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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想着补偿这个,补偿那个,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不稀罕!

「好啊,那你放我出宫。」我推开顾辞,他掐疼我了。

「只有这个不行。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我的一辈子,就要到头了。」

我看着顾辞泪流满面,心中快意。我就是要他痛。

我住回了扶光殿,凤符也到了我手里。

顾辞把院子里的牡丹全拔了、秋千拆了、锦鲤池填平了,浮光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顾辞,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这样欺辱我!」

苏昭阳猛地掀了桌子,桌上的碗碟砸向我,通通被顾辞挡住了。

「念柔,你没事吧?」他红着眼哄我,没看苏昭阳一眼。

苏昭阳受不了了,转身就走。

「苏昭阳,念柔是你亲妹妹!你这个毒妇却把她折磨地生了重病,你要赎罪。」

苏昭阳委屈地哭了,却不敢忤逆他。

顾辞让她给我煮面。面端上来的时候,苏昭阳手上被烫了四五个水泡。

连我都看到了,顾辞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完全没注意到。

「念柔,饿了吧?小心烫。」

我不想吃,顾辞就把面挑起来,吹凉,一口口喂我。

「难吃。我要吃德顺斋的包子,姐姐去给我买吧。」

「苏念柔,你欺人太甚!」苏昭阳冲过来打我,挨了顾辞狠狠一个耳光。

「你错了,这是你该还的。」

顾辞真够能恶心人的。

我皱了眉头,顾辞忙问我怎么了。

「她瞪我。」我指了下苏昭阳身边的侍女。

「拖出去,打杀了。」顾辞不顾苏昭阳的哭喊,轻飘飘地下了令。

白芷求到他门外的那晚,他也是这样,轻易剥夺了她的性命。

他骗我,还说什么轻罚?足足五十大板,没打完,白芷就已经断了气!

罚地这样狠,就因为白芷的求救,打扰了他,听苏昭阳弹琴。

我仿佛看到了白芷,她在门口看着我笑。白芷别急,这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会一个个收拾干净。

好痛,我吐出一口血,把衣裳都染红了。

太医我只有不到一月可活了。

顾辞不信。他命人将求医的皇榜,贴遍了全国,只要能治好我,赏万金、赐封地,任太医院院使。

他停了早朝,每日盼着进宫求见的“神医”,来治好我。

连续三日,所有进宫的大夫,没一个说我有救。

顾辞一怒之下,砍了一个说我活不过七日的郎中。

我不想治,盼着他们害怕不来了,进宫的人却不见少。

第七日,来了一个巫医,她说能治好我,只是需要世间最尊贵之人的血,做药引。

顾辞欣喜若狂,急令她熬药,又割破了手腕把血挤进药碗里。

「我不喝。难闻。」我倚在床边,抬手打翻了顾辞手里的药碗。

「好,少放点。念柔听话,这药能治好你的病。」

顾辞柔声哄我,又让人重新煎药来。

我乖巧地喝了药,看着他还在流血的胳膊,问他:「疼吗?」

顾辞以为我在关心他,眼睛唰地亮了,「不疼念柔,是我欠你的。我会用一生向你赎罪。」

喝了几次药,我逐渐有了精神。

一日三次取血,顾辞把双臂划得鲜血淋漓。他完全相信了那个巫医,对她言听计从。

「此方不是治本之法,最多能为柔妃娘娘延寿一年。」

顾辞几乎给她跪下,「神医!求神医治好念柔,无论要付出多大代价,朕都愿意。」

一座梵楼在后宫东北角拔地而起,降魔驱鬼的队伍开始各宫徘徊,巫医拿着法器,感应危害我的「邪祟」。

吟唱的声音日夜不停,焚烧的符咒飘散,将半城都染上灰黑。

那天,我正在榻上小憩,苏昭阳被巫医押着跪到我面前。

「苏念柔,本宫就知道是你装神弄鬼!你比不过我,只会搞这些下贱把戏。」

我还没张口,顾辞已经站了起来,「神医!暗害念柔的邪祟找到了吗?!」

「邪祟就在她体内,需要烈火驱除。堆炭架烧铜柱,令其赤脚在铜柱上行走祈福,方能保柔妃娘娘平安。」

顾辞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苏昭阳,下定决心道:「好,马上准备驱除仪式。」

「辞哥哥,不是,我不是邪祟。求求你,不要杀我。」苏昭阳哪听过如此残忍的酷刑,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跪着爬到顾辞脚下。

