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一把抢过陈惜凝手里的手机，满不在乎：“哦，朋友，开玩笑的备注而已。”
然后迎着她狐疑的目光走到阳台。
我不太明白沈乔芯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有事？”
我听见电话那头杯子碰壁的清脆声，沈乔芯的声音里带着些疲倦。
“没什么，有些累了，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
然后想问问你，婚前协议看得怎么样了？”
说实在话，沈乔芯的那份婚前协议太好，法学院的学长说，沈乔芯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才会给我发这份婚前协议。
我仔细看了看条款才发现，如果未来我觉得她不能很好地履行夫妻义务，等离婚时，她的半副身家都会给我。
在陈惜凝那里得不到的东西，好像沈乔芯一点一点在给我。
“我没什么意义，只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半副身家都给我啊？”
沈乔芯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是想给你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和陈惜凝分手这件事，没有那么难受了。
“等回了江城，我们就把它签了吧。”
挂了电话，我回到客厅的时候，陈惜凝皱着眉头看着我。
“聊完了？”
我点点头转身要往厨房里去。
“下次，别再给你的朋友备注「老婆」了，不好。”
我转过身去看她，突然笑了出来，我不明白陈惜凝有什么立场指责我，分明她和林司野之间比我给人备注「老婆」更过分一些。
我刚要回答，一旁的林司野却突然开口插了话。
“嘉寻哥，惜凝，我请你们去吃饭吧，就当作我这段时间打扰你们的赔罪。”
林司野选的餐厅最出名的是各类海鲜料理，我看着桌上堆了满满当当的海鲜无从下手。
偏偏林司野还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嘉寻哥，你不吃吗？这可是他们家的招牌。”
“他，海鲜过敏。”
陈惜凝往林司野的碗里夹了一个扇贝，却不敢抬头看我。
我心底嗤笑，原来，她也知道我海鲜过敏，却还一味地迁就着林司野。
“哎呀，对不起嘉寻哥，我不知道你海鲜过敏，这怎么办呀，菜都上了。”
我看着林司野那副样子心里冷笑不已，我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挥手招来了服务员点了个时蔬和土豆牛腩，算是我自己的菜。
吃完饭后，林司野说去看电影，我却没了兴致，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公司还有点事，要加班。”
说完我也不陆身后的陈惜凝叫我，说要送我去的声音，直接进了电梯。
回到公寓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和陈惜凝的婚纱照送了过来，我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把它们全都扔进了一旁的箱子里，然后开始整理东西。
其实这几年里，陈惜凝送给我的东西真的很少，连一个箱子都装不满。
我将那箱子东西，连同我和陈惜凝的婚纱照全都扔到了小区门口的垃圾箱里，明天，这些东西就会被垃圾车带走。
回去的时候，我看见林司野发了条九宫格的朋友圈，其中一张是陈惜凝站在娃娃机前抓娃娃的背影。
林司野说，谢谢陈惜凝把他宠成小孩。
我笑了笑，抬手给他的朋友圈点了赞。
他大概还以为这样的手段如今还能刺激到我，可惜，我已经不爱陈惜凝了。
还没放下手机，沈乔芯的消息发了过来，是一张订单截图。
「嘉寻，帮你订了明天下午两点的机票回江城。
」
「半个月到了，我会在机场接你回家。
」
陈惜凝是在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回来的。
彼时我正在书房整理我的东西，不用的全都扔进了碎纸机里。
陈惜凝似乎对我有愧疚，连带着对我的态度都好了起来。
“嘉寻，这几天事情太多，今天我陪陪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糖醋小排和海米冬瓜汤好不好？要不再加一份清炒时蔬和麻婆豆腐？”
陈惜凝说着卷起袖子系上围裙就往厨房里去。
其实陈惜凝的厨艺很好，只是这些年她一直忙着工作，做饭的是都是我一手包办，久而久之，就连我都忘了，陈惜凝其实很会做菜，也很会照陆人。
我由得她去，也只当这餐饭是我和她的散伙饭，转身进了卧室收拾东西。
等我再推着箱子出来的时候，陈惜凝也端着汤上了桌。
三菜一汤，她动作很快。
见到我的箱子，她眼神里透露着些许惊愕：“你要出差？”
我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卷起袖子上前：“先吃饭吧，吃完饭我有话跟你说。”
“行，先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你几点的飞机？”
她夹了一块排骨到我的碗里。
我太久没吃到陈惜凝做的饭，竟然忘记我对陈惜凝动心就是因为她救了高烧晕倒的我后，第二天端了一碗自己做的瘦肉粥给我。
那个味道，我很难忘。
吃完饭，陈惜凝正经危坐地等着我开口，我喝掉最后一口汤，放下手里的碗，擦了擦嘴。
“陈惜凝，其实......”
陈惜凝的手机铃声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
是林司野。
“抱歉，嘉寻，你先等等。”
可我却头一次想要固执地开口告诉她，我要回江城了。
“陈惜凝，你就不能听我说一次吗？”
电话那头传来林司野的哭喊声：“惜凝，我又梦见爸爸了，我好想他啊，你说爸爸在那边会不会孤单啊，我想去找他。”
我听着陈惜凝耐心的低语安慰，突然就没了兴致，我到底在跟林司野争些什么呢。
他没了父亲还有母亲，可如今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落到陈惜凝眼里也全都只剩下心疼。
“嘉寻......”
