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你明知道眠眠是我的女朋友。”

顾霆川没再接着抽，只是将那还在燃烧着的烟夹在了指尖：“顾闻屿，你和她已经分手了，你光明正大带着你的新欢出现在你朋友的面前，你还指望她继续对你守身如玉？”

“顾闻屿，人不能这么贪心，你不想要她，有的是人想要她，你偏要抱着一颗鱼目当珍珠，就别妨碍真正懂得她价值，欣赏她的人追求她。”

不等顾闻屿说话，顾霆川就挂断了电话，他将只燃了三分之一的烟灭了，等到晚风将烟味都吹走，他才转身回了屋子。

他靠坐在飘窗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俞初眠那张恬静的脸上，顾霆川只觉得心里似有一处柔软得塌陷了下来。

没人知道他觊觎了俞初眠多久，即便她和顾闻屿在一起七年，他也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这样的念头。

如今，他的月亮终于奔他而来，他又怎么会重新拱手让人。

顾闻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嘟声，他的四肢百骸全都被冻结，脑袋昏昏沉沉。

他看着门口堆起来的那几个大箱子，发了疯一般地上前去撕扯开来。

里面的东西全都掉在地上，每一件都是他送给俞初眠的礼物，小到玩偶，大到十几万的项链，全都散落了一地。

直到这一刻，顾闻屿才真切地感受到，俞初眠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流着泪瘫坐在地上猛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哭着问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一时的新鲜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俞初眠弄丢。

可是回答他的，除了一地的被俞初眠扔掉的东西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11.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顾霆川那白花花的胸肌。

我吓得坐起身来，却被他再次捞回了怀里。

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我只觉得我的腰要断了。

我再一次感受到顾霆川说的顾闻屿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件事。

“再睡会儿。”

他带着些慵懒餍足和低沉的嗓音钻进我的耳朵，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几，乎要跳出来。

我不再动，只听着耳畔传来顾霆川绵长的呼吸声。

等我再醒来时，鼻子里不停钻进好闻的饭菜香。

我穿好衣服下床开门，见到黎漾捧着杯子一脸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喝水，顾霆川围着围裙端出一盘菜来。

“去洗漱，半个小时后开饭。”

他只扔下这句话就又钻进了厨房，我愣在原地，被黎漾拽着去了卫生间。

“老实交代吧。”

我嘴里满是牙膏泡沫，转头看着她带着八卦的眼神，我漱掉了泡沫，心一横，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黎漾一把拍上我的背：“可以啊小眠眠，魅力不减当年啊，这顾家叔侄可都被你拿下了。”

“我告诉你，管他是顾闻屿的叔叔还是哥哥，你都得给我抓牢了，多金帅气又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的男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没说话。

但是我必须承认，昨天一开门见到风尘仆仆的顾霆川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不可控制地悸动着。

比起顾闻屿来，顾霆川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我对顾霆川的感情，大抵是喜欢的。

承认喜欢顾霆川并不难，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下一个七年甚至更久。

我和顾霆川之间的差距，和顾闻屿比起来又能差多少呢，顾闻屿的父母不喜欢我，那顾霆川的父母呢？

黎漾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担忧，她忽然抱住了我。

“眠眠，你只是经历了一段结果并不好的爱情，遇见了一个烂人而已。”

“可是你看看，顾霆川是顾闻屿吗？江城谁不知道，顾霆川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多少富家小姐对他趋之若鹜，可他从来没有给过对方机会。”

“眠眠，你那么好，能力出众，长得漂亮，身材也好。你值得一个宁缺毋滥，还愿意为了你洗手作羹汤的男人。”

“不要为了一个烂人就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你看看顾霆川，你不该给他一个机会吗？”

我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就想起，我和顾闻屿的感情刚出现问题的那一年。

那是我为了顾闻屿放弃自己摄影梦想，帮他打理他的公司的第四年，我作为项目经理，在饭局上喝连喝了两瓶白酒拿下了大单子。

他却因为林冉的一个电话就把我扔在原地让我打车回家，我裹着大衣站在寒风里头晕脑胀，如果不是同样要回家的顾霆川把我送了回去，我大概是会出事的。

事后陆闻屿只是搂着我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说：“是吗，那可得好好感谢小叔叔。”

再后来，我但凡在饭局上遇到顾霆川，他都会制止我，然后替我喝掉别人递过来的酒。

那一年我过生日，顾霆川送了我一部相机，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黎漾的确是我十几年的好友，她的确比谁都能看透我。

她说的没错，我又何苦为了一个烂人就放弃和顾霆川在一起，直到放弃和顾闻屿的感情，我再回过头去看，顾霆川似乎很早以前就在保护我和我的梦想。

也是因为顾霆川的那一部相机，我放弃了做顾闻屿的项目经理，去到黎漾的工作室重新拿起相机。

那天晚上，我醉意朦胧地看着坐在我身边陪我看冗长文艺电影的顾霆川笑开了：

“顾霆川，要试试和我交往吗？”

