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滔天的恨意让我忘记了腿上的疼痛。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赶去医院。
路上，我反反复复看着监控视频，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可怜的小棠拼命拍打着帐篷，隔着透明的帐纱，看出她的小脸涨的通红。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捂着胸口一次又一次倒下、爬起。
我的小棠很坚强……
可这期间，赵行舟在做什么呢？
他正坐在一旁品茗，在和周锦茵谈笑风生！
“把小棠还给我！”
闺蜜乔乔把我送到医院，我撑着她的手，扔掉拐杖，直接扑向了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周锦茵。
赵行舟把我推开，怒目圆睁，“林舒仪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不该发疯吗！
赵行舟，死的是你的孩子！
你不心疼，我心疼！”
“你难道不知道棠棠有哮喘吗？你为什么搭帐篷的时候，不仔细检查一下？那么明显的蒲公英立着，你却完全不上心！”
“你看着监控视频，能感受到棠棠的痛苦吗！”
我声嘶力竭，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
赵行舟低吼，“这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吗！
棠棠也是我的女儿！”
“老婆，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去说，我承认是我不够周全，我跟你道歉好吗？”
我挥开他递来的手，红着眼一字一句，“这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
“你道歉有什么用？赵行舟，害死她的人，应该付出代价！”
此言一出，赵行舟立马变了神色。
“锦茵又不是故意的！
如果你能跑能跳，不给孩子丢脸，我至于请她出面吗！
她又不知道棠棠有哮喘，你怎么能把过错归咎在她的身上？”
事到如今，他还要维护周锦茵？
太可笑，也太可悲。
我忽的笑了，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抬起手就给了他狠狠一耳光。
“妈妈，这个女人好可怕，让干爸爸带我们走吧，航航不想呆在这里了。”
一个稚嫩的男孩在周锦茵身后冒出头，哭声尖锐。
只见赵行舟蹲下去小心安抚，和周锦茵一人一边牵着孩子的手，俨然像一对夫妻。
可他在家永远是严父的形象，到死，小棠都没有感受过这样温柔的父爱！
“干爸爸？”
周锦茵抹了把眼泪，“抱歉林小姐，航航是单亲，特别崇拜行舟，所以几年前就认了他当干爹。”
据我所知，周锦茵是今年才回国的吧。
那他们又是什么情况下重逢的？
突然，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前不久清洁工来家打扫，在屋子里整理出了一堆往返英国的机票……
那时我问赵行舟，他还说是小棠过家家的道具，现在想来，都是他出轨的证据啊！
赵行舟没再给我机会盘问，也没留给我迁怒于人的余地，径直安排了母子俩离开。
紧接着，小棠的尸体被推出，赵行舟不顾我的反对，强烈要求将孩子带回家过头七再火化。
我让乔乔推着我回家收拾小棠遗物，准备给她烧过去，让她在下面过得好些。
却不想，在小棠的秘密基地，找到了一张张令人瞠目结舌的照片。
乔乔怒极了，“赵行舟是疯了吗！”
这些照片，无一不是赵行舟和周锦茵的亲密瞬间。
周锦茵倚靠在他的怀中……
二人同吃一个冰激凌……
我不知道小棠是以什么心态藏起的这些，直到我看见一封信。
“妈妈，棠棠很坚强，支持妈妈离婚！”
“爸爸不是好爸爸，棠棠不想换妈妈，永远支持妈妈！”
泪水模糊了字迹。
我哭的泣不成声，抱着乔乔埋头发泄。
棠棠，我的棠棠……
失去了她，这个家，彻底没有我留恋的必要了啊。
我无力的打出几个字。
“赵行舟，我们离婚吧。”
赵行舟似乎没有看到我的短信，当我走到灵堂的时候，他的神情一如往常。
见我走进来，婆家人立马七嘴八舌的涌向我。
“舒仪，你太不懂事了，男人在外打拼，偶尔花心泛滥不是很正常吗？这也值得你小题大做？”
“小棠一个女娃，没了就没了，你也犯不着跟无辜的人置气不是？”
听着婆婆和小姑子义正言辞，我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是一个健全的人能够说出口的话吗？
的确，我生了女儿，婆家人一直不太待见我，但我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冷血。
“你看你都这样了，行舟提不起兴趣也是正常，你再拦着他不让小周进门，总不能让我们家绝后吧？”
“我看啊，离婚也不错！
也谢谢你愿意主动提出来，我们赵家感谢你一辈子！”
这话大有深意。
我还来不及细想，就被棺材旁正在吃水果的航航吸引了视线。
他被众星捧月的簇拥着。
就连周锦茵一个外人，也被一向傲慢的公公攥着手问候。
原来……航航真的是赵行舟的孩子。
赵行舟居然早就背着我跟周锦茵暗度陈仓了！
我强忍着屈辱和背刺的痛苦开口：“赵行舟，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并没有解释什么。
而是淡淡回应，“舒仪，你要相信，我从来没有打过离婚的念头。”
那就是默认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莫名有些如释重负，似乎结局早已经上演过无数遍。
我已经不会再心痛了。
没有人为我的女儿守灵，我孤身一人在灵堂跪了一夜。
第二天，我是被鞭炮声吓醒的。
等我睁开眼时，棺材已经不见了，灵堂里的东西也被悄悄搬个精光。
他们背着我直接出殡了！
“等等！
不许走！”
我追上灵车，赵行舟正好准备关门。
“你凭什么悄无声息带我女儿离开！
我是她妈妈，她火化我不能在场吗！”
赵行舟沉默了一瞬，神情忽然变得扭曲，一把将我往下推去。
“赵小棠，她姓赵！”
“如果不是你，她不会死！”
“是你的失职促成了这一切！
你不配当她的母亲，我的女儿在世上最后一点时光，也不希望你靠近她！”
我不明白事情怎么演变成了这样，更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可是他没有给我挣扎的机会，用力带上了门。
我追出来追得很紧急，拐杖和轮椅统统落在了灵堂里。
