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闻逢时第一次直接叫宁至的名字。
低沉悦耳的嗓音, 好似能够穿过烈风清晰砸在他的耳中,倏地就像是电流一样, 随着热意奔涌到了四肢百骸, 暧昧得让人发麻。
甚至就连耳后的风都显得过于吵闹了,宁至抬手啪的关窗,顿时整个花园变得寂静温暖, 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心跳。
“闻总。”宁至明知故问,嗓音冷静。
“不好意思,刚刚没听清。”
他好似看到闻逢时眼底的暗涌轻微晃动。
就算是知道自己是故意这样问的,他也没有改变措辞, 甚至因为风声静止,吐词就更加清楚了, 几乎像是扑洒在宁至的耳蜗。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闻逢时这样的人, 向来冷漠锋戾,不近人情,在大多数时候都会让人觉得他应该绝对不会喜欢谁, 倘若只是掀眼看看你, 都好像是一种恩赐。
但是他此时看着宁至, 却真的两次平静说出了结婚这样的词语,甚至不是订婚,就是真的在执行一项很庄严肃穆的活动。
宁至忽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还有血液压抑不住的奔涌, 却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的食指轻而极缓地叩着栏杆, 推测着用意,“但是……理由是什么?”
“你想找个联姻对象?”
这话无不道理, 闻逢时一直都是个事业狂, 在书里面能够因为周邵的阻碍自己而把他打压得九死一生, 现实中当然能够为了拓展版图给自己找联姻对象。
更何况他的家世也很特殊,早些年长辈们内斗不休,死的死伤的伤,到了他这里才和兄长两人雷霆手段镇住了整个家族,所以事业对于他而言更加意义非凡。
只是仅仅如此,不足以解释他为什么对宁至如此上心。
既要确认他对于周邵没有旧情。
又对他呵护备至,耐心且细心。
宁至总觉得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探查到的真相,眉梢微微挑起,“嗯?”
闻逢时被他轻飘飘的尾音勾到,漆黑的眼眸暗流涌动,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其实只是胳膊肘相互碰着,也不算是距离特别近,但好似有来自他身上的温度传来,莫名让宁至的皮肤如同灼到般烧起来。
“你理解错了。”
“我没有这个想法。”
闻逢时别过头来看他,也正是因此宁至才发现,对方的瞳仁比起普通人更黑,所以能够更加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倒影。
在他的眼底,自己几乎被深邃的风暴所淹没,可以窥探到他内心如同岩浪喷薄般的炙热,然而他的声音依旧是冷静的,
“事业对于我而言的确很重要,但是和你的事情比起来不值一提。”
“就算我真的要提出联姻,那也是因为周邵曾经也跟你联姻,我想抢他的位置。”
这话实在是足够直白。
他不掩饰自己对于周邵的介意,宁至对于他来说的重要性,就算只是冷淡的语气,却也无法让任何人怀疑他的诚挚和真情。
更别说他还有更加直球的。
“非要说的话,我是一见钟情。”
明明窗户已经关了,刹那间宁至却觉得微风拂面。
他丝毫都不怀疑他这句话,当年在海城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如何发光,就算是换做自己见到这样的人,多年过去或许也会念念不忘。
宁至无意识搓动了下滚烫的指尖,很久很久,轻笑道:“闻总。”
“你别撩我了。”
有服务员在按铃,应该是提醒他们上菜了。
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往回走,肩膀挨得很近,宁至确认自己的感觉没错,闻逢时不仅体温高,甚至都已经到了只要靠近,就能够感受到燥热的地步。
当然也或许是此时的气氛太好,暖气开得也有点高,让宁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就像是经典的吊桥效应,根本分不清楚自己的心动是因为什么。
直到重新在桌边坐下,宁至终于开始询问,“所以闻总需要我做什么?”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就已经重新恢复镇定,刚才那声说“别再撩我”时的轻笑就像是幻觉,从来都不会出自他口。
闻逢时静静地抬眼,宁至察觉到目光应该是落在了自己的脖颈。
他知道自己的脖颈很漂亮,优雅纤长,像是带着雾气的湖水中的天鹅,所有人都是这样夸他的。