我看见顾霆川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怀抱着我的手都带着小心翼翼和颤抖，他冰凉的唇贴上我的，我听见他说：“眠眠，荣幸之至。”

再后来，我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落水者，抱紧了一块名叫顾霆川的浮木，海浪一下又一下打过来，我只能搂紧了他的脖子才不会沉下去。

顾霆川发了狠地折腾我，他俯身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珍而重之地亲了亲我的额头，搂紧了我跟我说：“眠眠，你是我的。”

12.（顾闻屿视角）

电话响了十几声，俞初眠才接了电话。

贺景尧看着那个猛灌酒的顾闻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让俞初眠来看他。

“怎么了景尧？”

俞初眠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贺景尧想，她是个念旧情的，大概会看在和顾闻屿七年的份儿上来看看他。

他打电话之前，就按下了扩音，顾闻屿想拿酒瓶倒酒的手也停下了动作。

“啊，嫂子，阿屿他喝醉了，我们都开不了车，你要不来接下他吧。”

顾闻屿红着眼框，捏着酒杯的指尖都泛了白，他觉得自己心跳都快停止，希望他的俞初眠和自己的小叔叔只是一段露水姻缘。

“景尧，我和顾闻屿已经分手了，你应该给林冉打电话。”

贺景尧瞥了一眼脸色逐渐苍白的顾闻屿，硬着头皮开口：“嫂子，阿屿对林冉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作祟，他其实心里还是最爱你的。”

不等俞初眠说话，所有人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虽然冷清但却带着些温柔的男声：

“小眠，过来试试这个戒指。”

贺景尧心下一惊，他不是听不出来那是谁的声音，他惊愕着抬头看向黑了脸的顾闻屿，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却听见俞初眠说：

“不是给你爸妈买东西吗，干嘛给我买戒指。”

“挺适合你的，放心，真结婚的时候给你买个更大的。”

直到此刻，贺景尧才真正确定，在俞初眠身边的人，是顾霆川，那个只比俞初眠大七岁的，顾闻屿的小叔叔。

他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周围没人再说话，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只片刻，贺景尧听见一声玻璃瓶碎裂的声音，顾闻屿脚边是碎裂的酒杯，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景尧，麻烦你给林冉打电话让她去接吧，不然就叫个代驾。我现在在海市，跟我男朋友在一起。”

“晚上他父母来，约好了一起吃饭。”

不等贺景尧说话，电话就被挂断，急促的嘟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顾闻屿脸色苍白一片，直到此刻，他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死了，他猛然间想起，他的爷爷奶奶今天一早的飞机去海市。

顾闻屿赫然发现，原来被困在原地的只有他，俞初眠早已经往前走了。

可顾闻屿不明白，为什么陪着她往前走的那个人，是他的小叔叔。

13.

进包房前，我忽然觉得自己心脏就要跳出来。

顾霆川看出了我的局促，握着我的手安慰着：“放心，我爸妈不像我大哥大嫂，他们很好相处，肯定会喜欢你。”

我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带着视死如归地表情跟着顾霆川走了进去。

一如顾霆川所说，他的父母的确很和善，我实在很难想象，顾闻屿那个性格强势的父亲是他们的大儿子。

从酒店离开时，顾霆川的母亲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慈祥又温柔的笑容看着我：

“眠眠，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从前你和闻屿在一起，我就很喜欢你，可我和霆川他爸爸虽然是闻屿的爷爷和奶奶，但他的婚姻大事我们也不好过多插手。”

“是他不懂得珍惜你，现在你和霆川在一起，我很开心。”

“霆川真的很喜欢你，他知道你短时间内回不了江城，所以把分公司开在了海市。眠眠，把霆川交给你，我放心。”

回去的时候，顾霆川和我十指相扣一起回去，我低头就能瞧见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即便不说话，和顾霆川在一起也觉得很快乐。

当然，如果没有在楼下见到顾闻屿的话。

他捧着一束花，手里似乎还有一个红色丝绒首饰盒。

见到我的那一刻，他眼里似乎亮了起来，可在看到顾霆川的那一刻，他眼底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我下意识转头看顾霆川，见他不开心，我轻轻摇了摇和他交握着的那只手，示意他不要在意无关紧要的人。

和顾闻屿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拦下了我。

“眠眠，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知道我一直欠你一个求婚。”他手忙脚乱地把首饰盒打开，亮出里面那枚戒指，“眠眠，我早就该跟你求婚的，眠眠，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就像以前那样。”

