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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了妆,除去假发,换上病号服的苏灵,躺在病床上接受着各类仪器的检查。
俨然就是第二个我。
或许,我不该自作多情。
我以为,杜怀远这么苦心孤诣地研究治疗我的病的药,是为了我。
其实,他所为之人,另有他人。
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以为是。
人家一句话,我就来乖乖试药。
因为是杜怀远说的,所以我甘愿赴死。
全天下最蠢的人,就是我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事到如今,我都死了,才想通这件事又有什么用。
我本来,还对他抱有一丝希冀,直到次日,我看到他和苏灵一起,结伴出了研究所。
奇怪的是,我也能跟着出来了。
精致的包厢尽头,等待他们两人的,竟然是杜怀远的父母,还有另一对中年男女,看模样,应该是苏灵的父母。
“瞧瞧,多登对的两人啊。”
从没给过我好脸色的婆婆笑意盈盈地夸赞两人。
苏灵抿嘴害羞,杜怀远不自然地喝了一口茶水,没有接话,似乎是承认了自己母亲的话。
我心如死灰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幕,谁不会认为是一对心意相通的男女在面见双方家长。
杜怀远,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妻子啊。
苏灵抬起手,向四位长辈露出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爸爸妈妈叔叔阿姨,这是怀远多年不离身的表,”
她含羞地笑笑,“昨天送给了我。”
“我们已经决定好了,等过几天,药出来了,他就会和那个女人离婚,然后,我们就飞去国外领证。”
公公婆婆喜不自胜,“那可太好了,太好了。”
“那真是双喜临门啊。”
我死死地盯着杜怀远脸上的表情,除了一瞬间的错愕,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没有反驳苏灵。
那个表,是我和杜怀远第一次约会,我送给他的。
他就这样,送给了苏灵。
我终于绝望,不想再看到这对男女,却只能飘到包厢外。
包厢外,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像翻箱倒柜一样奋力推开一个又一个包厢,服务员跟在后面好言相劝。
“杜怀远!
杜怀远!
杜怀远!”
女人的声音十分熟悉,直到到了跟前,我才认出,这是我的唯一的朋友——陈梨。
她也听到了包厢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直接一脚踹开了包厢门。
“杜怀远!
!”
包厢内的众人错愕地看着这个妆容精致,但状若疯癫的女人。
她一把扯起杜怀远,“我问你,瑶瑶呢?杨瑶去哪里了!
?”
杜怀远皱着眉,“你什么意思?她不是在家吗?”
陈梨眼眶是红的,“没有!
!
十多天了,我去你家去了两回都没见着人。
你的电话我也一直打不通。”
她环视一圈,冷笑,“杜大教授,你这是只听新人笑,没听旧人哭啊。”
“你贱不贱啊...”
陈梨还想说什么,被苏灵叫来的保安制住了双手。
“还不赶紧赶走这个疯女人!”
苏灵大喊。
杜怀远喊了声,“等一下!”
苏灵的身体抖了一下,“怀远...”
杜怀远表情有些淡,“我问问什么情况,万一人出了什么事,婚不就离不成了。”
苏灵如释重负,“那...好吧。”
这里的隔音并不好,杜怀远和陈梨的交谈,一一都落在包厢内众人的耳朵里,一时之间,众人的神情各异。
陈梨:“你真贱。
出轨的男人贱,无缝衔接的男人也贱。”
杜怀远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能说正事吗?如果你是来骂我的,那骂完可以走了。”
陈梨怒不可遏地打开手机页面,“我和她最后一次联系,她说要去你的实验室当志愿者。”
“然后就再也没有给我发过消息了!
!”
杜怀远抽烟的手一窒,脸上的血色像一瞬间被抽光,可他的语气还是很正常,“知道了。
你回去吧。”
陈梨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怀远转身回了包厢,还想追上去的她却被两个保安拉走了,只剩下骂骂咧咧的话音落在走廊。
“杜怀远,你没有心!
!
!”
“杜怀远!
你会有报应的!
!
你们全家都会有报应的!
!
!”
“杜怀远!
你忘记瑶瑶第一个孩子没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杜怀远你辜负了瑶瑶的真心,你会下地狱的!
!
!”