但是也是在明白闻逢时的目的以后,他才看出来闻逢时的深邃眼眸里面,藏匿着如何的危险。
“闻总应该知道,我才刚刚退婚没多久。”宁至任由他欣赏,以一个很舒适的姿势支着自己的脑袋,看起来像是个餍足的猫科动物。
“从这方面考虑,我应该暂时不会考虑结婚,现在我很自由,也很开心。”
闻逢时其实不喜欢听他提周邵,他从认识宁至开始,对方就被冠以周邵未婚夫的名义,这种自己喜欢的东西属于他人,感觉真的非常不好。
如果不是因为宁至提前把周邵送进去了,闻逢时说不定真的会对他做点什么。
所以他现在有必要提醒宁至,淡淡道:“确切来说,你们不是婚约关系。”
宁至的眉梢不自觉挑起。
这样说也对,因为他和周邵是从青梅竹马、自然而然走到那一步的,压根就没有婚约的那种感觉,而且在订婚宴上他们也闹得不愉快,最终都没订成。
闻逢时说服了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自由的,想帮周邵自己帮的,想毁掉他也是亲手毁的,每件事做得都很开心。
“你说的对,闻总。”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这就是你的要求吗?”宁至将切好的牛排递给他,漂亮的猫眼带着粲然笑意,“逢时。”
当闻逢时接盘子的手一顿,宁至又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件事暂告一段落。
接下来吃饭的时间里面,两人都没有再谈这件事,反倒是漫天地聊起来,说两人在事业上面遇到的事情,说宁至从来很喜欢跑赛车,也说闻逢时的家庭情况。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压根就没有怎么花时间聊过,然而真的这样娓娓道来,却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题,一不留神就已经到了深夜。
窗外倒是一直灯火辉煌,宁至难得喝了点酒,微醺地倒在椅子上,平时总是雪白无暇的肤色上,也添了残粉点点,眼波流转间显露出惊心动魄的绝色。
“走吗。”闻逢时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宁至回头看了眼挂钟,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快凌晨了,微微笑道:“我很少会在外面应酬到这么晚。”
闻逢时静静扫了眼他的脸,即便他的眼角还染着绯色,也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宁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想法,对方每次这样看自己的时候,多半就是有意见,经过短短时间的相处自己已经完全理解到了。
所以他是在介意什么?因为自己把约会说成应酬吗?
宁至沉吟了会儿,将手递给他,从善如流地道歉,“不好意思逢时,我说错了,我们今晚应该算是约会。”
闻逢时将他握住,淡淡地垂下眉眼,发现他的指尖也带着薄粉。
因为酒精的作用,手掌也比平时烫一些,竟是将他灼了下。
就这样安静地握了会儿,闻逢时冷淡地开口,“有件事我忘记了。”
“重新做个自我介绍,我家里关系简单,除了兄长以外没有别人,而且我们关系很好,他不会觊觎我的产业,也不可能伤害你,这点你可以完全放心。”
“然后是我自己,我没有绯闻对象,私生活干净,也没有不良嗜好,你以前经历过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在我身上重演,唯一的问题是,我的性格可能有点强势。”
还挺巧的。
这点宁至也是。
“但是我们可以磨合,如果你不介意先婚后爱的话。”
图穷匕见,说完以后他漆黑的眼眸就注视着宁至,几乎能从他锋戾、令人畏惧的气质中,看出来他眼底汹涌着的深邃和风暴。
宁至猫眼里的碎光轻轻晃动着,觉得他这样的动作特别像是吻手礼,好像下一秒就要亲上他的手背,问他是否愿意。
但是那几个字在宁至的心里面盘旋了几遍,他觉得这种事情就是要严肃慎重,给对方最认真的回答,连玩笑都不要开。
最后,他便温和地笑了起来,“我记住了。”
两人回到酒店的路上倒是没有再说什么,闻逢时把他送到房间,问道:“你明天是什么安排?”
“明天早上筹备秀场,下午是整个秀场的表演,晚上结束以后我们应该会聚餐。”宁至扶着门把手,低笑着问道:“你也想来看看吗?”
“下次吧,我明天也是整天的会。”闻逢时淡声道。
宁至便温声跟他告别,在房门即将关上的时候,闻逢时却又突然伸手挡住,问道:“晚上的聚餐可以不去吗?我带你去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