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群人中最为年老、最有威望的人,选择退缩和投降之后,其他人也再也没有坚持下去和大臣阁下以及帝国的意志对抗下去的愿望了,纷纷不再坚持反对意见。
不过,即使已经无法阻挡帝国的意志,他们还是想要给自己争取一点儿利益,他们纷纷要求也参与到这个监督机构里面去,想要用这种办法来避免必将到来的风潮以及其损失。
然而,夏尔这次却不那么好说话了,他只是一边用餐,一边用十分模糊的词句表态,不再对某一个具体的人表示支持。
说到底,这是一次突然袭击,一定必须有人从中受损,在保障了帝国皇帝和他自己的利益之后,他要办法把损失尽量平均下来,以免真的造成太大的风潮。如果他这次让在座的所有人都逃脱的话,那么民间肯定就要蒙受巨额损失了,反而会影响到帝国接下来的战事。
而到了这时候,大家也明白了,大臣阁下是下定了决心让一些人出出血的。
毫无疑问他们心里对此十分生气,但是在现在的情势下没有一个人敢于将这种气愤再表现出来,这是这间厅堂里面的空气却顿时显得压抑了起来,人人都心情沉闷,脸色十分难看。
“大家怎么好像都没有什么胃口啊?”当宴会到了尾声的时候,已经酒足饭饱的夏尔,意犹未尽地看了一下这些失意者们,“难道今天的菜肴不合诸位的口味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让我惭愧啊……”
“不,大臣阁下,今天的菜肴十分可口,我很满意。您一直以来都十分热情地招待着我们,对此我们都很感激。”旁人还没有说话,若斯当·卡帕菲勒马上就恭维起来大臣阁下,现在的他,因为夏尔刚才给了他一个爬上岸的机会,所以现在一扫刚才的痛苦阴霾,又变成了平常那个风趣温和而又快活的老头子。
然而,他的快活却又更加加深了在场其他人们的痛苦,一时间有些饱含着嫉妒和嫌恶的视线投向了这个反叛了立场的老头子,然而这个老人却安之若素,满不在乎地继续喝了一口酒,显然对自己的幸运而感到十分庆幸。
眼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夏尔决定将执行自己计划的下一个部分了——而这个部分,他现在甚至还没有对皇帝陛下本人说过。
“好了,你们好歹都是卓有名望而又资金雄厚的精英人士,现在又何必摆出这幅样子呢?无非是蒙受一点点损失而已,难道你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挫折吗?难道这对你们是无可承受的损失吗?”夏尔放下了酒杯,然后颇为严厉地看着对面这群人,“既然都到了这里了,那我也不说虚话,大家开诚布公地讲吧,自从陛下和我走到了台上来,我们做了多少有利于诸位的事情?难道帝国之前没有给诸位带来足够的财富吗?如果有的话,那么帝国现在有需要,让你们为了帝国贡献出几个子儿来,也并不过分吧?”
“大臣阁下说得很对!”夏尔的话刚刚说完,阿尔冯斯·德·罗特希尔德马上就附和他了,“帝国这些年来对我们的经营做出了多么大的帮助?当她需要我们的忠诚时,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之付出呢?”
大臣阁下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罗特希尔德家族的继承人跳出来背书,本来是足够吓唬住所有人了,但是这种被人偷袭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所以有些人还是在委屈至极的心态下忍不住抗辩了。
“大臣阁下……您,您说得很对,帝国终结了革命,终结了混乱,也让我们得以扩大我们的经营,我们是十分感激的。如果帝国现在需要我们来回报她,需要我们付出金钱来帮助她,我们非常乐意……”一个人禁不住小声向夏尔抗议了,“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帝国在我们措手不及的时候给了我们一闷棍,难道这样我们还能感激得起来吗?现在这样的情况,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我们会默认现实,但是请恕我现在没办法陪您笑出来……”
这个人鼓起勇气的一番话也惹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他们纷纷小声附和,然后重新板着脸,用这种冷眼相对来进行软抗议。
“你们这样有必要吗?”夏尔微微皱了皱眉头,“我们可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点,不要计较现在的一点小事!”