保安把陈梨拽出包厢,几乎是扔一样地将她砸在地上,瞬间她的手臂就被磨出血。
我心疼地想去扶她,却扶了个虚空。
她还想再冲进去,却被拦下来了。
“回去吧阿梨,别管我了回去吧阿梨。”
我着急地眼泪一直没停,她却听不到我的苦苦哀求。
最后,她还是走了。
走之前放下了狠话,“杜怀远!
瑶瑶我管定了!
你们给我等着!
!”
陈梨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
是啊。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在半年前没的。
我只是在小区里晒太阳,一个熊孩子就这样轻轻地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的孩子就没了。
原本我的病,就不容易有孩子。
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杜怀远很紧张,他不想要。
我求了他好久,他最终还是同意留下这个孩子。
孩子没的时候,杜怀远也消失了两天,回来的时候,胡子拉碴,黑眼圈大得惊人,眼眶里全是血丝。
他握着我的手柔声安慰我,“没事的瑶瑶。
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你别难过。”
陈梨替我质问这两天他去哪里了,他没有回答。
现在如果推算一下,那时候,似乎是苏灵回国的日子。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我是苏灵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拦路虎,也是垫脚石。
用我的尸骨血肉铺就的花路,就不怕走了之后脚底生脓,跌入地狱吗?!
从饭店回到研究所的路上,苏灵一直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怀远,你说我们的婚礼在哪里办比较好呀?巴厘岛?法国?”
“哎呀我现在减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怀远你怎么不理我呀?”
车内的温度因为她冷下来的语气而有些凝滞。
杜怀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都好,随你。”
苏灵拿起车里手边的茶杯往地上一摔,碎裂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她甜甜地看向终于与她对视的杜怀远,“你能认真听我说话了是吗?我刚刚说了什么呀?”
她的手覆上杜怀远的手,杜怀远的身体骤然一僵,到底没推开。
“法国吧,你不是喜欢那里的薰衣草吗?”
“你减肥不减肥都好看。”
“我刚刚是在想药的事情,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见他这样句句有回应,苏灵满意地笑了。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对我,原来,这样的耐心,他也是可以用在苏灵的身上的。
车停在了地下车库,苏灵轻快地跳下车,杜怀远紧跟其后,我却注意到,他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大片红彤彤的颜色。
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摩擦了一样。
右手,正是刚刚苏灵摸的。
“对了,苏灵,你还记得,我们有一次吃早餐,你带我去的粥店是在哪里吗?”
“当然记得啦,你跟我吃的每一顿饭我都记得。
在南淮开路。”
“没有,突然想吃了。”
“那简单,我叫助理去买。”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要留在这里看着他们在这里秀恩爱。
我冷漠地看着杜怀远与苏灵难舍难分,但当苏灵转身离开,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正当我疑惑不已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实验室。
他躲开众人,到了一处偏僻的消防通道,掏出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手机。
这不是,婆婆的手机吗?
他拨了陈梨的电话。
“先别挂!”
他语气有些着急,这样失态的杜怀远,我是第二次看到。
第一次是我流产大出血被送去医院那会。
“听我说,那条信息不是我发的!
你可以去南淮开路的一家粥店查一查监控,当时我的手机,应该是被苏灵拿走了。”
“那条信息,是苏灵发的。”
“我手机里,根本没有那条信息,我不会拿杨瑶的命去试药。”
他拿手机的手有些颤抖,“陈梨,我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别找杨瑶了。
再找下去,下一个遭遇不测的,就是你了。”
“凭什么?!
!
杜怀远,我告诉你,我不是你,我比你有良心!
!”
杜怀远垂下眼眸,薄唇微颤,“你放心。
地狱那么冷,我会送苏灵去给她赔罪的。”
“不止苏灵,我也会去陪她。”
“不是,杜怀远你发什么神经,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杜怀远你不能挂电话!
杜怀远!”
挂了电话的杜怀远,删了记录后,直接把手机丢出了窗口。
神色有些可怖,陌生至极。
我不是很明白他此刻在想什么。
几天后,一脸兴奋的苏灵带着一大帮人冲进杜怀远的实验室,“怀远!
药成功了是吗?!
!
!”
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杜怀远扬着倦意的笑容,“是啊,成功了。
你不是看到了吗?有一个志愿者的身体数据开始好转了。”
“看到了看到了!
!”
苏灵扑向他,他踉跄了一下,最终还是环住了她。
“我太开心了太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