我看着顾闻屿这副「深情」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又恶心。

不等我开口，顾霆川就挡在了我的身前：“顾闻屿，你是怎么能做到在搂着小三招摇过市了好一阵之后，又舔着脸求小眠原谅的？”

顾闻屿握着戒指盒的手泛起了青筋。

“小叔叔，眠眠是我的女朋友，她是你的侄媳妇！”

顾霆川冷哼一声：“错了，你和她早就分手了，她现在是你的小婶婶，顾闻屿，你不该对你的长辈放尊重一些吗？”

顾闻川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想反驳，却被我打断：

“够了顾闻屿，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先背叛这段感情的人是你，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贱，即便被你背叛了，我也得站在原地等着你回头看我？”

14.

顾闻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他急迫地想要跟我解释：“不是这样的眠眠，我不爱林冉，我只是因为一时新鲜感作祟，她和大学时的你太像了，所以我才......”

“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只爱你，我也只会娶你。”

可我依旧不觉得解气，我紧紧握着顾霆川的手，将我这些年来的委屈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都倾诉出来。

“顾闻屿，我已经听够了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你不爱林冉，你又凭什么带着她去见了你所有的朋友，让他们开口叫她「嫂子」。”

“顾闻屿，我和你在一起七年，爱了你七年，你从来只记得你为了付出了什么，却从来不记得我为你付出了什么。”

“你说的对，你为了和我在一起，所以从头开始创业，只是为了证明没有父母你也可以过得很好。你为了我放弃了好几年大少爷的生活。”

“可是顾闻屿，我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我也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我丢掉了相机，从头学着怎么做项目。我为了你受委屈的时候，你从来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顾霆川心疼地皱着眉替我擦掉了脸颊上的泪。

我深吸一口气：“顾闻屿，你比谁都清楚我妈是怎么死的，你却偏偏要和我那个爸一样，在外面找一个女人来恶心我。”

“我早就跟你说过，但凡你出轨，我和你之间就完了。”

我举起那只和顾霆川交握着的手：“顾闻屿，你凭什么觉得，我有了顾霆川以后还会再回头看你一眼。”

“我不需要你的戒指，因为霆川已经给了我最好的。”

顾霆川放开了我的手，将我搂在怀里安慰着。

顾闻屿脸色苍白一片，他手里的花和丝绒盒子全都掉在了地上，他蹲下身去捡，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顾闻屿，我和顾霆川结婚的时候，希望你是以晚辈的身份祝福我和你的小叔叔。”

我话音一落，他刚直起来的身子又瘫软了下去，膝盖重重地敲在地上，可我却丝毫没有心疼的感觉。

是的，我不爱顾闻屿了。

他将那红色丝绒盒子塞进口袋里，强撑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失魂落魄地离开。

15.

顾霆川在第二天就拽着我去民政局领了证，似乎是想在下一次顾闻屿再来找茬儿的时候，将那红色的本子甩在顾闻屿的脸上，警告他我是他法律意义上真正的小婶婶。

很可惜，那天以后，顾闻屿没再来找我，只是在我和顾霆川领证的第三天给我发了条短信。

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我笑着将那条短信删掉，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话，「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对顾闻屿，我谈不上原谅，只能说，那些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了。

黎漾知道顾霆川把我「拐跑」了之后，以我最好朋友的名义狠狠宰了顾霆川一顿。

至于顾霆川的爸妈，在知道我和顾霆川领证了以后，给我送了很多彩礼。

我原本想拒绝，可他们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的，多给点东西，他们才安心。

最近几个月，我和顾霆川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婚礼的事情由远在江城的顾霆川母亲全权负责。

而这段时间，顾霆川也带着我去了好些个他和他朋友组的局，我只能说，再健康不过。

聚在一起不是打高尔夫，就是去温泉山庄，和顾闻屿的那些个局比起来，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有益身心。

顾霆川的好友见到我时，带着些揶揄，用手肘撞了撞他：“这就是你肖想了很多年的珍珠宝贝啊。”

和他们的谈话间我才知道，原来从我第一次见到顾霆川起，他就一直爱着我，我爱了顾闻屿七年，而顾霆川，爱了我整整六年。

在第七年的时候，他的爱得到了回音。

回去的时候，我坐在顾霆川的车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眼泪：“我早就说过，不让他们告诉你，你看看。”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握住了我的手，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我不是一定要让月亮奔我而来的，只要你过得好，即便你高悬于夜空，我也无所谓。”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

“可是小眠，你过得不好，那我就要让月亮只属于我。”

我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吻上了顾霆川的唇，直到气息不稳时，他才放过我。

“走吧顾太太，我们回家。”

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被爱意胀满。

还好，最后抓住我的那个人是他。

还好，未来陪我走完余生的人，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