“可是现实是我们被帝国重重一击,而且不再敢于相信帝国未来的信用了……”另外一个人显然也是心痛得很,所以禁不住向夏尔抗议,“大臣阁下,您现在得胜了,我们愿意祝贺您,但您在享受着胜利者的愉悦时,总不至于还要求我们现在也满脸堆笑来谄媚您吧?不,也许有人可以做到,我做不到。”
因为听到了旁人明里暗里讥讽自己毫无节操谄媚大臣,若斯当·卡帕菲勒脸上闪过了一道怒气,他胡子颤抖着想要说话,但是却被夏尔用目光制止住了。
“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纠结这个小问题上,难道就不能把眼光看得长远一点吗?”夏尔皱着眉头,直接将手帕扔到了桌子上,一副即将要生气的样子,“帝国现在确实是有困难,找你们来,但是你们难道觉得帝国会亏待你们吗?!帝国之前怎么对待各位,之后也会怎么对待各位!”
听到了大臣阁下这么别有深意的话,一时间这些人都不再生气或者争吵了,而是面带异色地看着夏尔。
不管夏尔这个大臣阁下是好是坏,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几年里面,他通过各种手段建立了自己的威望,由不得这些人不敬服他。今天他给这些人这么大的惊喜,在愤恨和懊恼之余,这些人也会更加感受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大臣阁下的可怕。
而且,听他的口风,大臣阁下似乎也为其他人准备了什么挽回损失的方法。
“我之前说过了,现在还要强调一遍,这是一次非常手段,是我们面临一次严重的战争危机之前的必然之举,就连我们自己,也不喜欢经常做这种事,所以你们就不用再想那么多了,这是孤例,也绝对不会成为常态化的行为!”夏尔先是再度给了一次保证,让这些人明白帝国政府的良苦用心,然后马上话锋一转,“而且,我得说,战争对各位来说从来不是灾难,而是一次良机!”
“良机?”随着夏尔的话,这些人纷纷面面相觑,然后开始低声交谈起来,猜测着大臣阁下的意图,同时也让气氛变得稍微活跃了一点。
“在一次如此规模的战争当中,尤其是我们还需要远征,那么毫无疑问政府要花费大量的资源和金钱,帝国政府需要扩大债务,需要扩大军火的生产,那么这无论如何都是一次对经济的刺激行为,而且是有利于各位的行为。”
“阁下,您是说政府将会为这次战争发型特别的战争债券吗?”一个人大概明白了什么,仰着头问夏尔。
“这当然是不消说的,帝国肯定会这么做。”夏尔点了点头。
“那么您的意思是会优先让我们来承发这些债券吗?”这个人马上追问。
“我并不是帝国的财政大臣,对此我没有办法给诸位一个确定的答复。”夏尔微微笑了笑,很快躲过了正面答复的义务,“不过我可以确定,只要各位诚心诚意地位帝国做出贡献,那么帝国必然是绝对不会忘记诸位的贡献的。而且……我们并不需要仅仅着眼于法国一隅之地,我们可以看到的应该是更加久远、也更加充满机遇的未来才对。”
“您这是指什么呢?”这下就连阿尔冯斯也有些奇怪了,出言问夏尔。
“很明显,我们现在要和俄国交战,我们将会成为敌人,彼此仇恨,但是……这种仇恨必定是短暂的,也必定是可以改变的。”夏尔不慌不忙地又给自己倒下了一杯酒,“俄国人会失败,也许会满心怨愤,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忘记或者忍耐住这种怨愤,然后来寻求我们的帮助。”
“寻求我们的帮助?”若斯当·卡帕菲勒皱着眉头问。
“这不是很明显吗?俄国是个庞大的国家,但是也是一个穷国,一个需要付出很大力气才能走入现代化的国家——而且,战争将会让他们变得更穷,情况变得更加忍受。”夏尔拿起了酒杯,然后轻轻地送到了自己口中抿了一口,“也许战争的失败甚至会给俄国人带来一次内乱,让他们付出更多的鲜血和更大的损失,而这……毫无疑问也是在给我们带来某种机会。”
“您好像很确定俄国必将战败?”阿尔冯斯·德·罗特希尔德饶有兴致地问。
“我很确定,这是必然的,因为它是在和帝国为敌,它是在和我们为敌!”夏尔将空杯子重重地拍到了餐桌上,引起了啪的一声,震得其他人都心头一动。
“诸位,请相信我的判断吧,因为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输过,所以我能走到这里,以大臣的名义对你们说话。”他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毫无顾忌地看着他们,“俄国人不会从战争当中幸存,但是战争结束后他们会活下来,然后寻求新的生活,不管是缓解国家所受到的创伤,还是要重建他们的国家,他们必将需要大量的资金,甚至可以说是数不清的资金——而他们也有足够的资源来偿付这些资本所带来的利息,只要我们帮助他们的话。”
“也就是说,您认为俄国人会输,然后输掉之后会转而向法国寻求帮助?”若斯当·卡帕菲勒终于明白了夏尔的意思。
