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灵机应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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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芙兰和伊泽瑞尔·瓦尔特刚刚见面的时候,如芙兰所知道的那样,玛丽正和亨利·德·拉格什·特雷维尔伯爵呆在一起商议事情。

一进到玛丽所订套房的会见室,已经换上了一套便装的亨利,就殷勤地向玛丽行了行礼,然后坐了下来。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玛丽。

“德·莱奥朗小姐,特雷维尔先生给我发的电报里,说他有事情要通过您交代给我,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这位年轻的伯爵,在这几年夏尔的照拂下,已经摆脱了当初的那种落魄状态,隐隐然多了一些年轻有为的气度,大家都知道他是特雷维尔家族的亲戚,没有人敢小瞧他,这几年他可以算是顺风顺水,所以不仅神气变了,就连原本在海上泡得黝黑的皮肤也慢慢变白了一些。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在玛丽面前表现出那种气概来。

因为玛丽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这不仅仅是出于尊重女性的角度来看,而且是出于一个更重要的角度。

出外的玛丽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打扮,现在可以说是艳光照人。她穿着一件蓬松的裙子,在胸前的白皙肌肤映衬下,那一片沟壑显得尤其幽深。

还在车站初见的时候,亨利就暗暗猜测,这位小姐绝对应该和他的那位远亲有什么不太正常的关系——到现在,他已经决不怀疑了。

他绝对睡过!有这么漂亮的人呆在身边,不睡才是奇怪!就在这一瞬间,亨利心里就闪过了一丝明悟,然后又隐隐间对他那位呆在京城、炙手可热的远方亲戚升起一丝嫉妒——那个人的夫人夏洛特他也见过,那同样也是他亲戚特雷维尔公爵家的女儿,同样也十分漂亮。

一个人年纪轻轻地就爬上了高位,还能享尽这样的福分,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但是很快,这种嫉妒又变成刻意的恭敬和谦卑——既然这是他的保护人的情人,那他就决不能够表现出任何轻佻和怠慢来,一点都不行。

“这是一件不太容易做的事情,应该说是先生要请您帮个忙。”玛丽低声回答。“而且,他还需要您保密。”

帮忙?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亨利不禁心里一紧。能够让那边来请帮忙的,怎么看都不会是小事。

可是,他同样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虽然对面说得客气,但是如果自己胆敢拒绝的话,那后果恐怕是他难以承担的。

“先生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不用说得这么客气了,尽管吩咐就好了,我会尽我的全力来配合。”他挺起腰杆,十分严肃地回答。

“您这么积极就太好了。”玛丽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也许是习惯的缘故,她的笑容里面总显得有些讥诮,当然并不讨人厌恶。“其实您也不用搞得这么紧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不会给您带来什么麻烦。”

“请您跟我详说吧。”亨利心里稍微宽了宽心。

玛丽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同样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先生,您认识海关的人吗?”

“认识,而且我们比较熟。”亨利马上回答。

亨利毕竟在海军任职了多年,所以和海关的人也颇有些交情,这几年他慢慢发迹,为了扩张自己的交际圈,也刻意和马赛各个方面的人都攀交情,所以说熟倒也不算是自吹。

“那好,请您跟海关认识的人知会一声,要他们这阵子详细检查。”玛丽将声音刻意放低了,“在这阵子,到马赛港的船当中,要详细检查每一个到港的人的护照,这种护照是先生刻意做好标记的,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但是实际上很快就能从标记里面找出人来。先生需要您做的是通过海关,找出那些人来,然后跟住他们的行踪,别让他们跑了。”

“护照?”亨利有些迷糊了,“您是说先生要我们从回国的人里面找出一些人来吗?他们的护照是伪造的?”

“不,护照是先生特意给他们签发的,是真货。”玛丽耸了耸肩,“只不过做了特殊的标记,方便你们把他们找出来而已。”

“特殊标记的真护照?”亨利感觉自己有些迷糊了。“这……这是为什么呢?”

“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伯爵。”玛丽笑着回答,“其实我也不完全知道内情,不过我想这不影响我们执行任务吧?”

