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至轻轻应了声, 没听清，“嗯？”
晋临雪的声音太小了, 再加上他吐露的时候艰涩而模糊, 竟是没有能够传达到宁至的耳中。
宁至回头看他的时候，便发现他凌厉的丹凤眼里神色莫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像是有点压抑的气愤，又像是有点别的。
“怎么了。”宁至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当温热的掌心落在头顶，晋临雪所有的气忽然就像是扎漏的气球, 泄掉了。
他就算再是直白，也没有办法要求宁至什么, 他能够遇到宁至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只能轻轻地低垂下了脑袋，很久才道：“没有。”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宁至打电话给助理叫他过来。
助理在他看到蓝寒霜的时候就已经收到消息, 匆匆赶到宁至所在的蛋糕店, 冲着他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宁总，没买到。”
原本宁至是想让他帮忙把蓝寒霜要的东西拍下来的，他觉得蓝寒霜恨他大哥，应该比自己要强烈得多, 这样的话自己再送给他或者转卖, 对方应该也能接受。
但是没想到大哥是铁了心的要他难堪，助理最终还是没有抢过。
“没关系。”宁至倒是预料之中, 只是稍微有点可惜, 将刚刚买的蛋糕和珠宝递了过去, 道：“你去送给他，就说……祝他生日快乐。”
说这句话的时候晋临雪没听到。
他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吃蛋糕，隐约察觉到宁至在交代什么，便定定地抬起头来。
等助理走后，宁至看到他也吃得差不多了，便给他递了张纸巾，“我送你回家？”
晋临雪点点头，自觉将桌上的盒子收拾好，也没有舍得扔，而是重新装进了袋子里面，准备拿回去擦擦干净，好好地保存下来。
他边走边跟宁至说刚刚试镜的情况，导演林敌果然是让他加试了场红缨枪，但是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机会，全都走了，只有他孤零零地待在室内。
他自己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但问题就是他摸不清楚其他人的水准，也不知道会不会比他更加优秀、地位非常高的演员。
“没关系，反正尽力就好。”宁至没有他想的那么严苛，温声道：“这个机会不行，我们还有下个机会。”
“宁哥……”晋临雪道。
两人正走到车边，宁至还没有打开车门，闻言回过头看来，湿润漆黑的猫眼就这样注视着他。
“我想去上课。”晋临雪知道自己的要求会有点过分，过了好久才接着道：“去上表演的培训课。”
跟以前讨厌宁至的时候不同，他那时候觉得越是讨厌对方，就越要从对方的身上拿到更多的东西，但是现在说出这些，心脏几乎都要烧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就不想让宁至再为自己付出，而应该是自己去回报才对，他已经给了自己机会，也给了自己足够的关爱。
但……表演培训课需要钱。
晋临雪太想快点成长了，他如果仅仅靠自己的摸索，速度实在是太慢，而在有了专业的老师以后，甚至只需要一点点的点拨，他都能够交出完美的答卷。
就像是以前的卢絮，在自己跑比赛的时候全都是凭靠着感觉，而等他来到了俱乐部，转瞬之间就已经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天赋怪物。
“宁哥……”晋临雪想到这里，甚至都有些痛恨自己的直白和欲望了，他的胸口无数想要解释的话拥堵着，张口亦是艰涩，如同遮羞布一般将自己包裹起来。
“我会还给你的，我很想要这次的机会，我不想再等到下次了，但是我没有那么足的信心，我想尽全力把他做得更好一些……”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起来，所有的话语带着灼热而滚烫的温度，好像越是说出口，就越是让他的呼吸急促，无法控制。
宁至看了他半晌，反倒是含着点笑意，“你是这样想的？”
他还以为刚刚在蛋糕店里面，晋临雪就是想要说这个，但是这有什么难的呢，他又不是出不起这些钱。
“这种事情对我而言很简单，你不用这么为难。”
宁至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眼见着他就要走向后座，温声道：“坐前面。”
晋临雪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在他的理解里面，副驾驶都是很亲近的人才可以坐的位置，比如凌凛开车的时候，就都是宁至坐在旁边，这样会比较容易交谈，还能够控制车里放什么歌。
晋临雪和卢絮就每次都是坐的后面。
因为他一会儿没动，宁至的眉梢反倒是轻轻抬起，好像在问“难道还要我请你吗”，晋临雪便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害怕他反悔。
坐上了自己想都没想过的位置，晋临雪的心脏跳得厉害，在宁至的提醒下系好了安全带，忍不住朝着他看去。
“我手里面有很多资源，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