“我就是这么看的。”夏尔点了点头,“而且我认为,如果我们事前就做好准备的话,那么我们可以从这样的未来当中实现某种期待,诸位,你们想想吧,俄国现在是坐在金山上当乞丐,而我们可以让那些地方开发起来,最后把金山送给我们——只要我们措施得当的话。”
“这样吗……”夏尔的话,再度引起了在座诸人的窃窃私语,不过与刚才那种略带恼怒和懊丧的气氛不同,现在的气氛要活跃得多,因为这些人又重新闻到了利润的气息,他们真心实意地期待夏尔所说的前景。
俄国会输,俄国会损失惨重,俄国会向帝国示好,俄国需要进行重建以至于宁可向法国寻求资本上的帮助,这一桩桩事件,都只能说是揣测,但是当大臣阁下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却又似乎格外地具有说服力。
毕竟,正如他之前所言,他在赌博未来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输过,也正是因为这种眼光或者说运气,他才能以这样的年纪就作为大臣傲然站在这里。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这都可以期待一下。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能够成真的话,那么……我们十分期待能在您的帮助下……嗯……为帝国的外交利益服务,也为两国的繁荣服务。”在沉寂了片刻之后,阿尔冯斯马上开口了,他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跟在夏尔的脚步后面。“我很讨厌俄国人,但是如果俄国人愿意承受高于市场的利息来跟我们借钱,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借给他们——当然,他们的偿付必须讲信用,而且要稳定。”
“战争是可怕的,又是必要的,然而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最终,和平终究是会到来的,而且会符合每个人的心意。”夏尔微微笑着,没有给出任何确定的答案,但是却又像是做出的承诺。
他已经确定,俄国人会输掉克里米亚战争,而且现在他断定俄国那时候会陷入内乱,而不管哪一派人赢得了胜利,他们也肯定到时候会来跟法国请求帮助——正如在原本的历史线上俄国人所做的那样。
而那时候,他又将是俄国人民的老朋友了。而这些人也会忘记今天的不愉快,跟着他一起来从中渔利。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不动声色地又重新给自己倒满了酒,然后抬了起来,“那么就让我们为欧洲的繁荣干杯吧!”
“干杯!”
特别特别篇【非可视世界线】
【这是应某位书友所要求而特别写的特别篇,整篇是另外一条十分遥远的世界线,与全书其他世界线毫无干涉,请注意】
1851年11月30日
在凡尔登附近的错落延绵的山谷和山峰当中,素来都隐藏着许多古代的建筑,在那个遥远而又虔诚的时代当中,不少人因为各种理由而选择抛弃了尘世,成为苦修的修士或者修女,把自己奉献给上帝,用艰苦的生活来磨砺自己的信仰。
在一座隐秘的山峰当中,沿着蜿蜒的山路,来到山峰的顶部之后,雄浑壮观的教堂和修道院的其他建筑群,都会突兀而又安然地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这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群,方正而又尖直,由下而上每一个建筑、每一条拱线、每一条花纹都向上冒出尖峰,所有尖峰都错落有致、井然有序,让人感觉有一股向上飞升的合力,仿佛想要用这种方式来体现刺破苍穹直视天国的雄心。
教堂哥特式的尖顶高耸入云,而在顶上,金色的圣米歇尔雕像正手持利剑直指苍穹。当阳光落到教堂的顶部时,闪耀的雕像再加上彩色的玻璃,四处折射的光线,让人恍若进入人间仙境一般。
人们整整忙活了几个世纪,无数的教士和劳工们将一块块沉重的花冈岩运过流沙,一步步拉上山顶,最终才造就了这座宏伟的修道院,而几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和修女都生活其间,用苦修来度过自己虔诚的一生,期待最后以纯洁的灵魂被上帝的使者带入幸福无边的天国。
然而,时代终究会改变,如今,这座修道院已经再也没有了过去的鼎沸人声,虽然外表还能够让人肃然起敬,但是里面到处都是蛛网和腐朽的痕迹,冷清得让人怀疑它可能已经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在倾颓的墙垣之间,几个人漫步在这些空荡荡的建筑物当中,在教堂的座椅和祭坛之间回荡的脚步声,反倒比原本的万籁俱寂更加让这里显得荒凉。
