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和严敏行送走宋慧心的时候天有点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雨。
宋慧心可能是昨天准备火锅有点累着了,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她交代了严琅几句就上了车,没有像严琅预设的那样和严敏行难舍难分,这让他稍微有点奇怪。
宋慧心上了车之后,严敏行又忽然喊了一句:“慧心!”
宋慧心转过头来。严敏行嘴巴动了两下,最后只说了一句“别多想”。宋慧心没说什么,把窗帘拉上了。
严琅目送巴士离开,他有点不解,问严敏行:“爸爸,你和妈妈吵架了吗?”
严敏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编辑了一条信息,头也不抬地回严琅:“没有。”
严琅还是有点不放心:“妈妈她有时候是会想得有点多,你别往心里去。”
严敏行失笑:“听你这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老头子了呢。”他拍拍严琅的肩,说:“回去吧。”
送完宋慧心,严敏行去了气象站,严琅回了小太阳。
严琅在家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听见刘怡瑶在楼下喊他的名字。
严琅下了楼就看见刘怡瑶踩着自行车,单脚点地,等着他。少年人细细长长的身影立在那里,白上衣,黑长裤,构成严琅对于青春的全部想象。
“刘怡瑶!”
刘怡瑶回头冲严琅笑,一边的犬齿露出来,让他在乖巧之外又有些不羁:“上来,一会儿该下雨了。”
“欸!”
严琅踩着脚踏杆,搭着刘怡瑶的肩,在自行车后座上随着刘怡瑶穿街过桥。
天上全都是乌云,阳光全都被挡在外头,风把街边的树吹得摇摇晃晃。但严琅的心情晴朗,并在刘怡瑶耳边唱起一支歌:“天黑黑,欲落雨。”
“是这样吗?”
“唱得挺准的。后面还有几句闽南话,你会吗?”
“不知道,是什么?”
“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举锄要掘芋。阿公要煮咸,阿妈要煮甜,二个相打弄鼓锅。”
“什么意思?听着有点土土的。”
“就是天黑了要下雨,阿公拿锄头去挖芋头。阿公要吃咸的,阿婆要吃甜的,两个人就打起来了……都把我说饿了,想吃芋头了。你吃过烤芋头吗?”
“没有。我们家不怎么吃芋头。怎么烤的?”
“就是拿火烧,和烤地瓜一样。你吃过烤地瓜的吧?”
“有的,北京街上也有卖。我冬天的时候喜欢吃。”
“我外婆家就有种地瓜,等有空的时候我带你去挖,最好是细一点的长一点的,那样我们就可以去林子里捡一点柴烤着吃了。”
“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地瓜又不值钱。我们还可以摘点地瓜秧,拿蒜炒,很好吃。不过我看台风好像要来了,我外婆种地瓜的那一片地势低,如果到时候水太多,退不掉,地瓜就会被泡烂了,那就不能吃了。”
“我看过一本书,讲大洪水引起的世界末日,人类研究怎么能在水里种农作物……”
那个夏天,他们谈论天气和谷物,也谈论机器人和世界末日,他们谈论一切脚踏实地或者天马行空的事物,并以为是芋头或着飞行器本身迷人。
刘怡瑶靠在落地的玻璃窗上蹭书店的漫画书看,严琅把一只耳机塞到刘怡瑶的耳朵里,让刘怡瑶分不清那天下午他在同一页书上停留了一刻钟是因为音乐太好听让他分神,还是因为严琅靠他太近让他心猿意马。
傍晚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雨丝,严琅拿了一本数学竞赛习题结了账,和刘怡瑶趁着雨还没下大,骑着车回了家。
分别时,严琅问他明天还来不来。
“明天我姐姐结婚,我要去吃喜酒,不能来了。”
“那后天呢?后天你来吗?”
“再说吧,看天气,好像要刮台风了。”
“好吧,那再见,路上小心。”
“再见。”
严琅在家做了一会儿习题,想着等严敏行他们回来之后一块吃饭。结果快八点钟的时候,严敏行才姗姗来迟。他披了一件雨衣,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不一会儿地上就出现了一圈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