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夫人平日里爱喝茶?」
纪容与从下人手中接过木盆,粗砺的大掌握着我的脚踝浸入温水中。
想起沈云瑶那张脸,我嫌弃地随意晃动小腿溅了他一脸水。
「刚刚屋内茶香太浓,熏着我了。」
「水冷不冷?」
纪容与倒是好脾气,任我闹也不恼,只慢条斯理地拿过热帕子替我擦脚。
「瞧你说的,哪里就冷死我了呢?」
「纪容与你真是长本事,打了一年仗,身边多了个美娇娘,想必在军中过得很是快活吧。」
「我说呢,亏你在沈云瑶那里绊住,不然早就飞来了。」
见我阴阳怪气地拿乔,纪容与闷笑几声。
他起身委屈地把头埋进我颈间磨蹭,温热的呼吸喷洒带来一阵痒意。
我冷哼一声把纪容与揪开,捏着他的下巴在烛火下细细端详这张俊脸。
当真是红颜祸水!
「此次北抗蛮夷有六支军队,沈云瑶乃其中一军的军师,与我并无干系。」
「班师回朝那日,才有人来禀报说她乃相府庶女。」
「也不知她使了何种手段与秦怀川他们为伍,今晚忽地就上门了。」
「一看就不安好心,夫人你要保护我!」
纪容与说得情真意切,清冷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
烛火摇曳,衬得他的眼眸愈发幽深。
见我不说话,他委屈巴巴地张嘴在我肩上磨了磨,又探身从桌上捻来一枚糕点。
「瞧,我在南市给你带的枣泥糕香甜得很,尝一口。」
「不吃,我不饿。」
月色朦胧困意上涌,我拒绝地撇过脸去却被他一把掐住。
他猛地欺身上前,带着酒气的唇舌铺天盖地般覆了上来。
「可是我饿了。」
「?」
烛火荡漾,香汗淋漓间我喘息着推开他:
「你的俸禄记得充进库房,明日我要去西市盘下那间铺子卖衣裳。」
「......都听夫人的。」
被翻红浪,芙蓉春宵,鸳鸯帐暖。
4
因操劳过度,翌日我浑身酸痛从床上醒来时已将近傍晚。
怕惹我生气,纪容与低眉顺眼地捧着后厨炖好的燕窝,一勺一勺伺候着。
不承想才喝到一半,相府的小厮忽然前来送了张素笺。
那笺上带了点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不知不觉间多了丝绮靡。
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今夜到红香楼听曲儿喝花酒去,兄弟这回够意思吧!】
落款:沈云瑶。
又来了又来了,自称兄弟搞暧昧的死汉子婊!
纪容与面色铁青当即把素笺撕得粉碎,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
「夫人我是清白的,我从未也绝不会喝花酒!」
见他又委屈上,我抬手驯狗般挠了挠他的下巴,满意地点点头:
「走,陪我看花灯去。」
5
皇城每月十五都有花灯会,热闹非凡。
大街上我一手提着一盏琉璃六角宫灯,一手捏着一串糖葫芦。
纪容与跟在身后笑得开怀,双手捧了好几匹上好的绸缎。
待走到簪花小摊上时,我更是被精巧的小玩意迷到走不动道。
细细挑选时,忽然不远处许多男人簇拥着一妙人款款走来。
熟悉的娇笑声穿透人群清晰传来:
「真是扫兴,到青楼喝个花酒都不行。他夫人可真是太可怕了,换我我肯定受不了,管那么严。」
「若是我成了亲,日后肯定给夫君最大的自由,尊重他的意愿!」
闻此男人们笑了笑,高声赞赏吹捧起来。
「说得太对了云瑶,不愧是好兄弟你太懂我们了!」
「谁日后娶到你可真是好福气。」
沈云瑶得意极了,她豪迈地摇着扇子四处张望,却蓦地停下。
我隔着人群遥遥与她打招呼,佯装太远了什么也没听到。
而纪容与周身寒意缭绕,狠狠咬碎了叼在嘴中的糖葫芦。
见那群人快要走过来,我温柔地用袖帕擦了擦他嘴边的糖渍。
「夫君莫恼,那么快撕破脸就不好玩了。」
「而且,我好久没逗过蛐蛐了。」
几番叮嘱下,他才冷哼一声默默嚼着糖葫芦站在我身后。
沈云瑶当真以为我们听不到她的话,笑着上前叙旧。