因为是在高山当中,而且有意想要掩藏身份,这几个人都穿着厚重的衣服。领头的人身形高大壮硕,穿着斗篷,而在中间有三个女性,看上去都十分年轻。
最中间的一个,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她的身材十分高挑,穿着厚厚的褐色裘衣,在灰色帽子下面,卷曲的金色头发如同瀑布一样倾泻在背后。
她的面孔十分精致,但是因为神态十分严肃的缘故,总显得有些傲慢,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根精巧纤细的粉色女士手杖,手杖有节奏地敲击在地面上,咚咚的敲击声让周围的回音好像也多了几分威吓。
而在她的旁边,是两个更加年轻一些的女子,她们同样面容姣好而且打扮精致,而且她们两个人似乎十分要好,即使在这样的凝重环境下还不时地偶尔交谈。
当这群人走到了已经荒废的祭坛旁边的时候,手杖有节奏的敲击声终于结束了。
“玛丽,发掘工作做得怎么样了?”中间这位女子,突然转头看向了她旁边的人。
“我们已经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了,能找到的东西差不多都找到了。”这位叫玛丽的青年女子马上微微躬身回答,“而且收获挺丰富的。”
“现在,还谈不上底朝天。”这位女子环视了周围,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根据历史记载,这座修道院曾经是周围大片土地的主人,这些肥沃的土地每年都可以积累大量的财富……几百年下来,绝对数额惊人,我们一定要好好发掘。”
这座修道院是凡尔登山区里面最大最宏伟的修道院,在中世纪的虔诚年代里面,曾经有很多贵族和富豪地主在死前决定把自己的财富和土地献给修道院,于是多少个世纪里面,它积累了巨额财富,而且它所拥有的地产也在源源不断地继续为它提供收入。
然而,美好的时代终究有结束的那一天,在1792年,大革命开始进入最为激烈动荡的时代,革命终结了王权,让法国成为了一个共和国,然而共和国并不会天然带来繁荣和富足,反而因为激烈的动荡,国家的经济陷入到瘫痪的状态。
而在这个时候,外国军队也开始在法国流亡贵族的鼓动下开始干涉这些“无法无天”的反贼,普鲁士甚至直接打到了法国的边境线上。
在这种最为危机的时刻,国民议会开始用尽全力组织军队准备迎击外国干涉,同时为了缓解财力上的困窘,他们把视线放到了多少个世纪以来积累了巨额财富的教会上面。
在革命热情的促使下,一开始还算温和的举措最后变成了屠杀教士充公教会财产的盛宴,这座位于凡尔登深山当中的修道院也没有逃离厄运,院长和绝大部分部分高级院士被杀死,地产被全部充公然后低价贱卖给了农民们。
原本,在大革命结束之后,这座修道院就会和其他类似地方一样,会湮灭在历史的尘埃当中,因为时间的作用而最终成为深山当中的一片断壁残垣,不过在它彻底腐朽崩坏之前,一个有心人从历史的故纸堆里面翻查到了有关于它的记载,并且最终带着人来到了这里,暗地里进行发掘,打算把这里隐匿着的财报统统发掘出来。
按道理来说,这些财报就算挖出来,也是国家的财产,或者至少也是教会的财产,可是这群人当然不会那么有法律意识,她们进行发掘,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和荷包而已,财宝只会从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窖转移到另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好的,小姐。”听到了她的命令之后,玛丽马上躬身领命,“我们之后会加紧继续挖掘的,绝对不会让这里有任何一个角落逃离我们的视线!不过……我们的人手毕竟不太够……如果您对我们的进度不太满意的话,能不能再给我们调配一些人手过来呢?”
“这种事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做,人手必须都绝对可靠,怎么能说加派就加派呢?宁可慢点也要安全!”然而,她却微微皱了皱眉头,否决了玛丽的提议。
“好的,我明白了!”看到对方这么严厉的样子,玛丽连忙再度躬身领命,再也不敢多说出任何意见来。
这位小姐脾气一贯强横,从玛丽和她一见面开始就一直很害怕她,再加上如今法国已经是改头换面,波拿巴分子们纷纷掌权,身为波拿巴分子中一个卓有名望的家庭的一员,她如今的权势也绝对不是玛丽可以违抗的。
夏露·德·特雷维尔,是赫赫有名的维克托·德·特雷维尔元帅的孙女儿,元帅是路易·波拿巴总统阁下的亲信,是他在军队里面最为倚重的人之一,而她本身也不是易于之辈,虽然身为女性,但是却智谋深沉,甚至许多人认为是她是波拿巴分子们的智囊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