右腿已经隐隐渗血，青灰色的长裙染着刺目的红。
但，在场无人心疼。
他们带着我的女儿……开远了。
我拖着这条不争气的废腿，一直追，不知道追了多久。
往回看，已经离家很远很远。
一路上都是我滴落的血迹，蔓延曳长，惊心夺目。
等追到了殡仪馆的馆前，我的右腿已经血肉模糊，一双脚也失去了知觉。
细细微微的疼痛直钻心底。
听到熟悉的声音放声哀嚎，我两眼一翻，直直倒下。
等我醒来时，身边只有乔乔陪伴，以及数不胜数想要获取一手社会资源的媒体。
不少黑心记者送出的词条皆是在讥讽我当母亲的失职，以及探讨我是否在背后不忠才导致婆家这样嫌弃。
乔乔义愤填膺，“肯定是赵行舟，他想利用记者丑化你！”
舆论对撞，他想以此逼我净身出户。
可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如他所愿呢？
我主动叫来了律师，拟定了离婚协议书，“麻烦您帮我清点一下我的财产，尤其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那一份。”
现在我和赵行舟住的用的，无一不是我父母留下的遗产。
离开我，他赵行舟算个屁。
等处理完这一切，我又让在娱乐公司上班的乔乔帮我正名，母亲本就是弱势群体，放出证据很快就能轻松扭转局面。
这时，医生敲了敲门走进来，将一份检查报告递来。
“林小姐恭喜呀，您已经怀孕七周了。”
我做梦都没想到第二个孩子会在这样的关头来临。
可我和赵行舟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给他拨通了电话，他抢先我一步开口。
“林舒仪，你说你丢不丢人？我们顾念你的身体不让你到场，你倒好，犟种似的追了一路。”
“你想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赵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跟我们划清界限吗？”
我真是佩服极了他倒打一耙的嘴脸。
“赵行舟，我怀孕了。”
话落，那边安静了很久，才想起脚步走动的声音。
紧接着，是他捂住听筒低声嗤笑。
“怀孕？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别告诉我是小棠这么快就托生到你肚子里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说离婚的是你，现在要用怀孕挽留婚姻的也是你，林舒仪，你还真是个矛盾啊。”
“可惜了，我现在没空跟你过家家。”
“锦茵今天要参加学术比赛，我要陪着她，你要真有急事就打给我助理吧！”
不等我开口，他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早就料到他不会信。
因为自女儿五岁起至今，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同房，怀上这个孩子纯属运气好。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女儿才刚火化，甚至没过头七，他就能为了白月光忙前忙后，一点伤心的情绪都没有。
难怪人人都说男人薄情。
我脸上的嘲意掩都掩饰不住，感慨自己眼瞎的彻底。
乔乔和医生并排走近，“商量的怎么样了？”
“赵行舟是不是后悔极了，在痛哭流涕求你原谅啊？”
望着乔乔幸灾乐祸的神情，我毫无波澜，无力极了，“他有儿子，哪里在乎我肚子里这块肉呢？”
说罢，我直接看向医生，“我决定了，不要这个孩子，麻烦您帮我预约手术吧。”
强留的东西都不属于自己。
我早该看开的。
流产手术结束，我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这期间赵行舟一句慰问也没有，即便他每天都能从乔乔的朋友圈动态看到我的近况。
等恢复的差不多后，我回了和他共同的小家，准确来说，这是属于我林舒仪的家。
“除了我贴了红条的，其余的东西都帮我打包好，然后扔出去！”
说完，我便上楼去准备把女儿小棠的骨灰盒搬下来。
这间别墅需要焕然一新，正好我想去寺庙待一阵子，顺便把我的宝贝女儿送到更加圣洁的地方去。
没想到收拾完刚下楼到一半，赵行舟回来了。
看到自己珍藏的美酒被打包装进箱子，赵行舟气的跳脚，“都给我放下，谁允许你们到我家来的？”
见我出现，他压根没有关注到我已经能够独立行走的右腿，而是厉声质问。
“林舒仪，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跟我分家吗！”
我不屑笑道:“分家？”
“赵行舟，这个地方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财产，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分了？”
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他的脸，赵行舟面子挂不住，大步流星冲上楼梯。
“你的意思是我霸占了你的财产，死皮赖脸不肯走咯？”
“林舒仪，你这是无理取闹！”
“一开始我就说了，女儿的死你也有责任，我就是想让你清醒清醒，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别总把离婚挂嘴边。”
“我根本没想跟你分开，也没打算和周锦茵有什么牵连，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好一个无理搅三分啊。
“这么说起来倒是你宽宏大量，愿意给我一个完整的婚姻？”
我对上他理所当然的目光，直接甩出离婚协议，“可惜了，我不需要！”
“赵行舟，我倒想要看看你离了我林舒仪，还能风光到什么时候。”
他来不及捡落在地上的协议，见我直接略过他向下走去，一把拽住我的手。
“把话说清楚再走！”
“松开！”
我用力挣扎，却不想赵行舟抓得那样紧，根本挣脱不了。
突然，脚底一滑，我右脚踩空。
伸手想去抓赵行舟的衣袖，没想到他居然向后退了一步！
我滚了大半段台阶。
女儿的骨灰盒也被摔碎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赵行舟！”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来，反倒是那群帮我搬家的工人涌了上来。
“没事吧林小姐？需要报警吗？”
“天呐，林小姐流血了！
快打120急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