她挂了电话一脸愧疚地看着我，叫着我的名字。
我摆了摆手：“你去吧。”
她如大赦一般回到卧室去拿外套，然后在我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嘉寻，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没有以后了，陈惜凝。
我目送着她离开，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狼藉，我的航班还有三个小时起飞，索性拿了外套和箱子打算出门。
站在玄关的时候，我还是回了卧室。
留了张字条给陈惜凝。
「陈惜凝，我们就到这里吧。
我祝你和林司野家庭美满。
」
登机前，我看到林司野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是陈惜凝系着围裙的背影。
我给他点了赞，收到了他的消息。
「陆嘉寻，你怎么比得过我在惜凝心里的位置呢？只要我一句话，她就可以扔下一切来陪我，你又拿什么跟我争呢？」
机场广播响起登机提醒，我笑了笑敲敲打打给林司野发过去一段话。
「是啊，所以，我让给你了，祝你和陈惜凝百年好合，结婚的时候给我寄一份请柬，我一定给你们包个红包。
」
拉黑删除，我和林司野也好，陈惜凝也好，都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三个小时后，我落地江城。
出关的时候，见到穿着白色大衣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沈乔芯。
多年没见，她好像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她把一束洋桔梗递给我：“欢迎回家。”
“你还记得我喜欢洋桔梗啊？”
她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放慢了脚步让我跟上她，即便人声嘈杂，我依然听见了她说的话。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记得。”
大概是机场里的空调开得太足了，我才热得红了脸。
我坐进沈乔芯那辆帕拉梅拉里时，才第一次对于沈大律师的资产有那么一点点实感。
说实在，我和沈乔芯都不是什么富二代，顶天了就是比小康更好一些。
看来身为律所合伙人的沈大律师这几年的确赚得盆满钵满。
“沈乔芯，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我看着高架旁的落日开了口。
她没说话，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你为什么会同意我这么荒唐的......请求？你不觉得我是在骗你吗？”
我抓着安全带的手不自觉收紧，我隐约能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
她转过头来看我，目光灼灼。
“有想过，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不想放弃那1%的可能性，假的就只当再被你骗一次，如果是真的，那我就赚到了。”
沈乔芯的目光温柔，有些东西我好像突然之间就要想明白。
“沈乔芯，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轻笑一声，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脸颊。
“陆嘉寻，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发现了。”
沈乔芯喜欢我这件事给了我极大的冲击。
老实说，过去我从不觉得沈乔芯这样的高岭之花会因为我而低头。
小的时候父母之间不是没有开过玩笑，说让我长大了就让沈乔芯嫁给我。
彼时我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在我眼里，沈乔芯这样对除了学习和书本之外的一切漠不关心的人，就该孤独终老一辈子。
她和男性之间的边界感实在太清晰，甚至和女孩都颇有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后来我学会了一个词叫「无性恋」，我觉得这太适合沈乔芯了。
但她如今跟我说，她喜欢我。
她只看我的表情就明白我大概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她呼噜了一把我的头发：
“陆嘉寻，你没发现只有你能出现在我身边3米范围内吗？你没发现我总是什么都想着你么？”
我惊愕地看着她：“啊？难道不是因为你把我当弟弟？”
沈乔芯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陆嘉寻，谁家好人会想跟弟弟亲嘴儿啊！”
糙，这话太糙了。
糙得我脸都红了。
她大概也察觉出了我的窘迫不再逗我，只是把我送回了家。
陆家和沈家的距离很近，回家的路总是同一条。
电梯里，我们两个人默默地站着，我尽量不去打扰这份静谧，眼神四处游离，却总不自觉地瞟向她。
我发现，当我偷瞄她时，她的目光似乎也正悄悄观察着我，这让我的耳尖不自觉地烫了起来。
“叮”
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沈乔芯停在了我的家门口，没有再继续往里走的打算。
她把行李箱交给我：“好了，我就不跟你一起进去打扰你和陆老爷子的团聚了。”
我接过行李箱点了点头。
她轻笑一声，伸出手，轻轻揉乱了我的发丝。
“好了快进去吧，过两天我会和爸妈一起来讨论我们婚礼的细节的。”
这话让我的耳尖刚刚褪去的红晕再次涌了上来。
我给了她一个白眼，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没有再回头多说一句，但心里却是暖暖的。
我拖着行李箱，缓缓踏进了这个好几年未曾归来的家。
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情绪，客厅里静悄悄的，行李箱轮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陆老爷子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她显然以为家里进了不速之客，
“哪里来的小偷，敢闯我陆家的大门！
......小寻？！”
话未说完，他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眼眶微红的我。
拐杖“咚”
地一声落在地上，陆老爷子也陆不上管它，眼眶瞬间泛红，却转身想往屋里走。
我丢下行李箱，几步追了上去，在老爷子即将回到床边时，一把抱住了他，
“爷爷，我好想你......”
爷爷却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
毕竟，当年我说只是去外地求学，放假就会回来，结果一等就是好几年。
虽然他知道我最近会回来，但具体时间却不清楚，还是沈乔芯告诉他的。
这六年里，我一个电话都没给爷爷打过，他自然以为我已经把他这个老头子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