只是看清了纪容与脖子上的几枚吻痕时,她脸色猛地僵硬了几分。
我佯装认真地弯腰挑簪子,实则暗暗欣赏那把快要被她揉烂的扇子。
「姜姐姐可真是有闲情雅致,我真不懂你们女子为何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在我看来舞刀弄剑有意思多了。」
沈云瑶酸里酸气地扫了几眼摊上的首饰,颇为嫌弃地摇摇头。
来了来了,汉子婊的茶言茶语。
我饶有兴致地揽了一支赤金点翠如意步摇别在髻间,眼波流转。
「人间风月妹妹自是不懂,夫君,我好不好看?」
「好看。」
「步摇好看还是刀剑好看?」
「当然是夫人最好看。」
纪容与眼中闪过一丝痴迷与惊艳,发自肺腑地赞叹着。
围观的众人纷纷附和点头,把沈云瑶气得脸色铁青却不知如何发作。
直到听闻我要花十两银子买下来,她才猛地一把从我手中夺过步摇。
那张素白的小脸上霎时间盛满了义愤填膺:
「姜姐姐一只步摇就要十两,你可知十两可供给边关百姓一家五口生活两年?」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百姓仍活在水深火热中,我不求姐姐像我一般只身远赴军营报效国家,但姐姐身为京城贵女日子未免太过骄奢了些!」
这番新奇且高尚的论调着实令人耳目一新。
不少围观的百姓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顿时觉得此女只应天上有。
我则被惊得忍不住挑了挑眉。
啊不是,她有病啊?
怎么还随时随地道德绑架别人!
在沈云瑶挑衅的目光下,我招了招手喊来暗中跟在后头的护卫:
「上月霁州旱灾,我从侯府库房里拨的一万两赈灾银到了没?」
「都到了夫人。按照您的吩咐在城外施了足足一月的粥,还为流民们添了衣物、请了郎中,霁州百姓如今人人都夸夫人是活菩萨呢!」
护卫当下上前一五一十尽心尽力地禀报起来。
听得围观的秦怀川等人拍手叫好:
「嫂嫂不仅温柔貌美,还如此大义!秦某敬佩!」
「侯夫人做了此等好事却从不外扬,当真是个不慕名利的妙人啊!」
我抬着下巴笑眯眯欣赏沈云瑶铁青的脸色,等看够了才朝她伸手:
「这下步摇可以还我了吧?」
「......」
十两银子正要递给店家,却见那老头子笑着摇了摇头。
「这簪子就当送夫人,也算小人沾沾夫人的福气了。」
「谢谢店家。」
我美滋滋地道谢几番,张扬地别着步摇在沈云瑶眼前乱晃。
许是为了缓和气氛,许是为了护着沈云瑶,秦怀川主动上前邀约大家到飘香楼一聚。
有了台阶下,沈云瑶这才拂了拂袖勾上他的肩膀小声嘟嘟囔囔:
「我早说了我与这些女子合不来,不过随意说了她几句,竟这般斤斤计较。」
「哼!你小子可不许背着你爹我偷摸和女人相好,怎么也要带到我面前过过眼才行。」
两人凑得极近,极为亲密,说话时半点不避讳。
沈云瑶本就矮了些,这会儿手一抬半边酥胸都贴在秦怀川的臂弯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对于这个问题,那位与秦怀川青梅竹马立下婚约的相府嫡女想必很感兴趣。
我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地随众人进了酒楼。
6
醉香楼乃全京城最名贵的酒楼,一顿饭少不得上千两。
沈云瑶点菜点得极其尽兴,丝毫不在意价格。
我买十两的步摇她唠唠叨叨那么多,上千两的奢宴她倒无妨,真是可笑。
不多久,宴席的饭菜很快布齐,色香味俱全。
沈云瑶面前恰好摆了碟飘香楼的招牌菜凉拌鸡丝。
她二话不说抬手夹了两筷子放进纪容与手边的小碗里,还颇为体贴地挑走了里面的姜丝香料,粗中有细令人赞叹。
见我挑着眉看她,沈云瑶坦坦荡荡仰起下巴挑衅道:
「夹个菜而已姐姐不会介意吧?我们都是好兄弟,姐姐莫要多想。」
那双夹菜的雪白象牙箸被她含在嘴里,带上几丝银白的涎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