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别祖霍夫(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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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芙兰的回答,娜塔莎颇为惊愕,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说话。

在她看来,这个看上去娇弱的美丽女子应该是从小备受呵护,所以性格应该是相当软弱天真的,只要她用战争的可怕和惨烈来劝说一下,应该就会为之动摇。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难道您真的乐意看到这一切都变成真实的景象吗?”片刻之后她诘问起了芙兰,“您的同情心上哪儿去了?想想那些可怜人吧。不管和不和我父亲合作,您一家都可以在法国拥有荣华富贵,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非要再做出这种事来呢?难道流这么多的鲜血,对您一家有任何好处吗?”

“您不必这样苛责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芙兰还是一口回绝了对方,“我并不想要看到两国之间的流血,但是如果我的哥哥认为这对他有利,那么我会帮他去做的,您不用再来劝说我了,在新的指示到来之前,我会忠实地按照他之前的交代去做的,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难道您就没有自己的意志吗?总说什么哥哥的。”娜塔莎更加不悦了,“您面对的是一个事关生死的问题,结果您就想用一句‘我只是听命行事’就想要糊弄过去?难道您就不能面对一下自己的良心吗?”

这种毫不客气的指责,终于让芙兰有些生气,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后颇为不悦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服从他的指派就是我的意志,小姐。不是每个人都跟您一样,不把家族放在心上的,对我来说,我必须做这些事情,如果因为我的努力而造成了什么可怕的后果,那也只能是上帝的旨意。”

接着,她不想要再多说了,直接就转身再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等等!”看她这样离开,娜塔莎也有些着急了,不顾礼仪地往前冲了过去,跟到了芙兰的身后。“上帝的意志!您说得真是轻巧啊,可是这能说是上帝的意志吗?这明明是您一家和我父亲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这样的事情,结果……结果您倒反推给上帝了?!”

“如果只是我们的话,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呢?难道我们拥有什么神力,可以让世界为之改变吗?”芙兰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然后不怎么客气地看着对方,“您这样义正词严地指责我,那好,我想问一下,难道是我们在两国之间制造纷争和不和吗?难道不正是你们的沙皇想要开疆拓土,并且在整个欧洲鼓动纷争和不和吗?难道您父亲所反对的一切,一点道理也没有吗?”

这一连串的反诘,让娜塔莎顿时就有些语塞。

诚然如芙兰所说,两国之间如今面临这样的处境,俄国政府的扩张主义政策要负有主要的责任,也是沙皇政府自己主动想要挑起和别国的战争的,再者说来,别祖霍夫伯爵反对农奴制,想要尽快革新俄国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抱歉……我刚才的态度有些无礼。”她的口吻放缓了一些,“不过……我还是想请您考虑一下,因为现在一切并没有到全然没有挽回余地的时候,如果我们去挽救的话,一切可以以不那么激烈的形势改进,巨大的流血牺牲也不会成为现实……而这一切,不同样对您和您的哥哥有利吗?”

“这不是我能够判断的问题,小姐。”芙兰斜睨了对方一眼,依旧不为所动。“您不用再浪费唇舌来说服我了,我真的不会因为您的话而妥协的。如果您想要改变这一切,那您还是尝试一下说服您的父亲吧。”

“好吧,那我不再恳请您大发善心了,看来您就没有这种东西。”在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面前,娜塔莎终于放弃说服这位特雷维尔小姐改变主意的打算了,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小姐心肠远比表面上要厉害很多。“那么,我能不能祈求您,稍稍帮我一个忙呢?看在我们毕竟认识了一场,又同为女孩子的份上……”

芙兰稍微有些犹豫了,平心而论她并不觉得对对方有什么同情,也并不想帮她什么忙,但是对方说得如此哀恳,她倒是不太忍心能够拒绝。

“如果……如果您的要求是以我今天的使命有关的话,我是怎么也没有办法答应的。”最后,她只能给出了这样一个有保留的回答。

“您放心吧,跟今天的事情、跟您的使命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会勉强您做让您这么为难的事情了。”娜塔莎冷冷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要请您告诉外界我还没死,我还好好活着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芙兰有些疑惑了。

