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料到,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率先赶来追踪并护他周全的,竟是梅新基这一帮山贼。
朱栩心中百般滋味交织,对他们既怀感恩之情,又添重重忧虑。
“白岚先生……”
梅新基嘴唇微张,话到嘴边却又咽下,神色间满是黯然与无奈。
“没能把人救下来……”
朱栩望着远方,一脸沉痛,内心被深深的自责所占据,那沉重的叹息仿佛令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悲伤的霜花。
“先生,能否随小人去个地方?”
梅新基目光中交织着期盼与迟疑,似乎那个地方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走吧。”
朱栩此刻心如坠深渊,情绪低落到极点。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朱元璋那边的情形,老朱身旁虽有郑江龙、蒋瓛等大内锦衣卫高手护佑,更有宋启贤的新型火铳和那神秘莫测且威力惊人的“八卦天门阵”
——那是当年大宋与辽国萧太后交战时,女帅穆桂英所布设的阵法,传承自诸葛武侯,宋启贤对其尊崇有加,深信其威力无边。
然而,即便有如此强大的防御,危险依旧如幽灵般潜伏。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王八山附近。
这里有条小河,河水潺潺流淌,似在低吟着悠悠岁月的沧桑。
河边,一座新坟茕茕孑立,在这荒僻的郊外显得格外凄凉。
坟前,一名武士身姿如松,腰带在风中烈烈作响,他左手紧紧握着那把视若生命的佩刀——青牙,眼神坚毅却难掩悲伤。
不远处,一个小娃跪在地上,小脸满是泪痕,眼睛哭得红肿如桃,此时已声嘶力竭,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
朱栩一眼便认出,这小娃正是救过他性命的恩女的弟弟。
柳生十三郎望着朱栩,神色凝重地说道:
“见识到他们的厉害了吧?若他们要取我性命,我怕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人如同暗夜幽灵,行动之精准令人胆寒,不多杀一人,不少杀一人,杀谁、何时杀、以何种方式杀,皆有缜密至极的多套方案,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朱栩眉头紧蹙,忧心忡忡地问道:
“难道他们从未有过失手之时?”
“不是目标死,就是他们亡,总之,他们绝不会让目标轻易逃脱。”
柳生十三郎的声音冷若冰霜。
“倘若失败,后续还会继续追杀吗?”
朱栩紧追不舍地问道,眼中满是焦虑。
“不会,若目标命不该绝,他们便不会再接此任务。
不过……”
柳生十三郎稍作停顿,“这种情形,迄今为止从未出现过。”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对这些神秘杀手深深的忌惮与敬畏。
“白岚先生……”
那小娃带着哭腔,怯生生地呼唤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助与迷茫。
朱栩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竟还不知这孩子的名字。
柳生十三郎默默转过身,面向那座新坟,庄重地抽出佩剑,轻轻放置在坟前,然后缓缓将剑埋入土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敬畏与怀念,眼中似有对往昔的追忆与感伤。
朱栩蹲下身子,温和地询问小娃:
“你叫什么名字?”
“二…二狗……”
小娃抽抽搭搭地回答,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李…李季年……”
“他父母早早离世,都未曾来得及为他取个像样的名字。”
梅新基难得如此正经地说话,朱栩不禁多瞧了他几眼,这般认真的模样与他往日山贼的形象大相径庭。
二狗用力地点点头。
朱栩略作思索,说道:
“那从今往后,你就叫李惜时吧。
希望你能珍惜时光,勤奋学习,将来像万历年间的李时珍那般,成为一个对国家有大贡献的人。”
“嗯嗯!”
二狗眼中闪烁着光芒,用力地点头,尽管他对万历年间毫无概念。
“小梅,从库房支取些银两,每月按时给他送去,绝不能让这孩子挨饿受冻。”
朱栩吩咐道。
“是!
还不快给先生磕头,先生收留你了!
你这小子真是有福气,别再哭哭啼啼的了。”
梅新基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按了按李二狗的小脑袋。
李二狗赶忙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只是那哭干了泪水的小脸,此刻怎么也挤不出笑容。
朱栩心中满是怜惜,连忙将他扶起,又牵着他走到坟前,让他给姐姐磕头。
朱栩暗自思忖,这孩子如此乖巧懂事,全靠姐姐的悉心教导,他姐姐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能把弟弟教成这样,实在是不容易,正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