“您的话倒是没错……”亨利感觉自己有些尴尬,“我当然乐意为特雷维尔先生效劳——”

“不仅仅是为先生一个人效劳而已,您可以把这个看成是外交秘密任务。”玛丽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露出了她那种略带讥诮的微笑,“没错,您某种意义上是在为国效劳。”

秘密外交任务,为国效劳……这些词让亨利更加打起了精神。

他知道对方说的话可能不仅不实,但是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那个人这么说了,恐怕就算假的也必须是真的了吧。

“将他们找出来就够了吗?”他试探着再问。

“恐怕还不完全够。”玛丽摇了摇头,打消了亨利的侥幸心理。“您还得派出几个信得过的人,带着先生另外派过来的人去找到那几个人。你们的人熟悉本地,有你们带路才能够万无一失。”

还要帮忙逮人?越来越麻烦了,亨利感觉自己有些头皮发紧。

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犹豫似的,玛丽微微昂起头来,姣好的面孔上,笑容越来越深了。

“先生说了,如果您觉得很麻烦的话,不帮这个忙也可以的……”

这哪里有不帮忙的选择啊?亨利心里一叹气。

“我当然十分乐意为国效劳。”他站起身来,然后躬了躬身。

“那就最好了。”玛丽也笑着朝对方点了点头,“我替先生感谢您了。”

借用夏尔的威权确实很方便,很容易能够达成吓到人的效果,但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被人看做只会仗势欺人的蠢妇,所以只是点到为止。

“别说得这么客气啊,我说了,我十分乐意为先生效劳。”亨利勉强地笑了笑,“只是,我想弄清楚,到底先生还另外派了哪些人过来?这样的话我可以早点准备下。”

“到时候他们会来找您……”

“砰!”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轰然闷响,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怎么回事?打雷了吗?亨利的脑中突然一震。

不,这不是打雷,这像是有人……

还没有等亨利的脑袋形成思路,忽然一阵香风又传到了他的鼻中。然后他眼前一花,发现一道人影从自己的身边闪过。

门骤然被拉开了,玛丽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出去,而这时亨利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该死,特雷维尔小姐还在这里!难道……

他心里一阵大惊,然后也跟在了玛丽的身后冲了过去。一边冲,他一边在暗自祈祷最坏的设想不要成真。

如果是真的的话,恐怕他就只有赶紧乔装打扮改名换姓沦落天涯了吧……刚刚出人头地,谁能接受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

在他患得患失间,玛丽已经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到了门口,然后重重地敲起门来。

“谁?”里面马上响起了一个问话。

还能说话,而且这声音十分冷静,看来是没出大事……玛丽骤然心里一宽。

“是我?出什么事了?”玛丽马上低声贴在门口回答。

“先进来。”芙兰一边说,一边轻轻拉开门。

她一走进去,就看到了手里拿着枪的芙兰。

“你……”她惊得张开了口。

面前的芙兰正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神态冷漠而且出奇的镇定。

而她的目光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了。

血泊……已经血泊中的一个青年男人。

这个青年男人好像已经晕过去了,但是面孔她认识。

“去你X的!”激动之下,她不假思索地骂出了一句完全不符合她教养的粗话。

然后,就在一瞬之间,她马上转身跑回到了门口,然后拉开了一条小门缝。

而就在这时,亨利也已经跑到了门口。

“别进来!”玛丽把脸凑到了门缝,冲亨利大喊。

她神情是如此严肃,以至于亨利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准备敲门的动作都僵住了。

“请问……刚……刚才,是怎么了……”

“小姐没事,刚才只是她不小心弄翻了一个箱子而已。”玛丽冷冷地盯着对方,“她还在换衣服,你先守在门外,把赶过来的人都给我打发走!”

那是打翻了个箱子?亨利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先给我站着!”玛丽不耐烦了,直接冲他大喊,“要是有什么人跑过来惊扰到小姐了,你觉得这合适吗?”

