫妻的,肯定就是与狗货熟悉的关系人的。”
宫建民放下相片,沉吟道:“从现场勘查情况来看,屋内没有暴力痕迹,为什么会在窗口出现指纹,讲不通。”
宫建民拿着相片走到窗前,反复试验用什么姿势才能形成相片上的指纹。随着支队长不断试验,老谭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犯了错,站在地面上在窗户上形成指纹与相片上指纹的角度不符。宫建民拿了张椅子放在窗边,站在椅子上,这时候形成的指纹与相片上指纹基本相符。
宫建民跳下椅子,道:“你们再跑一趟,查一查是不是维修过窗户。”
老谭和侯大利赶紧返回现场,查看出现在玻璃窗的右手食、中指和环指的三枚指纹;又找来房东,询问是否装过玻璃门窗。得到肯定回答以后,老谭大失所望,通知派出所将装修工人带过来录指纹。
在等待装修工人的时候,侯大利进入狗货房间。他在狗货所住房间转了一圈以后,若有所思地停在倒在地上的椅子前,蹲在地上用放大镜观察。
“看什么?”老谭问道。
侯大利收起放大镜,道:“房间没有搏斗痕迹,这个椅子倒在地上显得有点奇怪。我取紫外线灯来照一照。”
狗货所住房间是普通水泥地面,灰黑色。侯大利戴上紫外防护眼镜,用紫外线灯在椅子周围仔细照了一圈,发现椅子周围有一小块黄绿色荧光痕迹;在椅子另一侧则有意外发现,地面上有一个不大的土棕色字迹,字迹是一个“二”字,前面一笔浓重,第二笔稍弱。
“这应该是血迹,有人用血在地面上写了一个字。”侯大利迅速做出判断。
老谭蹲在地上,用强光手电仔细观察血迹,道:“血迹是暗褐色,或者说是暗红色,说明时间不算长,与食物腐败的时间差不多。这确实是一个‘二’字。为什么这人要在地面上用血写一个‘二’字?”
侯大利站在屋中间,脑海中涌现出一段影像:狗货坐在椅子上,喝下一杯水,水中有迷幻剂任我行;狗货在意识模糊时开始挣扎,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他知道自己估计要玩完,便在地上用血迹写字;写到第二笔,他已经没有了力气,所以就写了“二”这个字。
老谭听了侯大利描述,道:“极有可能就是这样。迷幻剂任我行在二十四小时内会挥发,无法检测,所以我们在杯子里没有查到。”
侯大利和老谭正在讨论血迹之时,装修工人到来。结果令人失望,此指纹正是装修工人留下来的指纹。
之所以装修工人的指纹会留在玻璃上很久时间,老谭也找到了原因:在江州装玻璃时经常使用“玻璃胶”,若是手指沾了玻璃胶,就能形成隐蔽指纹。老谭试着擦掉其中一枚指纹后,再用黑色磁粉,果然,刚才被擦掉部分又显现指纹。虽然掌握了一项新技术,可是否定了指纹线索,老谭还是很郁闷。
宫建民接受了此结果,道:“从你们发现的‘二’字来看,狗货这条线不好查。技术室明天有安排,就由侯大利和田甜送检材到省厅,有结果及时给我打电话。”
侯大利道:“宫支队,专案组想要狗货基本情况。”
狗货失踪,从现场情况来看,极有可能出事。宫建民已经安排侦查员到狗货父母家做调查,同意将狗货陈强的资料送一份到专案组。
侯大利、田甜一起将生物检材送到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技术室。总队技术室任务很重,接受了江州生物检材以后,还得完成手里一起杀人案的检测工作,才能为江州生物检材做检测。这就意味着侯大利和田甜至少得在省城阳州等两天时间。
夜晚,侯大利和田甜住进了国龙宾馆,陪着母亲李永梅吃了一顿饭。饭后,李永梅要求打麻将。侯大利知道田甜不喜打麻将,道:“宁凌没来吗?叫她过来凑一桌。”
李永梅一脸纳闷地道:“今天我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一直关机,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侯大利脑海中浮现起宁凌在舞台上极似杨帆的打扮,道:“有很多明星在江州,说不定他们还有其他活动。”
宁凌未到,田甜只能顶上。以前打麻将的时候,侯大利向来是胜多负少,这倒不是宁凌和李丹相让,而在于侯大利在打牌之时脑中就会形成另一副立体牌局,他就是牌局中的上帝;而脑中牌局和现实牌局其实是一致的,所以他想输都难。但是,今天晚上牌局中,侯大利打得很一般,没有大胜。
打到十二点,李永梅道:“大利,你在想啥?心思不在牌桌上。”
侯大利放下麻将,道:“确实不在,明天我要回一趟江州,晚上再回来。”
按照宫建民要求,侯大利和田甜这一组要在省厅等结果。田甜也没有听说侯大利有什么急事要回江州,道:“为什么回江州?”
