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敏行不想去坐沙发，就近坐到了客厅的椅子上，严琅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爸爸……”

严敏行喝了一口水，把自己的怒气尽力压抑下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我在恋爱。”

严敏行的双手在发抖——严琅说他在恋爱，他居然敢这么说！

严敏行很是失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搞同性恋你知道吗？你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你吗？会觉得你是变态、是妖怪……”

严琅有点被吓到了，脸色都发白，明明印象里严敏行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

严敏行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他去拉严琅的手，试图和声细语地讲一些大道理。但严琅躲开了严敏行的示好：“我只是喜欢他而已，没有伤害其他人。”

严敏行心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猛地站起来，严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严敏行眼中的痛心过于明显，让严琅有些许动摇，但严琅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错？

“研究结束了，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北京，今天晚上就回。”

“爸爸！”

“你难道还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吗？你本来就是要走的！”

严琅顿了一下，转身拿了钥匙要出门。

“你去哪？！”

严琅蹲下身去系鞋带：“我要去和他说再见。”

“然后呢，你们还想再见面吗？”

严琅把门推开了。

“站住！”

严敏行在他身后喊：“回来！”

严琅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不久前，严敏行还告诉他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聊，明明严琅还想过和爸爸分享他初恋的喜悦，为什么严敏行在知道之后却像变了个人一样？

许雁飞和韩思一人提着几个袋子往楼上走的时候就听见了楼上传来的争吵声。韩思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许雁飞就已经把袋子塞给韩思，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塞给他，说：“自己出去转转，我没给你发消息就别回来。”

目送韩思推开楼道的门出去，许雁飞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走，同时大脑里开始快速盘算各种对策……

“……你坚持下去的话就会改变他整个人生，你能为他的人生负责吗？”

“我们只是……我们只是……”

严敏行：“小孩子的游戏该结束了。”

许雁飞的手搭上了严琅的肩，严琅回头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快哭出来了：“许叔叔……”

许雁飞瞥一眼严敏行，严敏行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许雁飞按着严琅的背把他往屋子里推：“先进去，别在门口说话。”

门在身后关上，严琅觉得慌张，他怕他出不去这扇门，怕他再也见不到刘怡瑶。

“许叔叔，帮帮我……”

严敏行的面色更沉，他盯着许雁飞的眼睛，想是要看穿这个人：“你知道是不是？”

“嗯。”

严琅还没反应过来，严敏行就已经出手打在了许雁飞的面颊上。玄关窄，许雁飞往后撞到门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收拾利索的头发乱了，许雁飞半坐到地上，脸上挂了彩，他咳嗽两声，吐出了一口带着血水的痰。

严敏行握着拳头，大口地喘着气，似乎仍不解气，往前跨了一步，作势要再打。严琅冲过去抱住了严敏行的腰，不让他再上前，嘴里喊着：“爸爸、爸爸……”

严琅怕得直发抖，眼泪扑簌着往下掉。

严敏行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严琅的存在，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许雁飞。

许雁飞被打了一拳也不恼，他并不瘦弱，还比严敏行小一岁，真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好说。但他并不想和严敏行打架。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对严琅说：“回房间，别出来，我和你爸爸说两句话。”

“许叔叔……”

“听话，没事的。”

严琅看看许雁飞又看看严敏行，终于是放开了抱着严敏行的手，退回房间里去了。

坐在行军床上，严琅焦躁不安，此事因他而起，他做不出在这种关头抛下许雁飞去找刘怡瑶的行径，如果他们再打起来，严琅肯定是要去劝架的。想到这里严琅轻轻推开了房门，走到许雁飞的房间外，把耳朵贴在了上去。

另一个房间里，许雁飞随手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从一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了，红色的火圈快速地推进，所过之处生出一道白色的烟雾。

严敏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严琅去海边玩的第二天早上，他给你打电话，我接的。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回来之后他就告诉我他喜欢刘怡瑶。”

严敏行低吼着：“然后你就由着他胡来！帮他瞒着我！”

许雁飞嗤笑了一声：“话不能这么讲。”

许雁飞看着严敏行，眼神在他身上扫着：“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心思都放在其他事情上吗？比如说怎么瞒着你老婆……”

“许雁飞！”

“好，我们不讲这个。那讲讲严琅为什么会喜欢男孩。”许雁飞顿了顿：“因为你，因为你是一个同性恋，你只要和严琅呆在一块，他被你影响得只会越陷越深……”

严敏行手握成拳，在桌上重重砸了一下：“胡说！”

许雁飞瞥一眼严敏行的手，因为用力过大，手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白色。许雁飞捻灭手中的烟：“这个事情是会遗传的，性格、环境、教育……你不觉得他越来越像你了吗？”

严敏行闭了闭眼，声音小下去，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你胡说……”

“离开严琅吧，不然没有刘怡瑶也会有陈怡瑶、张怡瑶。”

严敏行双手抱头，弯下了腰，脖子后面的骨节凸起来一截：“我不能……”

“不能什么？这么多年了老丈人有钱，老婆贤惠，儿子聪明，你过得多舒坦啊，福还没有享够吗？”

“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是严琅不能没有你，还是你不能没有一个虚伪的家庭，去掩盖你同性恋的身份？说真的，你能对女人硬起来吗？”