这个时候宁至才不疾不徐地说起来，“这些资源我平时都很少去使用，不是因为我没地方用，是因为我没有欲望。”
车辆正式行驶起来前，宁至回头跟他静静地对视，片刻后又笑了，“我还得感谢你，临雪，帮我消化了一些难题。”
晋临雪：“……”
他本来想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自己手里面握有优渥的人脉，但是却不去使用你，倘若真的全部利用起来，还不知道他会登上怎样的地位。
这话多半就是说来哄他好听的，而晋临雪每次被他哄，汹涌的情绪也就真的会慢慢平息下来。
但是他又觉得，宁至说的似乎是真的。
现在他知道了，周邵的那些成就全都是宁至给的，只要是他想要，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住他，可偏偏他只是慵懒散漫，好像不会为任何事物停留。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晋临雪提的这个请求，宁至当晚回去就安排了。
正好有位他认识的老师最近在带客，而且对方退休前还是华夏影视学院的教授，若没点关系是真没法塞到她手底下去。
但是宁至不但跟她关系好，而且还从林敌那里要来了试镜片段发给她，简单的介绍了下晋临雪的背景，倒是让老师有点惊讶。
“真的以前没有学过，这是第一次表演？”老师忍不住赞叹起来，“天赋也太高了吧。”
“嗯。”宁至无声笑起来，“只演过一些边边角角的配角，您这边看着办吧，回头把费用发给我就行。”
老师名字叫做李霍，这把年纪了还带弟子，当然为的不是钱，又多问了一些和晋临雪有关的情况，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来上课，她已经迫不及待想亲自见见了。
“就明天吧。”宁至道：“在剧组开拍前他都有时间。”
《神仙道》开拍不会这么早，就算晋临雪大概率定下来了，还有其他的各种演员要筛，等全部到位以后才能跑场景和道具，免得浪费人力物力。
预计的时间是在十二月底开始，二月份结束，能够在五月份上线就已经算是非常顺利的。
宁至这边跟李霍聊完，回头又去给林敌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晋临雪真的确定下来了，免得后续有什么变故。
“那当然！”林敌提到晋临雪就激动，“你以前怎么都没跟我说过，他是你介绍过来的？哎呀你是没看到，那红缨舞的，他以前是专门学这个的吗？”
“不是。”宁至如实回答，“应该只练了几周。”
林敌：？
有那么刹那宁至都以为拨错了电话，因为对面居然像是凌凛那样噼里啪啦地说起来，反正总而言之就是表达了对于晋临雪的喜爱，这次必须要好好培养他！
宁至便又笑了。
现在说培养还为时过早，晋临雪是因为接触影视没多久，又一直在剧组里面受到各种打压，压根就没有认真地拍过戏。
等他真正接触到好剧组的时候，林敌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天赋。
当时宁至觉得这件事还挺顺利的，第二天还接了一些预约，准备把堆积的事情处理了。
但是没想到大清晨的，他才刚刚把车开出库，助理那边就心急火燎地打了电话过来，道，“宁总出事了，和晋临雪有关。”
宁至顿住，只能把车给停下。
他有点担心是不是晋临雪出了车祸，毕竟小说里面最喜欢写这些剧情，同时迅速地回忆起有没有自己遗漏掉的细节。
直到看到助理发过来的资料，他的心稍稍地放平了一些，但是很快又敛起眉头，神色看起来有些冷冽。
是郑浩转发了昨天梁越的微博，配上了一句冷嘲热讽：
“你最好看看你的小演员是什么东西。”
一石激起千层浪。
郑浩在圈内的名气也不小，最主要的是黑子多，每次但凡发什么作品，都会引发铺天盖地的嘲讽，黑子们不厌其烦地在他的评论区骂他，和他的粉丝撕得不可开交。
梁越的地位虽然比他高上不少，但是他不营业，发晋临雪相关的信息都已经算是非常罕见了，这就导致他的粉丝不是那种战斗型的，而是默默地支持。
郑浩的这句话意有所指，梁越的粉丝人都气炸了，他们当然相信梁越支持的小演员，冲到郑浩那里就开喷，但是根本就打不过郑浩的唯粉，闹得非常激烈。
而后郑浩的粉丝为了能够更好的骂人，直接开拔梁越口中的这位小演员。
晋临雪的信息很快就暴露了出来，毕竟昨天他去到酒店试镜的时候，有监控，也有很多偶遇的粉丝拍照，在场没名气没作品的就那么几个。
最终锁定晋临雪，是因为晋临雪跟郑浩一起拍过戏，而且传言中昨天还跟郑浩、梁越一起搭戏试镜，除了他基本就没有别人了！
虽然也有黑子在下面讥讽，“都是一起搭戏的怎么就你恼羞成怒了”、“你该不会是连个新人演员都不如，被碾压了心生怨恨吧”，一语中的，但是很快被骂声淹没。
因为其他人都觉得郑浩这句话意有所指，想要知道晋临雪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甚至下面已经有各种尖锐的恶意了，
“都还没有进娱乐圈就出事，这应该是最快的塌房吧？”
“梁越居然还为他说话，拜拜这人我也不想粉了。”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有屁能不能早点放啊！”
就在这风口浪尖的档口，终于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甩出了几年前的资料，说晋临雪的爸妈欠债不还，最后只能跳楼抵债。
但是跳楼有什么用，真正被欠钱的那些人应该怎么办？如果这是他们的救命钱呢，不但没有拿到该有的报酬，还要在自己的人生中无辜添加一丝血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