她的话不尽不实,但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力。亨利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一直巧笑嫣然的美丽女子,内里竟然如此气势汹汹。

她也许真的能撕碎我吧……一时间他的脑袋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呃……呃……您说得对。”他下意识地回答。

“那就在这里等着!”玛丽不再多说了,直接重新关上了门。

当门被关上之后,玛丽这才重重地吐了口气,整个人好像都松垮了下来。

但是很快她又勉强定了定神,然后走到了芙兰的旁边。

“就是你刚刚朝他打了一枪?”

“是的,是我打的。”芙兰平静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但是刚才他假冒侍应跑过来了。”

“这家伙……”玛丽皱紧了眉头,看着血泊当中的伊泽瑞尔·瓦尔特,“先生对他说过的,如果胆敢再缠着你和他,就一定不会饶了他,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死活!”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可以搭救我吧。”芙兰的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他说他要把我拯救出去,还说要借着这次我们和德·博旺一家交易的机会,拿到我哥哥的把柄,然后来威胁他放我离开。”

“这家伙脑子进水了?”玛丽一脸的难以置信,“先生是那么容易受威胁的人?”

“他一腔热血想要做英雄,有什么办法呢……”芙兰沉下了脸来,“我根本不需要英雄,而且也几次暗示他可以离开了,从此不要再和我们扯上,可是他非要这么做……而且又知道了那么多东西,没办法,谨慎考虑了一下我只好自己先动手了。”

“没本事又瞎逞英雄,真是死了活该!”因为已经打了几次叫到的缘故,玛丽对伊泽瑞尔没有任何怜悯,“叫你走你不走,这下送了命了就满意了吧?”

“我……我应该没打死他。”芙兰有些犹豫地说。

“什么?”玛丽一惊。

“我是故意不朝要害打的。”芙兰低声回答。“我刚才看了下,他确实没有受到致命伤,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经过她这么一说,玛丽也更仔细地看了下,发现这个年轻人确实只是晕过去了而已,还有脉搏和心跳。

“为什么不干脆一了百了呢?这种人死了比活着好。”玛丽有些疑惑地看着芙兰,“我们已经饶过了他这么多次了……”

“他好歹是对我一片好心,我不想就因为这个就杀了他。”芙兰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另有想法。

接着,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又开了口。“另外,我怀疑他同样也是特雷维尔家族的血脉。也许……也许是……算了。”

“什么?!”玛丽更加震惊了,连眼睛都睁大了。

“没什么,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不然有些事情难以解释。”芙兰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不过这并不重要了,我不想追究下去。现在,我们得想个办法尽量善后。”

玛丽皱了皱眉头。

“既然你不肯干脆一了百了,那这事得让门外面的那位帮忙善后。”片刻之后,她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靠得住吗?”芙兰有些不放心。“虽说是亲戚……”

“他敢靠不住吗?”玛丽反问。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好吧,那就指望一下他吧。”芙兰慢慢地走到行李箱边,然后轻轻地将枪收了回去。

春节特别篇

1862年2月7日,又是一场大雪。

这个冬天的气温比往年相比要低上不少,进入新年之后,气温并没有上升,反而寒意越来越浓,雪一场接着一场,把整个大地都染成了单调的白色。

在绵延不绝的大雪当中,枫丹白露宫周围的森林和原野当中的积雪也越来越厚,因为人迹不多的缘故,所以这片白色被保留得十分完整,以至于整座宫殿都好像成为了冰宫一样。

然而,虽然这座宫殿外表看上去和白雪一样平静,但是内里却早已经处于一片忙乱当中,火在雪中燃烧。

每个人,不管是随驾的廷臣还是宫中的侍臣侍女,脸上都是焦虑不安的样子,他们匆匆忙忙地四处逡巡,却看不出多少平日里的条理来,宫殿内的空气都因为这些人的紧张而显得有些窒息感,仿佛一场灾难即将降临似的。

没错,对这个帝国来说,恐怕一场灾难确实即将降临了。虽然没有一个人明说相关的消息,但是宫内的人们以他们特有的敏感性,早已经人人都知道了一个事实——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陛下,已经重症垂危,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他们在内心里面未必真的很在乎皇帝的生死,但是他们都十分在乎自己的未来,而皇帝如果去世的话,那么他们的未来就会蒙上一层阴影了,尤其是在帝国现在这种暧昧不清的政治局势下。