“难道您从我父亲刚才的话里面还没有看清楚吗?他要把我拘禁在这里,想要叫我屈服,所以我大概是没办法离开这里了。”娜塔莎仍旧冷笑着,“现在,为什么不至于在某天默默无闻地死去,我必须让外界知道我并没有得病,还活得好好的——这样我突然消失的时候才会有人注意到。”

“您……您把这想得也太糟糕了。”芙兰叹了口气,“我觉得像您的父亲这样的人,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我在他身边活了二十年,而您今天才第一次碰到他,所以我想我更加有资格来评判他的行为。”娜塔莎摇了摇头,“我父亲虽然平时十分温和,但是该要狠下心来的时候他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更何况他还对沙皇一家满怀仇恨,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饶过我……现在他还没有使用残酷的手段,是他还没有觉得事情无可挽回而已,等到他发现的时候……那就完全不同了,我相信他绝对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难道您就一点都没有想过要和他妥协吗?别忘了,他是您的父亲啊!为什么您非要同父亲作对呢?”芙兰有些难以理解对方。“况且您自己也看到了,继续和他对抗对您来说百害而无一利,甚至可能有遭遇不测的风险。”

“很抱歉,虽然是我的父亲,虽然我尊敬他甚至热爱他,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所坚持的原则,唯独在这些问题上我是没有办法向他做出任何让步的,也没有理由让步。”娜塔莎却一点都不为所动,“您将家族的利益看作高于一切,我父亲将他心目中的俄罗斯看作高于一切,而我……我也有自己看作高于一切的东西。”

“好吧……既然这是您的想法,那我也不便多说了。”眼见劝说她没有任何意义了,芙兰也就放弃了这种努力。“您可以坚持您的看法。”

“所以,您也看出我面临的险境了吧?”娜塔莎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您既然作为客人来到了这里,那么您肯定也会受到彼得堡的欢迎,毕竟您这么漂亮,还是个法国人,更加还是名门!哦,说着说着我都感觉您将会大出风头了……您不知道啊,彼得堡到处都是法国的崇拜者,可不仅仅我爸爸一个。”

虽然明知道对方这是在有意恭维自己,芙兰仍然忍不住有些脸色发红。“您……您这说到哪里去了?”

“我这是实话,真的,小姐,您有这样的资格。”娜塔莎十分认真地说,“哪怕现在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不好,哪怕您的哥哥是法国的要人,您仍旧可以在我们这里大受欢迎,彼得堡的大门对您是敞开的,您可以任意游览,而且会有很多人对您大献殷勤。”

“好了……您别这么说了,怪让人不好意思的。”芙兰有些尴尬。

“我的意思很简单,您既然是我家的客人,而且会得到很多人的招待,所以有些人向您献殷勤的时候,难免就会提到我……而那个时候,您就随口说看到了我,而且我的身体看上去还不错,就行了,那样的话我恐怕就不会轻易被消失掉。”娜塔莎看着芙兰,眼中满是期待,“您看,这个要求并不让您为难,也不违背您的原则吧?我只是不想就这样突然消失掉而已。”

芙兰想了想,发现确实对她并没有什么损害。

“您真的就这样的要求吗?”

“是的,就这么点要求。”娜塔莎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那我明白了。”芙兰沉吟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会顺口说一句的,不过……我觉得您还是担心太过头了,就我的观察来看,您的父亲并不是那种人……”

“您真的肯帮这个忙吗?”娜塔莎还是有些不放心。

“相信我吧……”芙兰禁不住笑了出来,“我怎么忍心看见您受苦呢?”

“谢谢您的宽慰,不过我想有时候我们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也许是因为要求得到了满足的缘故,看着对方的笑容,娜塔莎的脸上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然后,她退后了几步,重新向芙兰行了个礼。“谢谢您,特雷维尔小姐,我为我刚才的无礼而向您道歉。”

接着,她快步走开了。

“她言不由衷。”等到她离开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玛丽说,“我看她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图谋。”

“我也这么想。”芙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答应她呢?”玛丽有些奇怪。

“为了去睡个好觉呀?”芙兰笑着回答,“她要是一直追着我,我怎么去休息呢?”