「我相信姐姐不是邪祟。」我淡淡笑了一下。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念柔,你帮帮我,帮我跟辞哥哥解释。」苏昭阳又爬到我床边,流着泪求我。

「可难保没有邪祟想害姐姐和我,还是举行一下驱除仪式为好。

「神医能起死回生,一定不会让姐姐有事的。」

苏昭阳看着我含笑的眼,明白了我不可能放过她,瞬间暴起掐住我的脖子。她披头散发,大喊着:「贱人!想害死我,你也别想活!」

我完全没打算反抗。

顾辞大惊失色,冲过来把她掀翻在地。

「你不是昭阳,昭阳不可能如此狠毒,你是谁?」

顾辞第一次看见苏昭阳的真面目,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疯女人,就是他那娇滴滴的白月光,越发肯定她身上有邪祟。

苏昭阳死在了驱魔仪式中。

她尖叫着在铜柱上跑,血肉模糊,最终忍不住跳下来,在燃烧着的炭火中,被烤熟了。

听说,她死前还在咒骂我和顾辞。最后却一直叫着顾辞的名字,期盼着他心软,去救她。

奏折雪花般飘到顾辞桌上,骂我是妖妃。忠臣谏言,都被他以更铁血的手腕镇压了下去。

可西北又起了战乱。苏昭阳死前偷偷放走了契丹王的弟弟,唯一的要求就是替她报仇。

「姐姐欺君叛国,是父母教养之过,请陛下降罪。」

「念柔,那也是你的父母,朕......」

「陛下不必担心,我自请大义灭亲。」

父亲勾结他人陷害祖父之时,他就已经不算我的亲人了。

苏昭阳进宫不久,琼州的宅子起了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却没人告诉我。

我的亲人早就不在了,苏昭阳的亲人也别想活。

顾辞下旨将苏家满门抄斩。

从那以后,我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顾辞慌了,要巫医加重药量,每日加的血也越来越多。

「我不喝,你滚!」我夺过药碗砸他。

顾辞被砸地头破血流,还安抚着我,替我擦去眼角的泪。

「顾辞,你是不是贱?你就喜欢犯贱!」

我笑着笑着,泪就止不住地流。

曾经我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他毫不留情地践踏。

如今我不爱了,打他骂他,怎么作践他,都赶不走他。

我之前多努力地活着,活得比洗脚婢还卑微,他不在乎我的死活。

现在我真的要死了,他偏要跪在我床前,费尽心思要救活我。

顾辞疯了,他杀了巫医,又找来一个道士,听人忽悠要建寻仙台。

与此同时,新的契丹王发兵反攻,势如破竹,直捣长安。

而长安城的青壮年都在建寻仙台,民心涣散,溃不成军。

我问顾辞,「影十呢?他生擒过契丹王,一定能再抓一次对吧?」

顾辞避开我的眼睛,点头含糊地应着。

我知道,影十不在了。他根本没能上战场,就淹死在西北荒漠的小水沟里。

影十在湖边长大,水性娴熟。

顾辞却让他这样死了,死得毫无尊严。

他完全没想着隐瞒陷害影十的真相,这样昏庸的君主,又还有谁敢为他卖命?

我终于死了,死在长安城破的前七天。

「上穷碧落下黄泉,顾辞,我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这是我留给顾辞的最后一句话。

顾辞固执地熬药,一口口喂给我喝。

他把匕首深深地扎进身体里,拼命把血灌进我嘴里。

「朕是天子,朕不让你死,你不能死!」

不知为什么,我的魂魄没有立刻消散。

我坐在角落里,看顾辞对着我的尸体忏悔、哭嚎,心里却不觉得痛快。

他抱着我的尸体睡了七日。

直到长安被攻破,契丹军冲入宫门,烧杀戮虐,惨叫声不绝于耳。

顾辞清醒了,他怕我的尸体被人践踏,慌忙堵上浮光殿的门,开始在院子里挖坑。

但他还没有把我埋好,宫门就破了。

「是他!我先发现的,头归我。」

契丹人推搡着朝他冲过来,契丹王悬赏万金,买他的人头。

「不,念柔,我还没有埋好。」顾辞看向我,死不瞑目。

他死时,手里紧紧攥着我绣的荷包,怎么掰都不松手。

那人斩断了他的手指,发现荷包里什么都没有,啐了一口,随手扔掉了。

六月飞雪,染白了我们的头发。

我最后一丝魂魄也消散了。

顾辞,我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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