不明朗的政治环境,当然会带来不确定性,现在每个人都不知道局势到底会走向何方,因此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做,才能为自己谋取到好处、或者至少保住自己。

此时,就连到底谁来继承帝国的皇位的问题,也没有人能够完全说得清。

皇帝有合法的婚生孩子,但是仅仅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且女儿现在只有六岁,正处于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仅仅这一点,就能够道出朝廷的不确定性到底有多大了。

本来,按照法兰西的传统,女性是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利的,卡佩王朝直系的最后一个国王查理四世就是靠着哥哥腓力五世死的时候只有女儿,而以王弟的身份登上王位的。

而查理四世在死的时候也留下了一个遗腹女,她还是没有得到王位继承权,王位被转移到了她的堂叔叔安茹伯爵手中,而这位安茹伯爵也被拥立成为国王,称腓力六世,瓦卢瓦王朝也由此正式建立。

有这么多历史先例,原本是不该有争议的——按照历史传统,皇位应该传给波拿巴家族其他的男性成员,也就是皇帝的堂弟们。

但是,波拿巴家族向来就有无视先例的传统,从拿破仑一世陛下开始就是这样。况且,当今的皇帝一直不喜欢他的堂弟们,而且还在之前有意无意地表露出了想要让自己女儿接位的打算,所以本来明朗的局势就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皇帝陛下眼看已经熬不过去了,他到底打算在身后怎么样托付这个国家,就成为了一件举国瞩目的焦点。在枫丹白露宫里面,每个人都在暗暗猜测谜底,揣测一直高深莫测的陛下的深意——如果走运的话,这将有可能成为他们飞黄腾达的资本。

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比这座宫殿的主人更有资格回答了。

然而,这座宫殿的主人,此时却只能躺在布置奢华的卧室里面,在半昏半醒当中看上去永无止境的病痛的折磨。他的头发现在十分散乱,大片精心修理过的胡子也凌乱地长了起来,眼睛里原本那些激情和野心,现在也只剩下了麻木不仁。

傍晚,就在大雪刚刚停下来的时候,皇帝陛下再一次从昏睡当中苏醒过来了。

为了能够呼吸到更加清新的空气,他自从去年年底发病之后就一直呆在枫丹白露离宫里面,然而他所据为己有的皇位和帝国,享之不尽的荣誉和财富,统统都没有办法让他从病痛当中解脱,哪怕连让他轻松一点都做不到。

他在称帝之前,身体健康就因为寻欢作乐的私生活而大受影响,等成了皇帝之后,享乐无度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肾衰竭就越发厉害,初时他还能勉强应付,但是等到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多种并发症,病痛几乎成为了他生活的主旋律。

这种绵延不绝的痛苦就像是有规律的潮汐一样,一浪接着一浪,时而稍稍缓解,时而却以加倍的痛苦突然袭击而来,最近这些日子以来,这种难以忍受的折磨就越发让他感觉痛苦不堪,以至于有时候甚至开始觉得早日离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是即使病入膏肓,他精于算计的脑袋里面还是留存着一些理智,足以帮助他来思考问题。而在这里养病之后,因为宫廷平常不再允许他人来打搅陛下,所以他反而有很多时间来思考——思考那些他不在人世之后的问题。

这些问题中最重要的那一件,自然也就是人人都关心的那一件了。

没错,他也一直在考虑由谁来继承他皇位的问题。

因为英格兰王以母系血统的缘故宣称有法兰西王位继承权,继而为了王位归属和法兰西打了令人痛苦的百年战争,所以自那以后,法兰西接受了教训,在王位继承上面严格实行萨利克法,剥夺了王室女性的继承权利,而他只有一个女儿。

本来,皇帝陛下是不会把这些条条框框放在眼里的,一心想自己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得到一个合法的婚生子。

如果没有婚生子,他也想要将帝国传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有人会反对,但是他可以让每一个反对的人都闭上嘴,耐心地让女儿慢慢成长,接过他的皇位。