侯大利道:“明天是杨帆生日。”
满屋寂静,李永梅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怜的孩子。”
翌日清晨,田甜素颜朝天,道:“今天你不适宜开车,我送你回江州。”
越野车回到江州还不到十点,田甜问:“需要我陪你上去吗?”侯大利道:“等到破案以后,我们一起上去。”侯大利独自在公墓前买了鲜花、香、烛、纸钱,沿着石梯子往上走。田甜打开车载音乐,静静欣赏《雨滴》。《雨滴》是吉他名曲,每次听曲都会有不同感受,今天来到公墓脚下,入耳满是忧伤。
一辆小车进入停车场,从车上出来三人。杨勇没有染发,头发白了大半,秦玉牵着一个小女孩。田甜的目光立刻被小女孩所吸引,目不转睛。小女孩应该在幼儿园大班或者学前班年龄,扎了一个马尾辫,聪颖灵秀,与杨帆小时相片极为相近。
一家三口也到公墓前买了鲜花、香、烛、纸钱,缓步走上石梯。秦玉看到了侯大利的越野车,再次注意到驾驶室坐了一个女子。她心如刀绞,如果侯大利也忘记了女儿杨帆,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记得女儿的人又将减少一个,直至所有人都忘记她。那时,女儿杨帆就真正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杨帆墓前,香和烛散发独特味道,这个味道营造了墓地特有的气氛。侯大利在烟雾中与女友隔空对视。隔了多年,杨帆墓碑中的眼神依然灵动异常,一笑一颦,仿佛就在昨日。
“我相信有在天之灵,所以,你要指引我找到真凶。真凶肯定就在我们身边,我念几个名字,若是念到真凶时,你给我一点指示。李武林、王永强、金传统、陈雷、蒋小勇、王忠诚,是不是这几人中的一个?”
侯大利凝视墓碑中的眼睛,杨帆听到名字似乎眨了眼睛,只是眨眼速度太快,快得让侯大利没有反应过来。
墓道传来脚步声,杨勇、秦玉和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墓道。秦玉道:“杨黄桷,叫哥哥。”
杨黄桷仰起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杨黄桷的声音与姐姐有八分相似,侯大利刚闻此声,泪水就夺眶而出。
下了山,侯大利与杨家分手。
田甜目视杨家小车开远,道:“那个小姑娘和姐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侯大利原本想感谢田甜能陪自己过来,只是从墓地回来情绪不佳,道:“模样和声音都差不多,给我的感觉不好。”
田甜道:“为什么不好?”
侯大利道:“我也说不上来。”
越野车开入城区时,李永梅电话打来:“大利啊,刚才我给小夏打了电话,他也没有看到宁凌。宁凌手机也关机,不正常,能不能帮助找一找?”
侯大利随口道:“宁凌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私生活,你得给别人空间。”
“我是她老板,老板找下属,难道不可以吗?”李永梅数落道,“我为什么要找宁凌,原因很简单:你爸那个当丈夫的,每天全世界飞来飞去,难得见上一面;你这个当儿子的,天天守在案发现场,根本不管老妈。只有宁凌知热知冷,她至少是你的干妹妹,让你关心干妹妹,有这么费力吗?”
侯大利让手机稍稍离开耳朵,减少耳膜受到的冲击,没好气地道:“若是二十四小时找不到,就报失踪,让警方出面,这总可以吧。”
结束通话,侯大利靠在椅子上,脑中浮现起宁凌在舞台上神采飞扬的模样。“神采飞扬”四个字刚刚浮现在脑海里,他整个人一下就绷紧了,道:“到江州大饭店,赶紧。”
宁凌最初是自己租住,与李永梅关系亲密以后,便住进了江州大饭店。侯大利打通了顾英电话,道:“你到宁凌房间,看她在不在。”
顾英道:“服务员是固定在下午六点为她打扫房间。”
“事情急,赶紧去,去了给我打电话。”侯大利放下电话,对田甜道,“宁凌有一天多时间没有在任何地方露面了。”
宁凌长得漂亮,身材高挑,前些天又在舞台上当过主持人,恰好符合章红案、杜文丽案和李晓英案中“漂亮又上舞台”的典型特征。
侯大利大脑中依次闪过了杨帆、章红、杜文丽、李晓英和宁凌的身影,最后出现的是杨帆和宁凌两个人,宁凌在刻意模仿杨帆,从远处看还真有六七分相似。他双眼闪起凶光,道:“如果宁凌失踪,那绝对和杨帆案有关系,绑架者是冲着杨帆来的。到了现在,若说杨帆案和其他几个案子没有关系,我绝对不信。”
顾英很快回了电话:“据给宁凌打扫房间的服务员说,宁凌应该有一天多时间没有回房间。”
国龙集团江州分公司副总经理宁凌或许失踪的消息传到刑警支队,宫建民脑袋嗡地响了一声,半天才安静下来。
李晓英案专案组的侦查员们陆续来到重案大队小会议室。他们原本以为是为了李晓英案,谁知一案未结,又出一案,侦查员们顿时炸了锅。等到关鹏局长、刘战刚副局长和支队长宫建民走进会议室,议论声才小了下来。
宫建民开始主持会议时,坐在角落的侯大利望了望窗,心道:“宁凌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