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但很快,陈清轻嗤一声:“为了做戏,你也算下了血本了。”
沈承又开口,这次语气有些重:“用自己的命来做戏吗?陈医生,要不您也试试生吞一瓶安眠药的滋味?”
“你!”陈清气急败坏,但同为医者,他知道沈承说的是真的。
我猛地掀开被子:“吵死了!这是我主治医生,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给我滚!”
总算走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
沈承走到我身边,伸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别难过,我陪着你。”
6
他说到做到,只要有时间,就过来陪着我。
大多时候我都不怎么说话,他就和我讲医院发生的趣事。
他的声音很好听,娓娓道来。
很自然就会跟着他笑起来。
有时,他给我带一些小玩意。
一朵花、一片叶子、一颗掉落的松果。
我觉得他跟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身上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让人羡慕。
有一天,他拉着我上了楼顶。
迎着风,他拉开了一罐啤酒递给我。
“我们上来是要做什么?”我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喝了一口啤酒,他微闭着眼。
我也学着他喝了一口酒。
夕阳正好,我们的影子被拉长,看上去像依偎在一起。
“快看!”他兴奋地拉着我的衣袖,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天空。
一片绚丽的晚霞呈现在眼前。
“人间有这么美的晚霞,你怎么舍得死啊?”他用玩笑般的语气问我。
又喝了一口酒,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没放弃去死?”
他侧了个身,伸手扶住我的肩膀,让我也面向她。
语气极其认真:“因为你的眼睛里没有光了。”
“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
我点头:“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死。”
至少在出院之前,我会活着。
回到病房,我以为会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陈清的怒吼。
“高利贷都追到你家里去了!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混账事?是不是赌了?”
我被打得有些懵,还是否认:“这事跟我没关系。”
陈清更生气了:“还敢狡辩!没关系人家能口口声声说是你借的,还找到你家里去?”
“顾璃,你品行不端也就算了,但非得把你们家毁了你才开心吗?”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我品行不端?陈医生背着我和我妹妹偷情,就品行端正了?”
他抬手作势要打我,被匆忙赶来的我妈阻止。
7
“小清,住手!”我妈捂着心口喊。
陈清急忙扶住我妈,仍不忘数落我:“你看看你让阿姨操了多少心,害人精!害人害己。”
和平日的儒雅完全不同,他狰狞的脸在我面前不断放大。
心一抽一抽地疼。
“无话可说了?我告诉你,这个钱我和顾菀不会替你还的!你就是死在外面也和我们没关系。”
“嗯,是有这个打算,放心,不会麻烦家里人。”我面色平静地回。
“小璃,别说气话!”我妈抹着泪,哽咽,“小清话说得重了些,也是为你好。我们只是对你很失望。”
“你明明知道我和你爸为什么分开,也清楚赌博害人不浅,为什么还要染上这种恶习?”
“难道真是血脉相连,你要代替她来报复我吗?要是你有小菀一半懂事就好了......”
我妈眼底的怀疑与责备太过明显。
“你说话啊?哑巴了?”陈清催促。
我笑得苦涩:“说什么啊?说了你们会信吗?你们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行,又演上了,一说到顾菀你就这副死样子。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谁欠了你了?”陈清气鼓鼓地说。
“是你自己嫉妒顾菀,才不停地闹事。”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脸义正词严。
是啊,从小到大,只要我和顾菀有纷争,都是我的错。
我心胸狭隘,她大度体谅。
但凡他们能用心去感受,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发现她拙劣的演技。
可一次都没有。
我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这场闹剧以我妈偏头疼犯了而告终。
他们走后,我在原地站了很久。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到了楼顶。
此时夜风呼啸,无星也无月。
再好的晚霞也终会消散。
我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带不走。
离边缘很近了,再往前踏一步,就可以走完这一生。
“顾璃!你站住!”
8
我没回头。
明明沈承今天是白班,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别动!你这个胆小鬼!”他几乎是嘶吼出来。
我停下了。
他喘着气继续:“你以为你死了他们就会愧疚、醒悟吗?不会的!他们只会责备你嘲笑你,最多伤心一阵子,就能再继续生活。”
“你的死就像是一个石子投向湖面,掀起一点点涟漪罢了,有什么用!”
“你说过,我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我不在意死后他们会怎么想。”我叹息着开口。
“撒谎!你只是害怕,你怕付出了真心再被辜负!可是,这不是你的错,是你把真心给了错误的人。”他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问。
“要么就做暴雨,要么就做巨浪,让那片肮脏的湖水为你震颤,他们才会真的醒悟!”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承认我被他说动了。
“你回来,我陪你一起面对。”声音带着哽咽。
我走回露台,他扑过来紧紧抱住我。
我轻声说:“明天还有晚霞呢,先不死了。”
“每一天都有。”他执拗地纠正。
“那就每天都看。”
第二天,警察来医院找我做笔录。
“顾璃,你妹妹顾菀因为赌博欠了很多高利贷你知道吗?”
我一愣:“我知道她赌博,但是她欠高利贷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
顾菀赌博的事情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她当即跪下来求我,哭着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没有多少,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家里人。
想到幼年时我妈因为生父好赌,时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追债的时常上门,我蜷缩在墙角看他们打砸家里。
我不想让家里再蒙上旧时的阴影,便答应了她。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赌。
为了早点解决这个问题,我便帮她承担了一半债务。
我一五一十地说完,问道:“警察同志,您的意思是,顾菀一直都在赌博?”
“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是这样的。而且,他还借用你的名义去借钱。”
“可是,这和我们的车祸有什么关系?”
“快了,有结果了通知你。”
9
我却不想等了。
我清楚地记得当天是顾菀约我去的巷子。
车子驶来时,我的背后有一股推力,这才滚向路中央。
小路年久失修,没有摄像头,人迹罕至。
结合顾菀以我的名义借高利贷的事情,一切都太巧了。
我和沈承一起又去了事故发生地。
一户在路边乘凉的居民告诉我们:“我记得啊,我们这里车子都很少,别说车祸了。有个姑娘跟那个司机认识的,在另一个姑娘来之前,他就和那个司机说话说了很久的。”
回去的路上,沈承说:“她先以你的名义借了高利贷,现在又疑似串通司机制造车祸。如果成功,最大受益者是她。就像后来,那群人找到你家里,喊的也是你的名字,总有爸妈和姐姐能兜底。她把自己完全摘出去了。”
“这太可怕了,如果她还有一点良知,怎么也不可能毁了自己的家。”
有时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正确答案。
顾菀,你的狐狸尾巴还能藏多久呢?
我把情况告知了警察。
刚到医院门口,迎面碰上陈清和顾菀。
顾菀假装关心我,对我嘘寒问暖。
我淡淡应对,心里却在冷笑。
有空接人下班,却没空来看我。
陈清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开口:“这是,约会回来?没想到啊,你们两个进展真迅速。”
沈承笑着答:“比不得你们,早就暗度陈仓了,还在这阴阳怪气,是不是工作太闲了啊?”
陈清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拉着顾菀极快地走了。
10
我出院那天,恰好是顾菀的生日。
理所当然没任何一个人来接我。
整理好行李走出医院,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走了都不叫我,不够意思。”
说完怀里被扔了一束花。
“送你的。”沈承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我语气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