但是,在最近的久病之后,他慢慢地改变了主意。

他对自己还能活很多年不再抱有信心,而女儿却十分年幼。如果强行打破传统传位给女儿的话,那么她就要面临一个她无法处理的局面——内有波拿巴家族亲王们威逼,外有共和分子反对派的进攻,而旁边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野心家……没错,以那个连他都身为忌惮的人为首。

那个时候,他可怜的女儿,该如何是好?恐怕自己交给她的不仅不是一个尊崇的皇位,而是一剂足以催人性命的毒药吧。两派人谁得势都会将她视作傀儡,折磨限制,甚至还要除掉。

于是,经过了痛苦的抉择之后,在几天之前,在难以忍受的病痛当中,他决定依照法兰西的历史传统,不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女儿,而是传给自己的堂弟。

让他们为了权力去撕咬吧,最好一起拼个柴尽火灭——当作出这个决定之后,皇帝心想。

他明白,他这个决定一定会造成极大的纷争,而势同水火的两派一定会因此大动干戈,但是他不在乎了,只要自己的女儿能够安全脱身、置身事外就好。比较起来,他宁可让他的皇朝断送给共和派革命党的手里,也不愿意落到野心家的手里——不管这个野心家姓特雷维尔还是姓波拿巴。

他嫉妒他的这个曾经的首席副手。

这个特雷维尔能力超卓,也精心培植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而且他善于表现自己,几乎可以说是他朝廷当中最得外界瞩目的人。他知道这个人雄心勃勃,从来都不喜欢屈居于他人之下。

这种嫉妒中又掺杂了十足的畏惧。这个人年轻得太过分了,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无法驾驭住他呢?

正是因为这种暗藏的恐惧,在几年前,借着一场针对是否对奥地利开战的争论,他将克尔松公爵发配到了奥地利做大使。

然而……也许是那个人刻意为之,也许是命运在作祟,在那个人离开之后,帝国迅速地在一场经济危机当中难以自拔。在多次更换负责人之后,经济还是毫无起色,眼见民怨越来越沸腾,他不得不把那个曾经的头号助手重新召了回来,违心地给他重任,让他来挽救帝国摇摇欲坠的经济。

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那个人大刀阔斧的处理之下,帝国的经济终于很快重新恢复了正轨。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感激这位大臣,反而心里更增加了几分忌惮。

经济危机缓解之后,他很快就将当时任内政大臣和财政大臣、号称“副皇帝”的克尔松公爵夏尔·德·特雷维尔以体面的方式解除了职务,然后派到了阿尔及利亚担任总督,此时此刻,恐怕那个人还在阿尔及利亚享受热带的风吧。

一想到这里,尽管满身病痛,陛下的嘴角还是微微地显露出了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

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是皇帝,我有权对不起你。

他知道,在他走后,这位公爵的境遇恐怕会更糟,因为他已经做了决定了,在他死后,他最大的堂弟约瑟夫·波拿巴将会登上皇位,而他的这个堂弟,在仇恨特雷维尔这一方面,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就要死了,但是你……你也开心不了。这种莫名的快意,奇迹般地缓解了一些他的病痛,反而让他的精神健旺了不少。

对了,约瑟夫怎么还没来?皇帝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问题。

然后,他勉强地抬起了手,费尽了残存的力气,摇了摇床头的铃。

一位侍从官很快就跑到了他的身边。

“陛下?”

“约瑟夫……约瑟夫来了吗?”陛下吃力地问。

“之前的使者已经过去了,陛下,大概他们现在还在赶路吧,刚才下了大雪,马车恐怕赶路比较麻烦……”侍从低声解释。

“再去叫他过来!”陛下看着这位侍从,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解释似的,“你亲自去叫!路上碰到的话,你就带路!”

“陛下?”侍臣有些不太明白。

“去!”

虽然这声音不大,但是已经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势,以至于侍臣一下子吓呆了。

即使濒死,皇帝还是皇帝。

“是,陛下。”片刻之后,侍臣反应了过来,然后朝皇帝躬了躬身,接着领命走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