“……我想你确实可以在彼得堡大出风头。”看着她这样可爱的笑容,玛丽禁不住也笑了出来。

中秋特别篇

1862年9月14日

克利夫兰市的秋日风光总是如此怡人。

此时正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气温不高也不低,因为之前刚刚下过了一次雨,初秋的天变得湛蓝,澄澈透亮,没有云儿飘浮,少了些明丽与耀眼。微风吹散了曾经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空的雾霾,让这里久违地看到了透彻的晴空。

在1830年,连接五大湖中的伊利湖和俄亥俄河的运河开始通航,而在1851年,铁路也通达到了这里。设立不久的克利夫兰市于是成为大湖区和大西洋沿岸间的货物转运中心,城市迅速发展了起来,人口也日渐繁盛。

随着人口的聚集,这里开始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了林立的工厂,最初是炼铁厂,然后是机械加工厂,最近随着附近发现了富含石油的油田,又开始出现了一间间炼油厂。

这些工厂一起向空气排出了大量废气,久而久之这里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浑浊,闻起来总带着一股焦糊味,只有在这雨后天晴的天气当中,才能让人闻到许久不曾接触到的清新。

因为最近北方和南方的战争,所以克利夫兰的人流稀疏了许多,很多人都志愿入伍,参加了北方的军团,打算和南方作战。

不过,克利夫兰毕竟是北方临近五大湖的城市,战争的硝烟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秋日的景色还是如此瑰丽。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啊。”伴随着这样无意义的感叹,一位穿着正装,戴着礼帽的青年人走下了马车,然后四处张望。

他现在正站在一座公馆的门口。

这座公馆隐匿在了克利夫兰市的郊区外,在这里看不到多少污染的痕迹,库亚霍加河在宅邸的外静静流淌,淙淙的水流和大片的绿地让空气变得十分清晰,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隔绝人间的嘈杂似的。

在苍翠的草地和河水的点缀下,原本就十分精致的宅邸现在显得更加漂亮,而加上了几个大理石廊柱的前庭矗立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却又能够展露出几分含而不露的棱角。

不过,和旁人不同,当看到这座精致的宅邸时,这个年轻人却闪过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想法——在如今克利夫兰地价不断上升的情况下,这幢宅邸恐怕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吧。

这里的主人,真是有钱。

这个青年人叫约翰·洛克菲勒,今年才刚刚三十出头。他是一个机灵而又有眼光的年轻人,他从小就开始经商,依靠自己的眼光在各个行业当中不断穿行,积累了大笔的财富,成为了美国新富阶层的一员。

虽然因为时间所限,他现在还没有成为巨富,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相信,以他的能力、精力和眼光,只要他还能够成为一个巨富,甚至有可能成为巨富中的巨富,在合众国的商界当中称雄。

最近,他盯上了刚刚开始勃兴的炼油业,并且来到了已经成为了炼油业中心的克利夫兰城,打算用自己积累起来的资本在这里大展宏图。

此时的他,志得意满,并且精力无比充沛,他相信他已经找到了一个能够让他成为巨富的行业,他而也有信心自己能够成为这个行业的领头人,也成为整个美国商业的主宰。

有多少青年,曾经怀揣着和他一样的理想来到各地拼搏呢?

而他今天所要拜访的这家人,也同样非同小可。

这家人,总的来说是一对夫妇。

他们姓弗里德兰,据说是德国人,但是英语和德语一样纯熟。

他们是在接近十年前从欧洲大陆来到合众国,并且最终在克利夫兰定居的。

原本来说,在这个清教徒占据主导的合众国当中,德裔人一贯会受到歧视,但是这对夫妇却没有受到这种歧视的干扰,很快就在城市里面扎下了根——他们从新大陆带了很多钱过来,用这些钱他们购置了土地,开办了工厂,并且贿赂议员,很快就成为了这个城市当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最初,有些人对这对夫妇的来历有些好奇,因为他们不像其他德裔移民一样穷困潦倒,甚至外貌举止还和平常人不同。有些人猜测他们是作家和画家——因为男主人善于给报纸写评论文章而女主人善于画画,有些人甚至猜测他们是贵族出身,只是因为避祸而来到新大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这对夫妇的好奇心很快就被慢慢磨灭了,而是习惯了他们的存在,把他们当成了当地人——合众国素来有殷勤好客的传统,只要一个人有钱,就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一个人的出身来历。

依靠用带来的本钱所做的投资和经营,这对夫妇在这十年当中积攒了大笔财富,而且他们还乐善好施,喜欢作慈善,帮助每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因而他们很快就成为了克利夫兰这座新兴城市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认为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商人之一,甚至有很多本地名流以能够做他们的客人为荣。

约翰·洛克菲勒就是在初来乍到的时候认识了弗里德兰先生的。他当时举目无亲,在克利夫兰也没有援手,只有一笔先前积累的资本和无比的雄心,但是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他结识了弗里德兰先生,并且蒙他青眼成为了他的炼油厂的一位股东,参加到了克利夫兰市的炼油业当中。

得到了这次机会的约翰·洛克菲勒马上行动了起来,开始在克利夫兰大展拳脚,扩大炼油厂的市场份额,用各种方式排斥打击其他竞争对手,也让克利夫兰人知道了他洛克菲勒的大名。

在这段时间当中,他屡次拜访弗里德兰家的宅邸,也成为了主人夫妇最欢迎的客人之一。

不过,这次他大概就不会那么受欢迎了……他有这个觉悟。

因为来做客过多次,所以他很快就被门房引了进来,然后来到了这幢宅邸当中。

因为女主人的喜好,这幢宅邸不光是客厅和卧室,就连回廊和楼梯边都挂满了画作,有些是她的收藏品,有些是她本人亲手执笔。不过洛克菲勒并不懂什么画作,他只是觉得这很有趣,但是其实也并不太感兴趣。

在会客室当中等了好一会儿之后,门重新打开了。

令约翰·洛克菲勒稍微有些惊诧的是,来接见他的人并不是弗里德兰先生,而是夫人。

这位夫人留着一头鲜亮的金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她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色裙子,唯一的饰物也只有脖子上戴着的一串珍珠项链,她面孔十分精致,湛蓝的瞳孔非常灵动,虽然已经是三十岁的年纪,少妇的风韵之外,看上去竟然有几分青春少艾的神气。

他慌忙站了起来,然后向这位夫人脱帽致敬。

“下午好,夫人。”

说实话,他倒真的相信这位夫人是一位贵族之后的传言,因为她的仪态和举止都和旁人不同。

“下午好,洛克菲勒先生。”这位夫人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很抱歉,我刚才在画画,所以这么晚才过来见您。”

“没关系,我并没有等待很久。”约翰·洛克菲勒也笑了笑,“事实上我反而感到很抱歉,竟然打搅了您。”

他们的寒暄十分客套,彬彬有礼,使人忘记了如今的合众国正处在战争当中——

“哎,有什么办法呢?我的丈夫暂时去外地了,所以我只能来处理这些事。”夫人苦笑了起来。

当听说先生居然不在之后,约翰·洛克菲勒显得有些迟疑了,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跟夫人启齿一样。

“您放心,有事的话说给我听是一样的,我乐意为您来解决问题。”夫人仍旧微笑着,“不过我现在还忙着把画作画完,所以我得请您简明扼要地说出您的事情。”

在夫人的笑容之下,约翰·洛克菲勒渐渐地定下了心来。

其实在这位夫人面前说恐怕更好。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他面带笑容地看着这位夫人,“其实就是有关于我们炼油厂的事情……”

“什么事呢?”夫人还是不太明白。

“最近……企业的经营出现了一些问题,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之下我们必须做出一些必要的自救行动。”约翰·洛克菲勒清了清嗓子,然后严肃地说,“我们几个股东经过商议之后,打算暂时让工厂停工,然后将公司的资产进行清算和分配……”

“清算?”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夫人大为诧异,“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拆分到工厂?”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约翰·洛克菲勒板起了脸来,然后以一种十分无辜的表情看着夫人,“这是我们这些人在商量了很久之后才做出的痛苦决定……”

“可是我并没有听说工厂的经营走到了这样的境地啊?”夫人马上反问,“我丈夫也没有跟我说过有关于此的任何信息,相反他一直都说经营欣欣向荣。”

“您的丈夫太忙了,一直没有亲临工厂经营的第一线,所以他对工厂的形势不太了解也是很正常的……夫人,这是一个误判。”约翰·洛克菲勒又重新笑了出来,“总而言之,依照我们的判断,现在清算是必行之举,而且应该越快越好,以避免大家受到无谓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